散修难为 (浮生若朝露)

　　直到再过了数十万、百万年，一界气数尽，再毁灭归于虚无，等待一缕虚无缥缈的契机，再次新生。
　　循环往复，天道不衰。
　　修士就在这周而复始的衍化、衰败中，不停地超脱，不停地升华，悟得大道，成就永恒。
　　何淼淼心如明镜，周身灵光闪耀，五色光华一闪即过，眨眼间又已经恢复如常。
　　心境像是被洗涤过一般，清明澄澈，念头通达，连日斗法的疲惫，都在这浅显地悟道中消散一空。
　　自从《元始道经》入梦以来，她便时时通读、试图往深处理解，加上修为和眼界的增加，比之从前更易领悟，不再每一字每一句都觉得晦涩难懂。
　　偶尔沉浸于天地万物之中，还会生出自己的感悟。虽无法与真正的道法自然相比，可好歹也是与道同源，每一回感悟都让心境有所提升。
　　自从来到沧澜界，她才知晓心境的重要，因果的重要。
　　心境提升，体内灵力虽不会增长，但对于进阶时的突破极为重要，特别是到了金丹期、元婴期，领悟道法越精深，进阶越是水到渠成。
　　因果相连，若不能坚持住自己心中的底线，越过那条边界，即是心魔丛生。
　　因果太过玄妙缥缈，与气运都有得一拼。
　　有专修杀戮之道的修士，底线几近于无，却照样能破开天地，劈散雷劫，飞升灵界。也有遇事畏畏缩缩，一味忍让退步的修士，一旦杀人，心魔便能将其彻底吞没。
　　没有什么相同的标准，一念得道，一念灭亡。
　　因果存于世间，存于天道，亦存于修士的心中。
　　……
　　繁星消散，那颗看起来比拳头大不了多少的月亮，也隐于渐亮的天幕之中。
　　何淼淼清理一番，活动了筋骨，发现肩胛骨的断裂未长好，却也因为丹药之故不再剧痛。
　　灰蒙蒙的晨间，缭绕着一片轻雾，远处渐渐传来斗法声，多半是采莲上岸的队伍，开始内乱争执。
　　何淼淼身后是类似于食人原、妖兽丛生的野草地，前方是莲池岸，和越来越近的斗法声。她只能前行，宁愿在混乱人群中躲避，也不能进入野草地与妖兽搏命。
　　来人是四名筑基初期，看衣着便知不是散修，也不是玄清宗弟子。
　　其中一男一女皆长着含情脉脉的桃花眼，相貌极为相似，手中没有法器，只用双掌凝爪攻击。
　　另外两名男修皆是俊美不凡，一人神色坚毅，五官轮廓分明，一人面容阴柔，凤眼妖异魅惑。他们功法招式同出一源，配合无间，让那一男一女招架得有些困难。
　　何淼淼不想参与其中，神识扫到他们越来越近，赶紧运起身法朝岸边人多处走。现在越是混乱之地，反而越容易穿插其中，保得性命。
　　一男一女领口皆有九尾纹饰，两男修储物袋隐有阴阳鱼纹，一开始这两方还算和睦，到了现在也是拔刀相向，斗得难分难舍。
　　可想而知金莲池边，战局定然已经是如火如荼。
　　何淼淼到达时，入目的混乱与她想象的差不多，如今已经没有了门第之分，阴阳宗、涂山氏更是连自己人都不放过。
　　反观玄清宗，倒是凝成一股绳，一致对外。
　　散修更不必说，见人就打，见储物袋就抢，何淼淼刚到，就被一名高大威猛的中年拦住，恶狠狠地挥刀直砍。
　　金系灵气瞬间从刀中迸发，形成巨大的月刃，一分为三，三分为六，六分为九……到达近前时已是近百道，率先扑来的气流都让人面上生疼。
　　何淼淼激起防御裙护罩，再凝出两道土系光罩，同时祭出碎星聚集成灵针光幕，生生接了中年一招。
　　碎星与刀光碰上，轰隆隆的炸响震动方圆半里，气流一圈圈荡开，湿润的地面中间顿时出现一道深坑。
　　男修一击不成，再次挥刀强攻，金色刀光冲天而起，凝成一股隐隐有了实质的光柱，从地面簌簌朝着对面飞卷而来。
　　何淼淼步法急转，朝着身后空旷处飞退，双手掐诀使碎星凝为短剑，六柄在半空划出玄妙的轨迹，直攻男修下盘。
　　另外三柄隐在空中，被神识控住，趁着气流紊乱，绕到男修身后一炸即开。
　　躲避前方六柄短剑的男修一时不察，被灵针钻入体内，绞断经脉，灵力瞬间外散，再也无法发力。
　　前方短剑毫无阻碍击入丹田识海，何淼淼也顿时轻松下来，看着刀光凝成的光柱瞬间消散，才扯回男修储物袋挂在腰间。
　　还未来得及喘口气，不远处一名涂山氏筑基中期女修，双手化爪朝着何淼淼猛攻而来。
　　五爪在空中划出道道利刃，像是与妖兽功法的结合。
　　何淼淼根本无力还击，只能将灵力运转到极致，才躲避了半盏茶。
　　女修见利爪无法将其毙命，瞬间收招，将双手置于胸前掐诀，祭出一道透明的狐影，九尾形成半圆，悬浮于身后。
　　何淼淼见状立刻转身就跑，土遁术、轻身术换个不停，眨眼便逃出数里外。
　　身后一道强劲的力量飞射而来，她转过头，正要不顾一切祭出异火时，却觉周围震动不已，眼前一黑，进入了传送之中。


第275章 涂山穹、胡不空
　　“好险……”
　　何淼淼满身冷汗，看到散修汇的灵舟就在眼前，感应到元婴修士的气息，高悬的心才落到实处。
　　刚刚那女修的九尾狐影，显然是涂山氏秘术，加上高一个小境界的修为，若是击到她身上，定然连个全尸都没有。
　　好在传送及时……
　　何淼淼冷静下来，看向周围修士。
　　有的浑身是伤，倒在地上无法起身，有的还保持着攻击姿势，却被元婴神识止住。那名女修正站在涂山氏的灵舟前，察觉到她的视线，只转头瞥了她一眼，便不再关注。
　　从秘境出来的修士，只余下三千六百余人，陨落的占了近半。
　　甚至不少修士连莲池都不曾到达，就死于赶路途中的妖兽攻击。而到达莲池，又活着出来的，无一不是幸运至极，实力高强。
　　特别是筑基初期，在一众筑基高阶的混乱中，得以保住性命，哪怕手中没有圣莲，也不由得暗自庆幸。
　　凌云一言不发站在舟头，见回来的散修只有不到五百，而其余三方各自都有千余名弟子幸存，她的脸色便有些难看。
　　一众散修站在下方不敢动作，待她丢下一句排队上舟，才缓缓松了口气。
　　何淼淼排在后面，见阴阳宗飞舟下方，站着不知何时恢复如常的曲鸣蝉，正一脸娇媚柔顺，与那名男修眉来眼去地说笑。
　　曲惊鹊站在他们后方，看起来心情不错，应该收获颇丰。感应到何淼淼的视线，朝她望过来，笑着招了招手。
　　再远处，是涂山氏的飞舟。
　　涂山梵毫发无损，孤零零地站在族人中，依然没人理会。
　　何淼淼看向排在前面的子珺，果然发现，她也正朝着涂山氏那边瞧。不过那眼神，怎么看怎么不对劲。不像是瞪仇人，倒有些幽怨，像是在看负心汉。
　　何淼淼惊讶无比，这反转实在太大，看着子珺痴痴的神态，她瞬间脑补出一场相爱相杀的大戏。
　　她对子珺没有好感，若她不来招惹，也不会有什么恶感，就像是陌生人，只不过有一丝莫名的血脉联系罢了。
　　见到子珺失魂落魄，又是懊恼又是纠结的模样，何淼淼心中有些感慨。
　　她暗暗想着，但愿子珺不要太过痴傻，深陷于情爱中的修士，最是容易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
　　……
　　散修不过四百余人，上舟的速度极快，不过盏茶就轮到何淼淼。
　　她迈步的瞬间，不经意地偏头看向左边，眼神也不知为何，偏偏越过众人，看到了站立涂山氏飞舟之上的涂山穹。
　　浓黑剑眉，上翘的桃花眼，挺直的鼻梁，甚至连薄唇牵起的弧度，都那么眼熟……
　　他长得……与胡不空可真像啊……
　　何淼淼只觉脑海有些发懵，只剩下这一句话反反复复，连迈出去的脚都忘了。
　　“道友？道友！快点儿上去啊！”
　　身后响起修士催促声，才将她从迷蒙中惊醒，回头致了歉，才一步跨上灵舟。
　　回程的途中，甲板上只余下数十筑基初期。
　　其余众人都进了塔中修整，没有抢到房间的，也只在圆塔中间的空地盘坐。
　　何淼淼靠着围栏，脑中涂山穹的脸、胡不空的脸，交错变幻不断，弄得她心烦意乱。
　　二人五官有八九成相似，涂山穹冷肃中带着几分魅惑，胡不空眼角有道青痕，神色也更为凌厉冷肃，并无九尾一族惑人心神的妖魅。
　　但无论怎么看，他们二人都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弟。
　　一个想杀她，一个又救她。
　　简直乱套！
　　何淼淼无言叹息，想到背上顶着个兔头帽，装作炼气修士，跟着她好些日子的胡不空，只觉有些怅然。
　　胡不空对她、对子家的亲近，和对涂山氏的反感厌恶，皆是真心实意。
　　当时只觉他的变幻隐匿惊人，却不曾想到九尾一族，本就擅长此道。
　　还有盗得三方势力的珍宝，还能全身而退，现在想来，似乎也说得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