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修难为 (浮生若朝露)

　　白木荷似乎想到了当时的情景，神色有些奇怪。
　　“你看到的是许前辈？”何淼淼见她迟迟不开口，忍不住主动询问起来。
　　“不是……不知道。”白木荷又恢复了纠结，“我只看到一道黑色人影，在地上扭曲爬行，打开阵法后神识一动就将储物袋挥进小院，但手脚看上去都软趴趴的，像是被人挑断了。”
　　何淼淼张了张口，想说那可能只是随便哪个修士，可想到许邱阳一身精妙的炼丹术，和年幽兰行事的不按常理，又觉得白木荷说的不是没可能。
　　“其实我一开始就怀疑过那是曾经声名鹊起的许前辈，毕竟以年幽兰的手段，造成他陨落的假象也很容易。”
　　“可这毕竟不关我们的事，加上一元阁对小院讳莫如深，我就一直不曾多加打探。可刚刚听到那李小江是他的徒弟，我才觉得该告诉你一声。”
　　“若真是许前辈……怕还是要与李小江说说才行。”何淼淼认为这种事虽然没证据，但大家都是同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本就战战兢兢，不能再互相隐瞒。
　　若那人当真是许邱阳，他们也好想想办法，好设计将他给救出来。若那只是随便一个陌生人，被年幽兰、药老关在小院，肯定也是仇深似海，将他放出来添堵也不错。
　　白木荷本就无所谓，刚刚不说也是怕何淼淼有什么打算，见她坦荡对待，自然也不将李小江再当外人。
　　“也别说得太死就是，毕竟我只看到一道人影。虽说可能性很大，但也不是确信。那人影看起来蓬头垢面，与传言中的许前辈有些相似，我才第一个猜测是他的。”
　　何淼淼长叹不止，想到当年听说许前辈陨落，李小江大乱的模样，心中又是一阵默哀。
　　白木荷见她神色淡淡，也知道她可能对妙丹阁很有感情，于是细声安慰不已。
　　“你也别担心，这回一元阁的人全都要离开，现在多半已经到达长风山了。等李小江流言散出，药老、年幽兰和卫长风狗咬狗都来不及，没时间去动小院中的人。”
　　“也是。若阵法那么繁复，我们想要救人也不可能。还是先等等，这里情况定下，再和李小江商议商议。”
　　何淼淼想到她现在也在一元阁做事，忍不住担忧道：“他们都去长风山找茬了，你单独离开会不会有什么不妥？”
　　“我是特意告过假的，管事对我还行，我说要去寻个旧友，他很快就放行了。不过，等到开启之前，我也得去长风山，帮着击杀卫家炼气族人。”
　　白木荷对此倒是很有兴趣，完全没有被利用的觉悟。她与何淼淼被卫长风抓过，对卫家行事很是看不惯，本就是敌对，她才不会觉得心有愧意。
　　“这回卫家那些走狗，肯定会死的死、残的残，想到当年在黑牢的经历，我就恨不得把那些人全部抽筋剥皮。”
　　何淼淼握住她的手，让自己身上的暖意祛除她掌心寒凉。
　　白木荷的经历，她一直记在心中，想到她曾被卫贼侮辱，就忍不住一阵阵心疼。
　　还有那数不清的、被凌虐致死的修士们，卫家人和那些走狗虽没有去侵占，却也统统逃不开干系。
　　他们没有一个无辜，本就该全部去死！
　　身在卫家不是罪过，可为了所谓的家族荣誉，对无辜之人惨遭凌虐充耳不闻就是罪过。
　　自从卫长风不做城主，那些狗腿更加张狂，四处搜索貌美修士献上，这也让更多散修愿意跟随药老，而不愿屈服卫家。
　　“这等从外部烂到里子的家族，就算药老不出手，也迟早会被灭掉。”
　　白木荷知道她在安慰自己，牵起嘴角一笑，“嗯！淼淼你放心，那些糟污事我早就不放在心上！你也不用担心我！”
　　何淼淼自然不再多言，伤疤的确会长好，可时不时扯出来也伤人。二人很是默契地扯开话题，讲述起这些年历练之事。
　　几年不见，她们都有说不完的话要让对方听，这一聊就快要天黑，直到李小江鬼鬼祟祟出现在阵法外才停下。
　　“小江道友，你怎么跟做贼似的……”白木荷看到他不断回头、缩手缩脚的样子，忍不住笑着调侃。
　　李小江钻入洞府，才松了口气，就见到白木荷灿烂耀眼的笑容，想要说出口的话像是堵在嗓子中，只能盯着如花笑靥发痴。
　　他的眼神太过热烈，白木荷都有些察觉。她虽经过男女之事，却是被强迫，并不曾对人心动过。但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敏感如她，自然知晓李小江的好感。
　　可她满心满身创伤，想到此，便决定还是不要耽误人家了。
　　何淼淼微张着嘴，看着这两人一个低着头，一个眼神像是要吃人，对这种事哪怕少根筋，此时也反应过来李小江的心思。
　　一阵尴尬的沉默后，李小江终于收回视线，不好意思地干咳两声。
　　“咳咳……那个……外面修士众多，流言已经开始飞传了。”


第207章 谣言起
　　长风山，乾坤殿。
　　卫长风面无表情盘坐在上位，一手随意放在膝上，一手在桌前轻敲。
　　左右两边的卫家长老、外姓长老，皆是眼观鼻鼻观心，就是不敢正视上方那明显处于盛怒状态的族长。
　　就连平日关系亲密的卫长雾、还有嬉皮笑脸的卫长乐，都不敢在此时触霉头。一老一少坐在左边上位，一个盯着金光灿灿的地面，一个盯着面前矮桌，眼神都不敢四处飘。
　　“查出来了吗？”
　　卫长风低沉平稳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中，众人连呼吸都已转为内息，生怕发出半点声响。
　　至于这询问，谁都不敢去答。都知晓卫长风问的是什么，可外面那么多修士，几句流言的源头谁又查得出来？
　　“你们都哑了吗！”卫长风一掌将矮桌拍碎，声音不高，却明显带着杀意。
　　“大……大哥……流言好像是从青云城传出来的。”最终还是卫长雾，顶住吃人的目光低声答了一句，连平日正式场合叫的族长也已经忘在脑后。
　　卫长风却对这答案并不满意，眼神刀子般刮向卫长乐，“你说你最擅长煽动人心，现在让你反查几句流言，整整两天都没个结果！我留你何用！”
　　卫长乐背脊发凉，心中想到几年前没能带回鹤山派库存，卫长风也是如此……不过，这次明显是动了真怒。
　　“族长，我查了，可传谣的人实在太多，几乎人人都能说上两句，转来转去根本查不出源头。”
　　见卫长风依然盯着他，像是毒蛇盯住猎物，卫长乐赶紧再次解释。“那谣言本就不实，族长何必……”
　　砰……
　　伴随着一声巨响，众人只见白衣翩迁的卫长乐，被无法招架的强横力量狠狠击飞，直直摔到门口大柱，竟让顶梁的大柱产生了丝丝裂痕。
　　卫长乐口中冒出鲜血，只觉头昏眼花，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痛。他识海不断嗡鸣，经脉肺腑都受了重伤，若不立刻服药治疗，定会留下隐患。
　　可让他更加心颤的不是伤势，而是卫长风紧逼不放的目光。若此时服药，恐怕还会被打得更重。
　　卫长雾是家族中，唯一知道秘钥之人。但饶是他与卫长风关系不错，也对此事了解不深，只知道那物珍贵至极，具体作用却也只是猜测。
　　这回流言，倒是让他确信了那个猜测。
　　秘钥果真是打开外界的通道！
　　卫长雾觑眼看了看上座，又立刻收回目光，他暗道若秘钥当真能供人离开青琅界……那他是不是也有一争之力？
　　“卫长乐夺卫姓，带入黑牢，永不复用。”
　　眼神飘忽的众人齐齐看向上座，满脸不可置信。卫长乐固然有过，可这么多年来，对家族贡献也不小。
　　但这些疑惑、不忍、幸灾乐祸和物伤其类，都在卫长风扫过来的平淡眼神中化为泡影。
　　反正不是自己遭罪，管那么多闲事做什么？
　　不过众人也明白了一点，那外面纷纷的‘谣言’，恐怕不只是谣言。
　　躺在殿门口的卫长乐，一身重伤吐血不止，听到对自己的责罚，终于忍不住心生怨恨。可身上一紧，便被绝灵绳困住，再无反抗之力。只能任由一名结丹中期的外姓长老，带着前往黑牢。
　　“长雾，你亲自去查，顺便打听打听涂鹤那边的情况。”
　　卫长雾心中一凛，暗叫倒霉，面上却不敢显露丝毫，恭恭敬敬地抱拳弓腰，干脆利落地开了口。“定不负族长所望！”
　　……
　　传言高阶妖兽盘踞的玉山深处，此时只有沙沙风声。
　　一座高耸的山峰之巅，站着一名身着藏蓝宽袍的男修。他看似青年，却有种历经沧桑的沉稳与老态，身后跟着的白衣女修，双眸柔似水，面目清雅如兰。
　　“药老前辈，此言最先是从青云城传出，源头疑似几名炼气期修士。”
　　“炼气期？”
　　“是……这些小修士人脉倒是广。抓了几个询问，却也找不出罪魁祸首来。”
　　药老负手而立，眺望着长风山的方向，闻言也只是点点头，并未多加怪罪。
　　“既然是炼气小儿，与卫贼无甚关系。他要传流言，也是从高阶修士中开始传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