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不言仙 (挽凝)

兰不远总算是囫囵地明白了。
总之，用香火钱来提升魂力，起的是锦上添花的效果，而添的这朵花，价格要远远地超过那锦，所以这么干不合算。
“你给凤城主做事，一年能拿多少香火钱？”兰不远狡黠地眨巴着眼睛，声气猥琐地问道。
“不知道！”十九干脆利落地回道。
正在兰不远担心自己是不是问到了禁忌时，十九郁闷地说道，“每个月九十五个香火钱，我怎么知道一年能拿多少？”
兰不远数术也不太好。二女呲牙咧嘴算了一会，得知十九的俸禄大约每年是一千个香火钱。
“这钱也不难挣啊。”兰不远感慨，“一年便可以买一件你方才说的法宝了。”
“难！怎么不难！”十九扁着嘴道，“你知道我混到如今的地位多不容易嘛！再说，要不是看在我死过一次的份上，城主哪里会给我这么多香火钱？等等等等！你不会以为我只是个仙奴吧！”
她气呼呼地瞪着兰不远：“我没死的时候已经是人君三阶了！”
兰不远想起方才十九手中小小的白色飞剑，小心翼翼地问：“那现在呢？”
十九嘴角一垂：“感气二阶！”
“没有关系！”兰不远拍了拍她的手背，“我们两个一起修行吧！你也别发愁，我比你还惨呢！”
“对哦！”十九双眼冒着光，笑了，“反正你没办法感应真气，怎么也超不过我去！”
“所以你得把修行法门教给我，”兰不远一脸单纯，“要不然怎么证明你比我厉害呢？”
“有道理。”十九点了点头，“你看我的手，这样结印。”
兰不远按捺住怦怦乱跳的心脏，垂头去看。
手印并不复杂。双手合什，除了食指与拇指之外，其余的手指曲起来，按压在指节间的隐穴上。
“这就是感气印。”十九怂恿兰不远，“快试试，我这是第一次和修行废材一起结印诶！”
兰不远有样学样结了手印。
一股异样的感觉袭上心口，呼吸骤停，血液不动，肉身进入了龟息状态。微一凝神，便能感觉到周遭流动着五色的光点，而身旁的十九简直就是一团毛绒绒的微弱白光。
“什么也没有。”兰不远撤去手印。
“哈哈我就知道！”十九拍了拍大腿，“明天，你和我再比一比！”
“你怎么知道明天我还会被召过来？”
“这点小事我还是能做主的，”十九拍了拍胸脯，片刻，又垂头丧气地叹息一声，“我现在也就只能做这种小事情了！多想跟着二哥他们出任务去啊！”
兰不远心头一跳：“你二哥便是那个有阴阳眼的？他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啊，这一回他们几个是跟着大星宿师出去的，去了哪里也没告诉我。不过，这一两天之内应当就要回来了！”
兰不远的心脏欢实地蹦了两下。
今夜收获颇丰。
“咳，”兰不远得寸进尺，“十九，咱俩这么熟了，是吧？”
十九警惕地瞪起了眼睛：“干嘛？”
“能不能借我一个香火钱？我还你两个。”兰不远竖起两根手指。
“不行！”十九断然拒绝。
“为什么不行？”
“钱不借将死之人。这是原则！”十九一本正经。
兰不远：“……那你借我看一看，看一看就还你。”
她想知道香火钱和她猜测的是不是一个东西。
十九狐疑地打量了她半天，终于伸出右手，口中念道“散我香火，一。”，话音甫落，便看到她右掌上多了一枚小指甲盖大小的红叶子。没等兰不远看个清楚明白，十九猛地把手掌一握，护崽一样收起了那枚香火钱。
“给我看看呀！”
十九呲起牙笑了：“你当我傻呀，一碰，不就被你收走了。”
兰不远恍然大悟，难怪在街上看人家买卖东西，都是握一握手便拿起东西走人。
“这也太麻烦了吧？要是买件法宝，得站在那里交易一整天？”兰不远好奇地问。
“没见识！”十九鄙视地望了望她，小心地挪开两屁股，重新伸出了手掌，念道，“散我香火，十。”
这一回，她掌中的红叶大了一倍。
“这就是十个香火钱。”
她握了握拳，重新摊开，念“散我香火，百。”。这一回，红叶又大了一倍，差不多有人的眼珠那么大了。十九喜滋滋地说道，“这是一百。”
“那一千呢？”兰不远眨巴着眼睛。
十九脸又垮了：“我身上肯定没有一千。我说过我是灵修。灵修得吃香火才能活下去，每天要吃掉十个香火钱。我哪还有一千个香火钱！”
“你不知道自己身上有多少香火钱？”兰不远奇怪地问。
“香火看不见摸不着，每一日进进出出的，怎么可能一个个去记？反正需要多少便召多少，要是召不出来，就是数量不够了嘛！”十九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落寞的神情，恹恹道，“二哥不该救我。我一个人死就死了，现在可好，我和他两个人，都成了别人的拖累，我连死的资格都没有——二哥分了一半命给我，我不好好活下去都不行。”
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自从我出了事，哥哥姐姐们丹药也不买了，洞府也不租了，能卖的法宝都卖掉了，就为了帮助我和二哥活下去。我时时想着，城主怎么不派我出任务呢？要是战死了，倒是一了百了！”
“你们是亲兄妹？”
十九笑着摇摇头：“不是。比亲的兄弟姐妹更亲。”
“真好。”
“好什么。”十九又摇了摇头，“我加入‘暗翼’的时候，编号是八百九十九。每过一年，死掉的人就会从编号里面剔出去，我在八百多号待了十多年，和天火界一战后，直接跃到了五百多号，再后来，慢慢磨了些年，磨到四百多。后来又发生了很多事，我的数字啊，越来越小，到了现在，我成了十九。差一点，十九就是别人了。你知道我现在最大的愿望是什么？是我可以一直做十九，你明白吗？”


第581章 一夜暴富

兰不远怔怔地看了她一会。半晌，才反应过来，十九并不是希望她自己能活下去，一直做“十九”，而是希望她前面的十八个人都活着，让她永远做“十九”。
兰不远的心又酸了下。她发现自打到了敌人的老巢仙界，自己反倒是变得多愁善感起来了。
“嗐！”十九拍了拍大腿，强笑起来，“嗐！真是的！说这些干什么！你又活不了多久，说了也是浪费！”
兰不远揉了揉眉心：“怎么是浪费呢？说出来，你自己心中是不是好受了？和朋友说话，不就是为了把心中藏的事情往外倒一倒嘛。要是一个人自言自语，那多傻多没劲，对不对？”
“是这个道理没错！”十九思忖片刻，猛地捉住了兰不远的手，“那我就告诉你我的秘密。我喜欢三哥，但二哥喜欢我。你知道嘛，那天我刚拒绝了二哥，打算向三哥表白的，可偏偏就在那时出事了。二哥把命分了我一半，你说我怎么能用二哥的命和三哥在一起嘛，那岂不是成了二哥和三哥在一起？二哥和三哥怎么能在一起呢！他们两个都是男人啊！男人和男人，是不能在一起的呀！”
兰不远嘴角一抽。
方才还有些替十九感慨，但这一通连珠炮下来，那一点悲壮的情怀已经不知被扔到哪个旮旯角去了。
“十九……”兰不远几次见缝插针，总算是打断了对方的喋喋不休。
“十九我问你，青鸾大约什么时候会对我出手？又会用什么样的手段？”
“哦，这个啊，”十九挥了挥手，“什么时候出手说不好，得看她心情。万一她明日求见城主又被拒绝，那说不定就要拿你出气了。至于手段嘛……那可多了。女炉内斗啊，杀个人嫁祸给你啊，你自己想不开上个吊啊，百无禁忌。你也别太担心了，反正你魂魄不全无法修行，活着也是浪费空气。既然都要死，迟点早点其实没有多大的区别，你说是吧？”
“你真会安慰人。”兰不远说，“下次你们城主心情不好的时候，你记得凑上去好生安慰他一番，说不定就给你加官晋爵了。”
“城主才不会心情不好呢。”十九笑了起来，“城主最是好脾气了，杀人的时候也是笑眯眯的。”
兰不远默默叹了口气。
“我帮你誊写的那个，是暗中监视素夫人的报告吧？”兰不远问，“她不是人君么，你如今只是感气二阶的话，岂不是很容易就被她发现？”
十九的脸红了：“是三哥在那边看着。三哥是我们之中修为最高的，已是人君九阶了。只是他写不好字，怕城主罚，所以每日都让我帮他抄写一份。而且老城主出事之后，素夫人被城主废了修为，如今和你一样是个废人呢，怎么可能发现三哥。”
“那青鸾是什么修为？”
“她？”十九嗤笑，“感气九阶。你一定想不到，她就是方才我给你讲过的那种人傻钱多的废物。她这感气九阶的修为，全是她那个好爹爹青鹏真君用香火钱堆出来的！就是那种只有守没有攻的废物——当然对付你是足够了，因为你比废物更废物。”
“好了，该灭灯睡觉了。”十九往床上一倒，让兰不远吹掉四盏宫灯，到她身旁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