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不言仙 (挽凝)

她是真不知道啊？！
黑肠看起来有些郁闷。本以为爆一个惊天动地的大消息，能掀起好大的浪花，没想到竟是对牛弹了琴。
“真仙真君仙君，哪个厉害？”兰不远挑着自己知道的问。
黑肠长叹一口气。
半晌，耷着眼皮：“真君便有资格进入主界神宫，位列仙班。而真仙，则比真君高出一个大境界，每个大境界中，又分为九个小境界，晋级一个小境界便是难如登天——这么说你明白吗？”
兰不远恍然大悟：“真君，就是所谓得道成仙，对不对？真仙，就是比小神仙厉害的大神仙？”
“可以这么说吧。”黑肠呲着牙直挠头，“跟你说话咋这么费事呢！”
“……还是说凤倾绝吧。”
黑肠一副认命的表情：“凤倾绝早在百年前便是真仙了。”
见兰不远依旧面如死水，扔下石头也不起波澜，黑肠的头更垂低了几分，奄奄一息地说道，“五年前，有一批女炉依着惯例送进黑水迷城，等待各界的大人物们前来挑选，素夫人就是那一批女炉其中之一，和凤倾绝看对了眼，便被他留下了。说是女炉，其实从一开始，凤倾绝便是将她视为正夫人，不曾慢待过。你知道的，贱奴和贱民是没资格拥有名字的，素夫人是跟了他之后，才得名‘素卿’。”
兰不远眨了眨眼，一脸艳羡。
黑肠摇摇头：“你这是老树开花哪？唉，可惜呀，好景不长！那时候，她与凤倾城刚成婚两年，好得蜜里调油，凤倾绝将黑水迷城的权柄分了她一半，助她修炼至人君，可惜呀可惜，她多管闲事，同情一批女炉，私自将她们放了出去。”
见兰不远有些不解，黑肠便耐着性子解释道：“那是因为来了一个五花界的名人。这个人名气很大，以虐杀女炉出名，什么活体取丹、炼兽丹，无所不用其极。有这样一个买主，自然是那些女炉的末日了。素卿这个人，便是个真菩萨，知晓了这件事情，便将这一批女炉给放了。可谁知，这批女炉离开后，突然发现凤倾绝的老爹老娘也没了！掳走那二老的人，还留下一封血书嘲笑凤倾绝。”
黑肠的目光剧烈地闪动。
“啊！”兰不远不知该说什么。半晌，疑惑地问道：“凤倾绝修为这么高，那他双亲应该也不差啊？怎么能让女炉给掳走了？”
黑肠摇摇头：“那两个老神仙可不曾修行。这下可好了，父母生死不知，还是妻子一手促成的，啧。”
“便在这时，主界来了一个人。呵，你该能猜到是谁，正是那青鹏真君的庶女儿青鸾。青鸾告诉凤倾绝，她有那二老的消息，只要凤倾绝娶她，便把消息告诉他。”黑肠耸肩摊手，“谁能想到，世间还真有这样恬不知耻的人，进了门，磨磨蹭蹭拖了好些日子，一会儿说要给凤倾绝惊喜，她派去救那二老的人已经快要成事了；一会儿又说人已救到了，只要凤倾绝能哄她开心，便将人好好地带回来。就这般死皮赖脸地拖着，你说这青鸾贱人究竟想什么呢？”
兰不远啧啧叹道：“还能想什么，一定是想生米做成熟饭，怀上凤倾绝的娃呗！”
“聪明！”黑肠翘起大拇指，“只可惜呀，她没那命。终于有一天，她露出马脚，被凤倾绝拿住了，不得不说了实话——她根本没有什么消息。嘿，我倒真想知道，凤倾绝那从来不会红脸的人，当时该是什么表情？！那会儿，青鸾已被他扔进水牢，只等着杀了。却不料，青鸾他爹，恰在这时候立了个大功，不知升了什么官，令凤倾绝不得不忌惮。如今，那青鸾贱人早已放了出来，养得白白胖胖，变着法子想要整死落魄的素夫人。”
“嘿，我也不瞒你，我进黑水迷城，就是要去对付这青鸾贱人的！”黑肠磨着牙。
“你和素夫人什么关系？”兰不远问。
黑肠面色一冷：“跟你没关系。”她想了想，似乎觉得对着新朋友，自己语气太生硬了些，便有些尴尬地说道，“其实有个事情我突然想起来忘了告诉你。你不是要找黑豹子吗，我倒是知道黑水迷城中这些年养了不少黑豹子，只是不知道有没有你要找的那一只。”
兰不远双眼一亮，“我也着实看不上这青鸾，你助我混进黑水迷城，我便帮着你对付她！”
“嘿，嘿嘿嘿！”黑肠倾过身体，重重拍了拍兰不远的肩膀，“就喜欢和你这样的人打交道，畅快！成交了！”


第569章 飞舟之旅

第三日，兰不远如愿以偿，与黑肠一起登上了黑水卫接人的飞舟。
但凡有黑水卫将目光投向兰不远，黑肠总是厚唇一撇：“她是为了救我才搞成这模样的！”
大约也是见怪不怪了，黑水卫个个挥手放行，二人顺顺当当就登上了飞舟。只可惜女炉身份低贱，被安置在运送牲畜和货物的货仓，压根看不到天上的风景——厚实的木板将货仓遮拦得严严实实，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偌大的空间，只有两盏小油灯可怜巴巴地嵌在仓壁上，仓底幽暗，六个女人看起来都很像鬼。
除了兰不远和黑肠外，俏女也活了下来，另外还有三人，各自缩在仓壁边上，提防着彼此。
飞舟发动没有发出任何噪音，只有一种很隐蔽的感觉——飞舟底部似乎有许许多多的气旋，稳稳当当地托着它离地而起。离开地面的一瞬间，耳朵里有种奇怪的鼓胀感觉，算不上难受，却让人觉得不自在。
兰不远装出不是第一次乘飞舟的淡定模样。
放眼一扫，黑肠用后脑勺抵住仓壁睡着了，其余四个女子看起来都有些紧张。
升上高空之后，再也感觉不到飞舟在行走了。它比任何船只车马都要平稳，连仓壁上的灯影都没有晃过一晃。一片幽暗中，兰不远总算是可以静静地理一理自己的事情。
如果没有猜错，此刻距离她登月已过去了三年。裂缝从开启到闭合，总共不到一息，无道是在裂缝开启的瞬间进去的，而她则是在裂缝闭合时才进来的。也就是说，无道极可能已经在这黑水界生活了三年，也不知道如今是死着还是活着。
至于黑豹。从一开始便只是兰不远自己的揣测而已，听到黑肠她们说起黑豹子，便想当然地认为无道把黑豹子带了上来，其实很可能只是一厢情愿的想法。事实上，这只出现在沙岛的黑豹只是黑水迷城城主凤倾绝豢养的寻常黑豹，和无道的事情根本没有任何关联。
前往黑水迷城，一个原因是黑肠提到黑水迷城中有许多黑豹子——这也勉强算是兰不远能找到的唯一线索了。另一个原因是兰不远别无选择，若是留在沙岛上，万一什么时候那干渴症再犯，可没有第二个毒女给她水喝了。
三年，天上一日，地下一年，转眼之间凡间已消逝了千年，这种一晃眼便物是人非的感觉叫她心底更加发虚，只觉得身体和心都空落落的，站不到实处。
旧日种种，早已成了过往云烟。
兰不远缓缓拉回了思绪。往事多思无益，如今最紧要的是解决体内的湮灰。仙界并不是什么太平盛世，弱者在虎狼的地盘上会遭遇什么，兰不远比谁都清楚。
无道是不是说过什么东西可以治湮灰的伤？就在他请她看他吃地豆之后……地豆？黑地豆？黑……黑……帝……毒？！
至高违禁品？！毒女随身携带，被自己当水喝下去的黑帝毒？！
兰不远倒抽了一口凉气。难怪喝了水囊中的液体之后，身体有了极大的好转，原来竟是歪打正着了！
等等！凤倾绝的小妾青鸾想用至高违禁品害死这一批女炉，偏偏正好撞上了急需黑帝毒来治湮灰伤的自己？！
这是什么狗|屎运？！
兰不远的心莫名地跳了一下。这种奇异的“歪打正着”感觉，很像是出自某个人的手笔啊……
她不自觉地抬起手摸了摸脸蛋，摸到干枯发皱的皮肤紧紧贴着面骨。兰不远不禁暗想，幸好无道看不见，否则不知道得怎样冷嘲热讽一番。
思绪飘飘荡荡，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兰不远脑海中忽然划过了一道灵光——有件事不对，非常不对！
这些女炉候选者在沙岛足足待了一百天。之前且不论，自从遇上黑肠，兰不远与她日夜相伴，整整三日三夜，二人滴水未沾，更不曾吃过什么东西。只因为兰不远早已辟谷，所以并未往这一块儿想，此时想到这一层，顿时感到头皮一阵阵发麻。
如今回想起来，黑肠从头到尾就没有大小解过。
那么，这些人其实是有修为的？！
兰不远心中隐隐浮起不太好的预感。
飞舟行了整整五日。这五日间，货仓一次也没有打开过。六个女人就像没有生命的货物一般，扔在幽暗的仓底无人理睬。
她们果然不需要食水。
兰不远的心一沉再沉。
她原以为哪怕身中湮灰之毒，但凭着自己的修为从一群凡人中脱身总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但如今看来，恐怕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
这些人并不是身无修为，其实是兰不远无法看穿她们的修为！
这还不最可怕的事情。最可怕的事情是，即便是兰不远看不穿的修为，在仙界也只能表现出凡人的力量——在这里，人们都被某种无法理解的力量压制了修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