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狱卒尿了裤子。
不弃甩了几个大白眼。
待这一个戏子王爷和几个苦情狱卒离开之后,不弃从木栅夹缝中轻松钻了出去,进到关押尹金华的牢房,撇着嘴,用尾指刮了刮尹金华那碗荠菜汤的碗底,然后放进口中。
片刻之后,流下两道黑色的鼻血来。果然汤里有毒。
不弃耸了耸鼻,将两道鼻血吸回腔子,自语道:“真的比我那一碗好喝。”
他悠哉游哉地背起手,走出地牢。
一路上,狱卒对他视而不见。
不弃出了地牢,走到街边,敲了敲茶摊老板面前的高桌。
“店家!方才那个送牢饭的,走哪边去了?”
头顶白巾的茶摊老板惊了下:“嚯!小弟,你哪儿冒出来的?怎地‘滋’一声,出现在我面前了?”
不弃大笑:“方才我施了障眼法,你自然瞧我不见!”
“哦?”茶摊老板有心逗他玩,“那你告诉我如何使这障眼法,我就告诉你送牢饭的去了何处。哦不,小弟,老朽不但晓得他去了何处,还晓得他是谁——你算是问对人了!那小子,我刚好认识!怎样,换你障眼法,你不吃亏的啰!”
“成交!”不弃重重拍桌,“但,你先说!”
“鬼头!”茶摊老板嗤道,“我还能赖你不成?不过逗你玩罢了,谁还当真稀罕你的障眼法了?先说就先说,那位小哥,是城东郊何员外身边的贴身小厮,叫小孙的。该你啦!”
不弃默默记下,嘻笑着,从后脑撕下一张黄表纸来:“喏,你瞧!”
茶摊老板一看,见那黄表纸上端端正正写着四个字——“还我钱来”,忍不住笑得东倒西歪,指着不弃道:“妙啊妙啊!可不正是障眼法!哈哈哈哈!好一个障眼法哈哈哈哈……哈嗝!嗝!”
“嗝!!!人呢呢呢呢……嗝!”
茶摊老板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面前空无一人处。
桌面上,茶摊老板给自己倒好的大碗茶也不翼而飞。
不弃到了东郊。
何员外家的院子特别醒目。
因为那所宅子建在了一片广袤的田野正中间。灰石砌的高墙,圆圆围一圈儿,门头高,门头顶上齐刷刷几排大灰瓦,锃亮锃亮。远远地看,像极了一座坟。
不弃“啧”一声,摇头不止。
连鬼都不住这样的房子啊!
不弃悠然进了院子,溜过半圈,果然找到了那个送饭的小孙。
在地牢里,不弃并没有太留意他,此刻定睛一瞧,却知道是个好身手的,身形像一只猫,而且天生就适合做刺探、暗杀一类的事情,因为他这张脸平平无奇,见过转头可能就忘了。要是官家发通缉令,照着他的模样抓,恐怕不出十天半月,整个大庆国的监牢就蹲满了人。
此刻,送饭小孙垂着双手,老老实实站在一身金钱绸衫的何员外身后。
何员外虽然品味不佳,人却是长得风流倜傥。看上去,说是年近四十可以,说是三十出头也不是不行。
“你办事,我放心。应当没人认出你吧?”何员外摇了摇手中的羽毛扇,随手推正头顶的青色纶巾。
小孙眯了眯眼睛:“北街姓周的茶博士,和我岳父有交情。我见他好像是认出了我,就往他的茶碗中也投了些药。”
不弃苦了脸,抹掉了眼睛里流出的一行黑血。喝个茶、容易吗?出次门、容易吗!一碗荠菜汤有毒,一碗茶汤还有毒!招谁惹谁了?
何员外叹息一声:“又是一个无辜的人啊……可惜了,可怜啊!小孙,这不怪你。要怪,就怪这世道黑暗,官官相护!尹家势大,又和辰王交好,咱们要是不出手,那龟孙子不出半个月,一准平平安安地放出来,继续作威作福为祸一方哪!”
“是。”小孙垂首道。
“咱们这是替天行道。那个卖茶的老周……唉,也算是为了大义而牺牲,死得其所,死得其所!”何员外老泪纵横,双手放在了小孙的肩膀上。
“是。”
“何!济!生!你又和小厮鬼混!!!”拱门处突然响起尖锐的女声,一个披头散发,身着白色中衣的女子张牙舞爪扑将过来。
“夫夫夫夫夫人!”何员外手忙脚乱,“没,不是,你听我解释啊……”
女子揪住了何员外耳朵:“好不容易才把你那干闺女兰不远扔去观里做道士,你,你你,你又和男人好上了!何济生老娘今天非扒了你的皮!”
好一顿鸡飞狗跳。
“原来是兰不远她干爹?!她的干爹为什么要派人杀铃铛男?怎地又扯到这尊衰神了……”不弃坐在墙头,双手合什,虔诚道,“百无禁忌百无禁忌!少看、少听、少知道、少惹麻烦!这便交差去也!”
不弃到了天机塔外,突然重重一拍脑门。
怎地忘了一件事!
新的金丝木大床倒是送上去了,可是九层塔上还少了两扇窗哪。
不弃快要愁白了头。
第43章 英雄怯
和不弃一样,兰不远也愁肠百结。
她想起一件很不妙的事——巡夜那天,她的劈柴斧落在了地下洞窟!
宗派那个负责日常物资采买、仓储的李管事,向来最爱鼓捣这些鸡毛蒜皮的杂务,只要叫他看上一眼,定能认出来那把劈柴斧分派给谁在使用!
若是沈映泉没出事,还能和他商量商量,请他帮忙跑一趟后山消灭证据,如今……只能自己出马了!一想到要刨开那个大坑寻找一把小小的斧头,兰不远顿时被抽空了浑身气力。
但若是不管它,将会成为一个巨大的隐患。
兰不远长叹一声,拖着歪歪斜斜的懒散脚步,想去寻件称手的家伙好刨坑,突然,一种奇异的烦躁感觉当头浇下,叫她从头顶凉到了足底!
这种感觉,是熟悉的、死亡的味道。
脱缰的野马、倾倒的屋椽、锋利的鸡骨、突发的恶疾、满怀恶意的纨绔……每一次,都像是意外,每一次“意外”,都会带走一条生命。
而每一次悲剧发生之前,她都会感到奇异的烦躁,正如现在。
三岁那年有个道士说,兰不远是灾星现世,但凡喜欢她、对她好的,都不得善终。
道士还说,只要扔掉她,家里就会大富大贵。
没有人相信那个道士的话,后来她的家人陆续都死了,再也没有人来信或是不信了。
这一次……又是轮到谁死?毫无预兆地,她的心底浮起一个名字。
“喜欢我的,都会死?!”
“对我好的,都会死?!”
“近灾星者,无一幸免?!”
“去他娘的诅咒!”
兰不远卷起袖管,怒气冲冲杀到黄舒住处。
没人。
她毫不客气地把黄舒邻居的木门拍得震天响。
“兰……师姐,有,有什么事?”一个外门弟子硬着头皮拉开了门。
“黄舒呢?哪去了?这个点,不是该准备睡觉了吗?”兰不远阴沉着脸。
“被管事带去见掌门了,说是劈柴斧有什么问题……”
兰不远眼眶一撑,猝然伸手抓住了他:“劈柴斧?!”
“那个,师姐,我也不知道劈柴斧有什么问题你别揪我衣领啊!”
“啊!对不住师弟了,你今天这么穿,很好看,嗯,很好看。”兰不远顺手帮他理了理揪皱的衣襟,“哪个管事?是负责仓储的李管事吗?”
“啊!没错,就是他。”
“好,多谢师弟了。”兰不远拍拍对方的肩膀,转身离去。
兰不远径直走向内门。双目中暗光闪烁,脑海中思绪翻腾。
来了!……真的来了!
劈柴斧……果然是劈柴斧!
黄舒一直在替兰不远劈柴,两个人的劈柴斧放在一处,巡夜那天,兰不远随手抓了一把别在身后以防备沈映泉。正是那一把劈柴斧落在了地下洞窟里!
既然张有涯让李管事带走了黄舒,也就是说,兰不远那日拿走的,是黄舒的斧头!
这件事,若是多心也就罢了,但如果出事,一定是大事。
如今这世上,对她流露善意的,也只有一个黄舒了……
夕阳仍在,黄昏已近。
十五级青石台阶静静向上延伸,台阶顶上,是天枢阁黑木门扇。
兰不远有些恍惚。
自从那天在这个地方被沈映泉打晕、塞了筑基宝册在怀,她平静的生活就一去不复返。
平静的生活,多么令人向往,多么值得怀念啊。
她望着天枢阁紧闭的木门,眼前晃动的却是地下洞窟中的一幕——沈映泉将她倒拎起来,那把劈柴斧从后腰滑了出来,擦过她的头皮,割断几缕碎发……
然后呢?它就掉在地下洞窟里,静静地躺着,直到被发现。
它现在,就在张有涯手上吗?
张有涯,一个未筑基的人,屡屡遭人质疑,却是数十年如一日坐在掌门位置上,稳若磐石。
一个半点道法也不通,任督二脉都分辨不清的人,却能公然传道。
还有,阵崩之后,张有涯的种种异样……
谁在背后做他的靠山?!或者说,他是不是在替谁守着这八相聚运阵?!
皇帝?国师?还是?
兰不远向着雕花木门伸出一只手,片刻,又缩了回去。
这扇门里,究竟藏着什么秘密?卷入那些根本无力抗拒的风暴中,真的是一个明智的决定吗?兰不远垂下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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