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巴抵住我额头,洒落一笑:“又吃醋吗?原是我失言了,以后不再犯就是。夜来是什么样的人,你也亲眼见过了,她说的话怎值得放在心上?我从未把你当成过旁人。毕竟呢,像我家幼棠这么傻的狐狸,寻遍天上地下也很难再找出第二只了。”
做狐仙也好,做凡人也罢,我度量还是一般的小,出息也并没变得更大。
临渊话音刚落,就被我心满意足地踹进了春江水里。
下一刻,乐极生悲的我也被龙尾拦腰卷落水中。一双尾鳍丰泽,游弋在绸光水色间,闪着碎星般的幽芒。
每次沐浴完都有洗心革面焕然一新之感,精神都为之大振。
这两天一夜的奔波嚷扰,让临渊极为疲惫,枕在我膝上睡得很沉。
我低头凝望他俊美而略带憔悴的睡颜,微笑着问自己,爱一条龙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
大概就是,看见他锋牙利齿,却忍不住想象他换乳牙时的模样,觉得可爱吧。
但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不能现在就放松下来休息。狐族独有的直觉告诉我,真相还没搞清楚之前,这件事暂时不能让临渊知道。
第六十四章 生死棋
“这世上,想要帮自己避免落入最糟糕的局面,有很多种方法。有人选择伤害或背叛他人,有人选择交换利用价值换取帮助,有人选择置之死地而后生。你呢,打算怎么自救?”
窗外朗日高悬,但犬吠鸡鸣皆被挡在肉眼难辨的仙障结界外,半点传不进来。昏暗的小柴房内,唯有我和锦澜。
趁临渊在里间熟睡,我催动自己元丹内仅剩的灵力让她提前醒来,损耗不可谓不大,为了掩饰虚弱,语气和脸色想必都好不到哪去。
曾趾高气扬的鲤国二公主如今衣衫褴褛,瑟缩在墙角,神灰意懒,意气也一片消沉,和当初在东海上趾高气扬的模样判若两人。
锦澜有重伤在身,元神涣散,能支撑到让我们看完夜来那场春宫,已经是她能力的极限。其余未来得及观览的秘密,只能由她口述。给一个濒临绝境的人指出条明路,求生欲会让她好生约束自己的口舌,轻易不敢再撒谎。
她动了动干裂的嘴唇:“你告诉我吧,省得我再想——胜者的心思,往往最难猜。我猜错一次,结果付出了这样惨痛的代价,已经没有信心再试。”
“狐狸都是出口成章的谎话精,怕你不肯听。”
“涂幼棠,你是我见过看起来最不聪明的一只涂山狐。”她突然仰起脸,倔强地说,“我曾经见过比你更优秀、出色得多的前一代东海君后。可惜她只懂得如何救别人,没来得及明白如何救自己,到头来还是栽在夜来手里。没想到,最后是你赢了。嫁给君上的,竟然是你。”
“我内心对待输赢的标准,和你们不一样。之所以不会输,是因为不曾争过。我和临渊只是有婚约,并没嫁给他。”
她面露惊诧:“你们还没成亲吗?与下世的上神缔结姻缘,不过五百年内便可升入天庭。这么好的机会,为何白白放着,不怕夜长梦多?你知道我说的,是哪个‘夜’。她这么几次三番算计陷害你,难道你就不想扬眉吐气报一箭之仇?君上也不会眼看着自己的夫人被个鲛人如此轻贱戏弄!”
我索然地笑笑:“去天庭做什么呢,在东皇老儿的异兽园继续做狐狸?算了,我没兴趣。你我不是姐妹,也并非朋友,何必故作亲密聊这些私房话题。再说,你恨夜来是你的事,有本事便自去寻她晦气,借刀杀人这种上不了台面的花招,以后还是不要拿出来让人小看鲤族了。你也几次三番骂得我称心快意,我要不要现在去临渊面前哭哭啼啼,让他替我出手教训?”
她勉力强撑的那点精明和傲慢只是个空壳,稍微一戳就泄了气:“涂山白狐,名不虚传。是我不自量力……到底还是小看了你。”
我没时间和她虚与委蛇,坐下来直奔主题:“我呢,是为了和你做个交易,换一样东西。作为报偿,你也可以得到重回玉琼川的机会。”
锦澜抖了一抖,指甲几乎掐进腿上的肉里:“承蒙君后看得起,我如今落得这步田地,连这条命都朝不保夕,还能拿得出什么来同你交易呢。回玉琼川……你以为我不想吗,长姐已失望透顶,定不会再接纳我。”
“的确,你已经被龙皇御令废黜,失去鲤族公主的身份,又遭延维所弃,想要再被敲锣打鼓迎回族中,确实是天方夜谭。但那不代表,茫茫玉琼川,容不下一条安分守己的鲤鱼。既然允诺了你,怎么做到那是我的问题,你要考虑的只是,接不接受这桩交易。”
“你……想要我做什么?”
“不难,我只要你保守一个秘密。”
“天极帝星出阴山”这句似是而非的谶语,是锦澜在琰融的卧榻之侧偷听入耳。
自从得了夜来这位美妾,琰融不消说被迷得神魂颠倒,几乎日夜泡在龙绡宫,春宵宴饮乐不思蜀。过不了多久,又传来宠妾有孕的喜讯,从此对夜来更是言听计从,凡有所愿,必能成真。
夜来手段相当了得,一面应付琰融,一面统领内闱,连海务朝政也通过不知何时笼络在手的外臣武将牢牢把持,料理得顺风顺水。东海水族对琰融的抵触情绪,在表面上看来,已经在夜来的铁腕重典下平复了。琰融乐得清闲,得到如此美貌又有才能的内助,简直心满意足再无所求。
很快,夜来就借肚子里和司宵做下的“鬼胎”,设计了一个局。先是买通医官,将孕得龙子乃是男胎的消息传遍宫闱,又借为胎儿祈福之名行祭祀祝祷之事,示意巫祝为这孩子批示出一个相当贵重的命格,预指其将来必堪当大任。所有铺垫做足,然后嘛,当然是嫁祸延维为觊觎龙庭下毒谋害尚未出世的手足。琰融色令智昏,暴怒无极,果然将刚立不久的太子废黜,流放至外海蛮荒之地,无诏再不得回。
放逐延维的当晚,琰融念及父子天伦,多少还是心有戚戚。夜来温柔解语,一向伺候得殷勤,借机灌下他许多杯酒。琰融醉后口无遮拦,便推心置腹吐露了一个惊天秘密。
夜来在龙宫万人之上,虽一时风头无量,毕竟所嫁非人,心内难免气苦。表面上还是敷衍得天衣无缝,喜怒从不轻易形于色,背地里总要有个发泄处。锦澜就是这个倒霉的出气筒。
被打回原形的鲤鱼口不能言,夜来兴之所至,还撺掇琰融拿她当众凌虐取乐,若正赶上司宵入宫觐见,也可留下共赏。
锦澜被圈禁在施了法术的海牙笼子里,被夜来的侍女凌波每日随身携带,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只得咬牙苦挨,遍体鳞伤从未痊愈。她心知肚明,自己和夜来距离越近,意味着越危险——知晓了那么多秘密,心狠手辣的夜来怎会放她活路?暂时还没把事做绝,只不过还没玩腻。一旦夜来在她身上泄够了怨愤,等在前头的就只有千刀万剐。
夜来疑心颇重,对任何心腹都不能完全信任,到了晚上,就把锦澜从凌波手里提出来,放在自己寝宫床榻旁的密室才能安心。正因为被牢牢看管着寸步不离,锦澜才能听到这对同床异梦夫妇的枕边密语。
当年临渊在烛龙的抚育下破壳而出,禀赋得天独异,方满两百岁时已修出人形。烛龙夫妇心中甚喜,携他同往灵鹫山法会听禅论道,有幸得鸿钧老祖赐一偈,曰:天极帝星出阴山。谓此子有统御八荒承天立地的命相,前途不可限量。
能得鸿钧老祖如此青眼有加的后辈,数十万年来也没出过一例。烛龙新得的幼子一时名动八荒,被众口相传奉为佳话。
有人欢喜有人愁,这话在烛龙听来是佳话,传到东皇耳朵里就全然不是那回事。静观其变了数千年,直到小白龙离开阴山,在云梦泽自立门户,又积下战功赫赫。一切至此,都还在东皇能容忍的范畴。孰料神魔大战中,青龙神广仁意外战死,羽化前竟将东海托付临渊,他终于一跃而成为四海龙主之首。
要杜绝这个隐患,只能先设法让这生不逢时的孩子失去强有力的倚靠。
但烛九阴是上古神裔,轻易不好得罪,来硬的必然不行。东皇费尽思量,示意当年共为妖王时的兄弟亚古兽率妖族起兵祸乱,撞碎了西北半壁天穹的星宿银河,逼得烛龙夫妇殉天地大道而双双羽化。为弥补星盘的残缺而用元神作祭,为西北照彻幽阴,从此再不能以龙形现世。
自那以后,临渊再次双失父母。东皇犹不知餍足,惺惺作慈悲惜才之态,将毫不知情的临渊当成一件东征西战的杀伐利器。四海战神的美誉,便是无数次出生入死血染八荒换来。如此又遭忌惮,再被寻衅夺权,东皇为一己私欲,竟将天下水族的命运操弄于股掌之间。
但这并不是最重要的一点。寻根溯源,临渊之所以会成为一枚孤零零流落在羡鱼川的龙卵,乃是因为迦楼罗吞噬了龙祖夫妇。只是谁也没想到,就连龙凤相杀,都不仅仅是场情缘错落的意外。
东皇明知龙祖和火凰早有婚约,便在背地做了手脚,威逼月老偷偷将伏泽和澄琉的姻缘线牵在一起,却并没解开火凰赤霓系向伏泽的那一段,反而将伏泽和赤霓的红鸾星盘打乱,用生死结牵牢。那是仙族最严苛的禁咒之一,即使最情志弥坚的爱侣也不敢轻易动用,一旦牵成生死结,则一亡俱亡,同生同死,无法可解。伏泽身死,则火凰爱恨难偿,心亦成灰,最终也选择在涅槃时圆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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