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姜叹了口气,不忍再看他,于是转身走进了驿馆。
宋城驿在距太平府两百里外的一处山脚下,供过往商旅歇脚打尖。
驿馆里人声鼎沸,过往商旅往来不绝,狄姜抬眼看了一圈,发现并没有空余的位置,正在思忖之时,忽听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狄大夫,这么巧,在这竟能遇见你!”
狄姜转过头,寻着声音发出的地方看去,便见武王瑞安正坐在窗边的榻子上,对自己招手。他的身侧,还一左一右各倚着两名美姬。
“民女参见王……”狄姜还没说完,武瑞安便三步并作一步冲过来将她扶起。
“乡野之地,狄大夫不必多礼,快过来一起喝一杯。”武瑞安他乡遇故知,连忙将狄姜迎到自己塌上,然后遣散了四名姬妾。姬妾下榻之时,皆纷纷向她抛去足以吃人的眸子。
这几名美姬穿着胡服,并不似高贵人家出生,更像是道旁随处可见的流莺……
狄姜被她们杀人的目光惊了一下,然后低下头吞了口口水,强迫自己不去看她们,心下直道:“这武瑞安还真是名不虚传,走哪都有一众美姬自发的往上贴,而且无论什么人,他都来者不拒。”
“狄大夫在想什么?脸色似乎不太好看呐!是不是生病了?”武瑞安说着便去探她的额头。
狄姜被这一举动惊得下意识侧过头,然后顺势低下身子,假装自己在整理鞋袜。
而武瑞安也不打算收回手,他就这样将手停在半空中,然后满眼含笑地看着她。狄姜也不知道自己理了多久,自以为很久之后才抬起头,却不料正正对上了他的手掌。
武瑞安的手心冰凉,额上传来的触感,让狄姜真以为自己是不是发烧了……
这时,却听武瑞安松了一口气,笑道:“没事,许是狄大夫舟车劳顿,歇息歇息就好了。”武瑞安大方的抽回手,开始给狄姜烹茶。
而狄姜这会子却愣住了,只觉得自己的脸有些烧。想自己之前调戏过钟旭无数回,每每都是自己将他吓得不轻,自认为是情场老手了,却不了遇到武瑞安稍稍一温柔的放电,竟不自觉的开始心神荡漾。
心下直道:狄姜啊狄姜,你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怎的这样一大把年纪了,还为人间皮相所迷?
正在狄姜略微尴尬之际,她突然瞥见武瑞安的腰间系着一枚白玉鎏金佩。
“狄大夫怎会来此?”
狄姜被这枚玉佩吸引了目光,哪里听得见他说了什么,直道:“武王爷,可否借你玉佩一看?”
武瑞安一愣,随即解下了玉佩递给她:“狄大夫,你可知我宣武国,女子向男子要玉佩是何意?”
“嗯?”狄姜接过玉佩,专心打量起来,武瑞安的话便如耳旁风,左边进了右边出。
“这男子若将玉佩给了女子,那便是答应她的求爱了。”武瑞安说完,正想看到狄姜惊愕的脸色,岂料她全然没反应,过了许久才抬起头,问他:“武王爷,这玉佩从何而来?”
“玉佩?”武瑞安蹙眉,有些不爽,接着又道:“我武家人人都有。”
“武家人,还是皇家人?”狄姜又问。
武瑞安细细想了想,道:“皇族子女,皆有一块。”
“这枚玉佩上刻的’安’字便是你的名讳?”
武瑞安点头:“正是。”
“那倘若玉佩上刻了个’菀’字,就代表玉佩的主人名字里带了一个菀?”
“没错。”武瑞安十分不耐,想他玉树临风的坐在她前头,她却看也不看自己,只顾着研究玉佩,简直是奇耻大辱。
“狄……”武瑞安还想戏她,狄姜却打断道:“那皇氏宗亲这三十年来,可有一人名中带个菀字?”
武瑞安见她如此认真,便细细一想,点头道:“先太和公主武菀颜,名中就带了一个菀字。”
“那太和公主现在何处?”狄姜急道。
武瑞安此刻却“噗嗤”一笑,道:“太和公主早已故去多年,此刻怕已是皇陵中的一抔黄土。”
狄姜心中一凛,急道:“她因何去世?”
“你很关心她?”武瑞安不动声色地凑近她,但狄姜此刻心思全都在武菀颜身上,根本没有注意到武王的举动,于是呆呆地摩挲着玉佩点了点头:“只是对她有些好奇。”
“具体因为什么病症去世本王不得而知,只知道她是本王的姑姑,刚成年就去了。”
“她可许了人家?”
武瑞安又是一细想,紧接着摇了摇头。
狄姜很有些失望,武瑞安却话锋一转,调笑道:“具体的本王可以回去调查卷宗,不如等回了太平府,本王亲自接你过府一叙?”
“好!”狄姜满口答应,对二人距离之近毫无察觉,直到问药发现了角落中的他们,立即高声尖叫道:“掌柜的!你你你……”
“我怎么了?”狄姜抬头,一脸直愣。
“你怎么会躺在瑞安王爷的怀里!”问药眼中写满了不可思议,狄姜这才惊觉自己已被武瑞安环抱住,旁人看上去就像自己躺在了他的怀中。
狄姜连忙站起身来,咳嗽了一声,俯首道:“民女惶恐。”
武瑞安摆摆手,牛头不对马嘴的来了一句:“狄大夫可许了人家?”
“未曾……”问药刚想替狄姜回答,狄姜却连忙打断道:“许了!”
不顾问药的惊愕,狄姜又接着笑道:“民女已经许了人家。”
就在这时,狄姜用眼角的余光看见钟旭正站在门边,定定的看着自己,她转过头去,便对上了钟旭明暗不清的眼眸。
武瑞安的脸色突然变得阴晴不定,微有些愠怒道:“不知狄大夫许了何方人家?”
“奴家的夫君已经先去多年。”狄姜眼睛看着钟旭,嘴里却答着瑞安。
“这样啊……真是不好意思,又提起了狄大夫的伤心事……”
“不碍事,我早已接受了这个事实,”狄姜微微一笑,道:“何况在我看来,只要他在我心上,死亡就不是分离。”
“高,狄大夫这境界实在是高,”武瑞安竖起大拇指,赞叹道:“您真是让人惊喜。”
狄姜收回看向钟旭的眸子,对武瑞安道:“敢问王爷何故在此?”
“游山玩水。”
“可尽兴了?”
“未曾。”瑞安摇了摇头,苦笑着:“我本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狄姜听了这话只觉古怪,问药站在一边听来就更是摸不着头脑,她见二人你来我往眉目传情,总有一种站着多余的感觉,于是索性抓起桌上的鸡吃起来,一边吃,一边看戏。
另一边的钟旭并不参合进来,与瑞安王爷点了点头便退了下去。瑞安知道他殓葬青梅的任务已经完成,便也是一点头,算是道过谢了。
三人吃完后便一齐走了出去。
“王爷可是要回太平府?”狄姜道。
“正是。”
“如何行去?”
“步行,”武瑞安笑了笑:“本王素喜低调。”
“那不如一同回去?”
“善也!”武瑞安显然一早在等狄姜相邀,于是大手一挥率先上了马车。钟旭见状未有多言,只顾自己安安稳稳的赶车。当晚,五人便一起回了太平府。
第25章 杏花花神
瑞安回王府之后,立即着人去调了太和公主的生平,仔细瞧了一遍未发现有不妥之处,于是过了两日便去接狄姜过王府叙旧。一来是为了她打听的太和公主,二来是为了感谢当初救命之恩。
武王府后花园的凉亭里,美食佳肴摆了一大桌,样样都精致绝伦,可狄姜的心思全然不在这个上面,只顾着看卷宗。
当她翻看完太和公主的卷宗,便记下了其中有一个人的名字,此人正是当年的三甲及第,状元爷沈梓墨。
卷宗上书,太宗将公主许配给状元爷不久后,他便因犯纲纪而被贬官,紧接着太和公主便郁郁寡欢,身染重病,没过多久就殁了。
狄姜看完,内心的震撼无以复加。
她突然想起,太宗皇帝的祭日便是前些日子,李姐儿年年那一日都会披麻戴孝,原是因为她没有能给父皇送终,便每年都会在其祭日着孝,以表哀思。
她也终于知道,为什么李姐儿的气泽总与旁人不相同,问药曾说那是荡妇之气,可现在她才想明白,那是天家的气息,不论她外表变成什么样,从小培养的高贵就是与众不同的。
所以……沈梓墨应当就是改名换姓之前的潘辛贵了。
沈梓墨中举之后因得罪朝中权贵,被人在狱中打断腿,还不知为何犯了死刑,行刑之后,太和公主没过多久也一齐去世了。
狄姜这才想通,或许那时武菀颜便用死囚代替了沈梓墨受刑,而她为了追随老潘,不惜放弃皇家公主的身份,数十年来不离不弃。这也解释了她为何不允潘玥朗入仕为官。
若他出现在朝堂上,必然要被人将老底都掀起来,搞不好就是诛九族的大罪!
但若是他二人死了,潘玥朗便是身家清白的寒门子弟,只要有才华,他日必也能金榜题名,平步青云。
狄姜连连摇头,直叹李姐儿太傻。叹她这些年的苦心经营,殊不知说好永世相随的潘辛贵,不,状元爷沈梓墨,早已弃她而去,那三生石旁等着她的,哪里还是沈梓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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