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九方 (拂晓纳月)

“滚！别碰她！”
贞君被央君接住了，祀凉的那一击带着天道之力，直接让贞君受了重伤，嘴角溢出一丝血迹。
他咽下口中涌起的血腥气，听到祀凉嘶吼的声音，却是低低笑了一声。
贞君推开央君，再次朝祀凉而去，他缓声道，“那你有资格碰她吗？亲手杀了她的你，有资格碰她吗？”
祀凉闻言，抱着金莲黑袍的手缓缓颤抖，贞君话中的每一个字都恍若尖刺，狠狠地扎在他的心口，他感觉自己有些喘不过气来。
贞君再次伸手去拿金莲黑袍，这回倒是轻而易举地拿过来了。
他一边小心翼翼地将黑袍叠起来，一边道，“恭喜你，救世主。天道院真该为你骄傲。”
祀凉恍若未闻，眸子死死盯着贞君手中的黑袍，脸色略微有些狰狞，似是在极力克制自己不去抢。
因为他知道，他确实不配。可这是君和最后留下的东西……
等到贞君将折叠整齐的黑袍收起来的时候，祀凉的神情终有些崩溃，他满眼乞求地望着贞君，“不！不要拿走！给我………能不能给我……给我……求你给我………”
甚至，他因此双膝跪在了贞君身前。
贞君垂眸俯视着他，眸色幽深如潭，就像是在看一个死物，“我应该要为阿和报仇的。但是我现在觉得，让你就这样活着，反而更有意思一点。”
“不，不该是这样的。她是魔主，不死不灭。而且我没用济世，根本伤不了她！这都是假的……假的……你们都在骗我！”
祀凉踉踉跄跄地爬起来，他一把拽过面无表情的贞君，质问他，“都是假的，刚刚那是君和的分身，对不对？！你告诉我对不对！”
贞君就这么任由祀凉拽着，冰凉的视线静静地望着他，里头带着丝丝嘲讽。
祀凉触及贞君眼底的嘲讽，就感觉到那是对自己认不清现实的嘲讽。
最后，他颓然地放开贞君。
这时候，一旁突然响起一道癫狂的笑声。
祀凉转头看去，就见寐吾指着他骂道，“君和啊君和，你他妈就是个垃圾！有本事你毁了天道啊，他妈送上去找死哈哈哈哈哈，你以为没了你，老子就找不到朝衿了吗？！老子迟早会找到！”
寐吾的话语刚落下，一道道凌厉的剑气从四面八方涌来，将他的身躯切成了数块。但那飞出去的头颅还在放肆癫狂地笑着，“活该，你活该！让你不告诉老子朝衿的下落！你活该被祀凉杀！”
癫狂的笑声戛然而止，贞君望着祀凉脚下的一滩黏腻的血浆，视线缓缓上移，最后落在他那有些狰狞暴戾的脸庞上。风华谪仙不再有，倒更像个失去理智的魔。
面无表情地看了眼天道院外的一个方向，贞君对央君道，“回去吧。”
看着贞君与央君的身影消失，祀凉脸上暴戾的神情渐渐褪去，倒显得有几分茫然。
空桐在漠引的搀扶下，朝祀凉走来。
他轻轻地拍了拍祀凉的肩膀，满脸欣慰道，“阿凉，天道果然没看错你。”
“啪！”
空桐说完，祀凉却是猛地拍开了他的手。
祀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底的漠然让空桐心中一惊，然后他就听祀凉冰冷地吐出一个字，“滚！”
说完，也不看空桐是什么反应，他就转身走了。
祀凉刚飞出天道院的范围，就见外头站着一个陌生的灰袍女子，她手里抱着一个陶土罐子。
在那个陶土罐子上，祀凉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他瞬间朝灰袍女子冲去，就要抢她手里的陶土罐子。
就在祀凉手刚碰到陶土罐子的那一刻，孟姒道，“你配吗？”
祀凉的动作瞬间顿住，他听眼前的人继续道，“这里面是君和的残魂，残破到没有任何人能够复原的残魂，你配拿走吗？”
祀凉垂下了手，他死死盯着孟姒手中的陶土罐子，红了眼眶。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你不是魔主吗？你不是不死不灭吗？为什么，为什么不避开呢…………”
“你又为什么不收剑呢？”
“我…………”
孟姒的语气平静无波，“天下苍生真的那么重要吗？万物轮回有定，这一批人死了，会有新的人出生。顺其自然不好吗？你们为什么总要给自己身上揽责任呢？”
看着祀凉怔愣的神色，孟姒的语气顿了一下，才继续道，“何况，魔主死了，天下苍生也不一定有救。”
说完，孟姒抱着陶土罐子，便准备转身离去了。
离去前，她对祀凉道，“你身上的天道之力未散，说不定还能抢救一下，你随我来轮回道。”
祀凉闻言，看着孟姒背影的双眸一热，纷涌的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了下来。
他哽咽着问孟姒，“你说………还有救？”



　　☆、第433章 孩子

第433章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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祀凉离开了轮回道，他已经在孟姒的指示下，做完了自己该做的，后面就看孟姒能否将君和的魂魄修复了。
他本想时刻陪在君和身边的，但是孟姒却是下了逐客令。
孟姒说，“你去看看，魔主死后，这世道到底安宁了没有。”
然后，祀凉就离开轮回道了。
他在轮回道呆了小半月，等到他出来的时候，就发现西域有部分地方竟也被魔气覆盖了。
他一路往东而去，来到了襄月城。
这时候的襄月城，比他上次来的时候还要乱。
里头的房屋建筑损坏至极，恍若废城，城中的修士打做一团，但这回可不是当初的小打小闹。
修士群战的灵力风暴席卷在祀凉的身周，可他丝毫没受影响，一步一步地穿梭在打斗人群中。
嘶吼声，呐喊声，惨叫声，不断地充斥在耳侧。
祀凉的面色越来越平静，他像是处在第二个空间的人，冷眼看着这场群魔乱舞。
突然，他恍惚听到一道微弱的哭泣声。带着孩童的稚嫩，声音有些熟悉。
祀凉像是受到什么牵引，朝襄月城一处僻静的角落走去。
越走越偏僻，打斗的人也少了，但周遭的建筑依旧是毁坏不堪，已经没有可以正常住人的地方了。即便是铺在道路上的黑石板，也是碎裂的碎裂，被掀飞的被掀飞，一片坑坑洼洼。
在一片房屋废墟中，他似乎感觉到了一阵波动。
将废墟上的一些碎石掀开，他看到了落在碎石中的一个手镯。哭声是从手镯中传出来的。
他刚要将手镯捡起，就见手镯上开始散发出一阵白光，然后一道小小的人影出现在手镯所在的位置。
是祀凉当初在襄月城遇到的小孩。
小孩比当初瘦了很多，脸色苍白，上头满是泪水。他看到祀凉，大大的眸子亮起一道光，“呜呜漂亮哥哥”
祀凉面无表情的神色微微缓和了一些，他弯身将小孩抱起，柔声问他，“你爹爹呢？”
小孩没有说话，趴在祀凉颈脖间就是一顿大哭。
良久，才断断续续道，“爹爹呜呜爹爹爹爹不要我了。”
祀凉神情微怔，男子爽朗的笑声似乎还在耳伴。
不要你了怎么会不要呢，他看起来是那么地爱孩子
想到自己来时看到的一片乱景，祀凉明白了。
不是不要了啊，是不得不要了。
应该是体内的灵力开始暴动了，这才将孩子藏在器宝中，独自离去。
祀凉紧紧地抱着孩子，突然有些想笑，又有些想哭。
不是说魔主死了，魔气就散了吗？
为什么君和死了，魔气覆盖的范围却是更广了，魔修还是不断地在死去。
他到底干了什么啊
将脑袋埋在孩子软软的身子里，祀凉脑海中不由浮现空桐期待欣慰的眼神。
他突然觉得有些事情不对劲，但是他不想去深想。
抬头看向眼泪汪汪的小娃娃，祀凉问他，“你叫什么？”
小孩吸了吸鼻涕，才道，“爹爹叫我宝宝。”
祀凉摸了摸宝宝的脑袋，正想说我带你离开这个地方。
但是他放在宝宝脑袋上的手却是陡然顿住，看着宝宝脸色苍白的样子，祀凉的神情瞬间阴沉了下来。
他试图用自己的天道之力去驱除宝宝体内的魔气，但是却毫无所用。
宝宝疑惑地看着祀凉，就见他拉着自己的手摸来摸去，然后一股温暖的灵力包裹了他。
还未等他感叹，眼前这个漂亮哥哥就突然收回了灵力，开始大笑了起来。
漂亮哥哥很好看，宝宝觉得他像个天神。但是他笑起来的时候，宝宝却是觉得他变丑了，像个疯子。
过了一会儿，漂亮哥哥好像笑累了，他抱着自己在满是粉尘石灰的地上坐下。
那些尘土沾到了漂亮哥哥干净的白色袍子，宝宝不由伸手给他掸了掸。
但是漂亮哥哥似乎并不在乎自己的袍子被弄脏，他抬头看着灰沉的天空，宝宝听他喃喃道，“魔气散不了，永远都散不了，所以你们为什么还要她死？她死了你们也活不了，呵呵活该”
就在祀凉满脸木然地望着天空的时候，宝宝突然感觉有些心慌，他的视线看向东南面，就见一个小小的黑影朝他们这边飞来。
那道黑影还没有靠近，身上却是涌起一股极强的波动，阔剑的锋芒瞬息而至，他们身侧的碎石被震成粉末，阔剑的剑气朝他们所在的地方砍来。
宝宝惊恐地瞪大了眸子，但是他身上却是没有感觉到丝毫压迫。
修宁提着剑来到了祀凉身边，神色冰冷地看着抱个孩子，颓然坐在地上的祀凉。
他道，“恭喜你啊，救世主。但是魔主死了，魔气还是散不了啊，你这救世的任务可还没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