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后院门口看到韩小怜贴身丫鬟的一瞬间,织萝便认定她是故意用这个阵法来试探上门的道士的。只是她大张旗鼓地请了这么多人前来,又费尽心力把他们困在前院不许入内,到底又是为了什么呢?
但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织萝也只能按下满腹的疑惑,与那丫鬟点头示意,然后拿出自己一早备好的蝴蝶络子,笑道:“看来小女子与夫人的缘分实在是太薄,上次来的时候夫人不在府上,今日府上又不方便……”
“姑娘说哪里话,夫人遣婢子来迎之时,就说了——总是劳烦姑娘空跑,实在是过意不去,若是还有下次,一定叫人到姑娘店里去取。”
还有下次?只怕她都不一定有活到下次的机会。
手借着宽大衣袖的遮掩,织萝对身后的玄咫与元阙摇了摇,面上却是笑嘻嘻的,“不妨事,就当出来走走了。夫人与花先生的身子……还好吧?”
“夫人只是照顾先生太累了,不过先生……对了姑娘,你身边这二位,可是来捉妖的法师?”丫鬟看着织萝身后的二人,颇有些惊喜。
“啊是的……贫道听闻贵府被妖孽困扰,特来相助。”这种时候,元阙当然不忘上前一步来行欺世盗名坑蒙拐骗之事。
但这种时候,好歹大家都算是一伙人,织萝与玄咫也不好出来拆台,只是悄悄摇头。
丫鬟却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连声道:“道长,你可一定要救救我们先生啊!”
这倒是有点奇了,花家的家丁提起花桥都十分不齿,但作为韩小怜的贴身丫鬟,竟还如此关心花桥的身子。看来花桥还真是对付愿意讨好的姑娘家很有一套。
“好说好说。”元阙大概也七七八八听说了花桥的一些事,又听丫鬟这么说,实在有些无语,回答得很是敷衍,“姑娘,还请带路。”
那丫鬟没再说什么,领着三人就开始往里走。
只是在接近韩小怜房间的一刹那,也不知是何处涌现出了一股雾气,浓得仿佛化不开,竟一下子就遮蔽了视线,几人就算是对面而立,也看不清彼此的脸。
“这位姑娘……你没带错路?”织萝出声问了一句。由她发话,是断然不会引起误会的。
然而回答她的只是一阵静默,那个丫鬟就如同凭空消失了一般。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个意思呢?织萝微微皱眉,有轻声道:“二位,还在吗?”
“在在在!姑娘你在哪儿啊?贫道什么都看不见了!”元阙咋咋呼呼地回答。玄咫静默了一瞬,淡声道:“小僧也在。”
织萝这才松了口气,“二位,劳烦伸手。这雾气蹊跷得很,若不这样牵着一道走,只怕真的会走散。”
“好啊好啊!”元阙在那边答了一声,听起来十分愉悦。
玄咫却过了半晌才道:“……男女授受不亲!”
迂腐!织萝心里暗骂了一声,有不能真的把玄咫怎样,只好双手一弹,一手分出一条红线,分别向她左右飞了出去,各自缠住一物。
“这样总可以吧?”织萝随口问了一句,但显然是没想着让他们答话,只是自顾自地牵了线就往前走,“赶紧想办法找出去吧。”
三人在雾中小心翼翼地摸索着前进,耳边却忽然传来不属于他们三个任何一人的说话声,“你曾答应过我不伤害桥郎,为何还要损他元气?”
“谁?”玄咫喝问一声。
没有人理会他,另外有个女子的声音轻笑道:“兰夜,你损的是什么?是修为还是脑子?我几时答应过你不伤害花桥?你别忘了我至今还留在这里是为的什么!你也别忘了你是为什么才会去买铜铃布阵,又是为什么丢了镇魂珠!”
“但你我最初可是有过盟誓,如今你怎好出尔反尔?”
“说什么盟誓?不过是你一厢情愿,还想要挟我罢了!你若是不丢了镇魂珠,我又何至于此?找了这么久,你找到了吗?说起来若不是你找了几次都不知道丢在何处,也不会惹出这么些麻烦事。”
似乎是两个女子旁若无人地一问一答,而那语气,更像是在对峙。
左边的红线动了动,织萝感觉到是元阙在拽,便侧头问道:“怎么?”
“这是……谁在说话?”元阙小心翼翼地问。
织萝凝神听了片刻,又问玄咫:“是不是蝶妖与夜来香?”
玄咫那头沉默一阵,才道:“的确是。”
那倒真是有意思了,被他们列为怀疑对象的两只妖精都在花家也就罢了,看起来似乎还是互相认识的,还因为某事而吵了起来。按照她们这话的意思,吵起来是因为……镇魂珠丢了。丢镇魂珠的是蝶妖,但杀人的……似乎是夜来香?
对话至此忽然就戛然而止,那一阵遮天蔽日的白雾开始慢慢散去。彼此能看见之后,织萝便收回了红线。元阙的红线是套在手腕上的,忽然消失的时候,他还摸着手腕,神色有些恋恋不舍。而玄咫的却是套在禅杖上的。
红线只会追着活物去套,绑在禅杖上显然是玄咫自己动了手脚,织萝眸光一闪,到底还是咽下了嘴边的话。
原来走了许久,他们还站在原地,半点也没挪动过。
织萝稳了稳心神,上前去敲门,“三娘子,我来给你送络子,可以进来么?”
本以为里头是没人能回答的,便可以顺理成章地破门去查看。没想到韩小怜却在里头道:“是织萝姑娘啊,妾身实在不方便起来,门没锁,请姑娘进来吧。”
织萝提步要进去,元阙拉了他一把,“姑娘,我们怎么办?”
看了一眼气定神闲的玄咫一眼,织萝轻轻摇头,低声道:“稍安勿躁。”然后大步走上前去,推门进去。
韩小怜半躺在贵妃榻上,面色如纸,见织萝进来,才有气无力地撑起身子,强笑道:“姑娘来了,坐。”但那眼角眉梢,却带着异样的风情,与素日的神色语气不甚相同。
“不坐了,只是给三娘子送东西来的,就不劳再耗费心神招待小女子了。”织萝直截了当地拿出那两枚早就做好的蝴蝶络子,“三娘子说是想要蓝色的流苏,但小女子以为,纯蓝色的流苏与这黄玉蝴蝶不是十分相配,便自作主张地在这流苏的末端染了点明黄色,若是三娘子不喜欢,重做便是。”
谁料韩小怜接过那一对络子,神色却十分激动,素手抚摸那上头的结子、玉蝴蝶、玉环、没用完被顺手传上去的铜铃以及那分作三缕的长流苏时,竟在轻轻颤抖。织萝实在摸不清她在想什么。
良久,韩小怜才道:“好,很好……多谢姑娘了。”一面说着,却毫无征兆地落下一滴泪。
她不想多说什么,织萝也只作不查,状似不经意地问:“花先生……究竟如何了?真是妖邪侵体?”
韩小怜一瞬间收了眼泪,连连摇头:“不妨事,就是风寒而已,我们两人相继病倒,府里才多了些流言。花家的布局,是个阵法,放些欺世盗名的人进来,困他们一困再放出去,也就自己破了。”
府里有迷阵,进来的术士几乎都迷了路,这话传出去只怕是有更多人会议论花府妖邪之事吧?真是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没事便好,那织萝不打搅了,三娘子好生歇息。”织萝欠身行礼,然后转身出门。
元阙本来是在院中四下踱步,见织萝出门,连忙迎上来,问道:“姑娘,那韩氏可有什么古怪?”玄咫虽没说话,却也抬眼望着织萝,就等她一句话。被织萝发现自己在看她时,玄咫连忙别开眼,一点红晕悄悄爬上耳根。
织萝忍笑,“走吧,这里没什么妖可捉。”
元阙有些急了,“怎么没有?那方才……”
“即便真的有,也不该是现在捉。”
“那什么时候可以?”
织萝停步,略略回头去看他,神色十分认真,“等我……去过一个地方之后。”
作者有话要说: 织萝给韩小怜的那个蝴蝶结,是我去年还是前年做的一对长腰佩,感兴趣的亲……我就放微博上晒一晒了~~
这个配色是当时买了《古剑二》的美术企划集,里面有个小饰品,貌似是个荷包,那个配色就是黄色私带的末端有一丢丢灰蓝色,真是觉得好看得不要不要的。只是明黄色丝线上蓝色不如淡蓝色丝线上黄色方便,所以就倒过来配色了。
第18章 盗书
“姑娘你说什么?你要去哪儿?”
“滟滟你是不是聋啊?刚刚姑娘说得这么明白了,她要去阎罗殿啊!”
“潋潋你是不是傻啊?我能没听清是哪里吗?但是阎罗殿啊!那是什么地方啊?是能随便去的吗?”
是夜,千结坊里的两姐妹再次叽叽喳喳地吵了起来。
“闭嘴!吵死了!”织萝倒还没什么,先忍不住的反而是聆悦,她喝止了两姐妹,才不无担忧地问道:“姑娘真的要去吗?天帝定的规矩,神族……未经允许,不得去阎罗殿、无念宫和紫霄宫。”
若说九阙天乃是神族与仙族的“皇都”,那么阎罗殿则是鬼界的中心,无念宫是魔界的中心,而紫霄宫则是妖界的中心。神仙界与魔界、鬼界、妖界一向不大对付,有这样的命令也实属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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