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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条红线成了精 (温翡烟儿)


  老天奴噎了一噎,到底还是放不下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仍旧道:“殿下也要为自己着想啊。”
  “为我想什么呢?天帝的位置是兄长的,好,我不与他争,毕竟我也不想抢。阿萝也不在了,你告诉我,我还有什么?”
  什么都没有了。
  (二)
  祁钰知道织萝没了的那日,听说人界下过一场大雨。
  而他离开九阙天去琉璃界那日,也是在下雨的。
  兄长亲自来见他,言说想在大婚之日请西方释迦来赴宴,恐遣人去身份轻了,怠慢释迦,想来想去只有祁钰合适。
  毕竟只是兄长登位而不是他而已,若是换过来……说不定兄长压根就不会生气。祁钰也不曾多想,一声应下便去了琉璃界,还想着再回程之前能去一趟三生池,听说织萝与他未来的嫂子生了些龃龉,若能好生劝劝是再好不过的。
  释迦倒是满口答应了,却要祁钰留下与他手谈一局。
  到底是久居琉璃界的,又没有旁人能陪他练手,释迦的棋艺不高,至少前几局在祁钰看来是这样。
  一心想着织萝之事,祁钰是不耐烦久留的。
  但此时,释迦却提出要与他战最后一局,一局定输赢,谁输了谁救要答应另一人去做一件事。
  若是神仙真的能未卜先知,祁钰说什么都是不会答应那个要求的。
  可因着前几局实在赢得容易,祁钰亦想着能得释迦一诺十分难得,不假思索地便答应了。
  大网已然撒开,而他这无知无觉的傻鱼儿也已经钻了进来,释迦这捕鱼人只需将网收拢,他便逃脱不得。
  修长的手指捻着晶莹剔透的棋子,却迟迟不敢轻易落下。额角的汗大滴大滴落下,坠在棋枰上。因为二人坐在桫椤树下,一朵白花恰落在那处,汗珠打花瓣便是“嗒”的一声。
  这一声原本极是细微,但于凝神思索的祁钰来说,却是格外惊心动魄,惊落了指尖的棋子。
  “还下么?”释迦笑吟吟地问。
  祁钰拾起那枚棋子放回盒中,苦笑着摇头,“原来释尊之前是在试探晚辈。却不知释尊有何吩咐?”
  释迦笑而不语,伸手在空中做出个接的姿势,头上的桫椤树便在那一刹落下数朵白花,仿佛白鸽争先恐后地落在他的掌心。但释迦又毫不在意地挥手一撒,那十数朵白花便一道罗落去了下界。
  “劳烦殿下,拾回来吧。”释迦淡然一笑。
  虽说感到一丝奇怪——释迦此举与耍弄人何异?但祁钰也不敢反驳,一是愿赌服输,二来他是晚辈。
  十朵桫椤花落在人间,要一一寻回,却也要些功夫。待祁钰捧着十朵白花欲完璧归赵时,玄咫却告诉他,释迦已动身去了九阙天。
  啊,是他哥嫂的大婚!只顾着忙寻回桫椤花,却忘了这么件大事。
  不过他兄长成亲,本来也与他无甚干系。只希望他们不要太生气才是。
  刚回到九阙天,他便听到有人在讨论日前帝后大婚。原本也是不以为意的,可听着听着,却忽地有些不对劲了——释迦出手拿下了三生神女?
  天后顺顺当当地娶进门了,那么众人口中的三生神女,除了织萝还能是谁?
  祁钰连忙拦住那些还在摆谈的神仙,想要一问究竟。
  不过那时候祁钰一点也不知收敛,他倾慕三生神女之事可谓是人尽皆知。一见祁钰出手拦人,众仙都有些尴尬,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求着他去问天帝。
  听说织萝可能出事了,祁钰自然是万分惶急的,仪态礼数都顾不上,一路冲进了天帝所在的漱香殿,底下人拦都拦不住。
  彼时天帝正揽着一名绝色的仙娥正欲快活,被祁钰撞破,自然是衣衫不整的。他匆忙遮掩了,才怒道:“你做什么?”
  才娶了天后,却揽着其他人……还有这样的?祁钰又一瞬傻眼。
  但于他而言,织萝才是最重要的,他回过神来,连声问道:“大婚那日……阿萝来过?”
  天帝的脸色有一瞬的不自然,下意识地反驳:“不曾。”
  “不曾为何那些人传出风言风语来?”祁钰连客气也不想了,快人快语,“听说释迦将她拿下了押入了天牢?究竟是怎么回事?那可是三生神女……”
  “放肆!三生神女又如何?身为三生神女便能目中无人?便能恣意搅乱朕的大婚了?”天帝怫然不悦。
  祁钰愣了一愣,“搅乱婚礼?她怎么会这么做?”
  “此事朕怎么知道?”天帝不欲多提,只是道:“出去!”
  “好,那我去天牢问问她。”祁钰一面往外跑一面说着。
  天帝许是太过得意,当即便道:“她早就不在天牢了,被送回三生池囚起来了。”
  直到此时,祁钰才发现此事有些非同寻常。
  (三)
  忘川之源忽然变得空荡荡的,一个外人也没有。
  上一次去的时候,祁钰还见了许多在此徘徊不去、想要问三生神女一些问题的人。
  没有人设禁制,祁钰便一路畅通无阻,直直闯到了三生池畔。
  “阿萝,阿萝你在么?”祁钰站在结界外,放声叫着她的名字。自然,是无人会应的了,无论他怎么叫。
  祁钰原本是想找天后求情,要来法子破解三生池的结界,让他与织萝见上一面便是。
  问明了方向往天后的寝殿走去,祁钰还在纳闷为何天帝天后分殿而居,却冷不防听到里头传出二人说话的声音。
  “成了?”
  “算是成了,却也不算成了。身子毁了,但我没想到那死丫头的魂魄竟然无论如何都打不散。如今我却也不知道做什么好了。”
  “哦,你们三生神女竟这般神奇?”
  说话的人声音很好辨认,正是天帝天后,那提到的三生神女自然是织萝无疑。可什么叫做身子毁了魂魄打不散?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祁钰忍不住撞开殿门,闯进去斥道:“你们究竟在做什么?”
  里头的人唬了一跳,抬眼一看是祁钰,更加有些回不过神,便由着祁钰一跌声地喝问:“你们把阿萝怎么了?为何要如此待她?说什么她扰乱大婚,这也是你们的借口吧?”
  “殿下,当时大婚情形如何,九阙天诸位神仙有目共睹,倘若不信,您大可随意找人一问,为何要撒谎?”天后先缓过神来。
  “阿萝不是这样的性子!”祁钰怒道,“你们如何刺激她了?”
  天帝自然容不得旁人这样与他讲话,暴喝一声:“放肆!朕是你的亲兄长,一母同胞,一起长大,你不信朕却要相信一个相识不久的女子?”
  是啊,都是一起长大的手足兄弟,你明知道我对她情根深种,又如何对她下得去手?
  祁钰看向天后,目光如刀:“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天后不自然地别开脸,强笑着想装傻。
  “阿萝人在哪里?又做了什么才让您这般想要置她于死地?”祁钰痛心疾首地问。
  天后愣了愣,才道:“她让我交出三生石的印信,放弃三生神女的身份,否则就别想嫁给云晔。你莫看我,此事整个九阙天的神仙都可作证,释尊也能。若不然,释尊何必出手?”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祁钰自然是不信的。
  天后见他有迟疑,底气更足了,“这却要问她自己了。许是三生池多年来总是只化生出一个女子,而我却是与她一道化生而出,她嫌我妨碍了她。”
  祁钰闻言便皱眉道:“不可能!”
  “如何便不可能?你只见过她几次?对她的为人秉性又有多了解?难道能比我更多么?”天后不甘示弱地道,“她时常说起三生池同时化生我们二人,原本是不该,她想取而代之……”
  自己放在心尖上的人,哪里容许旁人诋毁?祁钰一怒之下,几乎没了理智,祭出自己的佩剑,便要向天后刺去。
  天后没料到他会骤然发难,匆忙躲闪,险些受了伤。
  “你做什么?反了你的?”天帝勃然大怒,高声道:“来人!将这犯上作乱的贼子拿下!”
  好个兄长,方才还口口声声兄弟情深一母同胞,如今便称作贼子了。
  未等祁钰一念转完,殿门再次洞开,一队天兵天将便出现在了门口,而为首的一个,却是身着银甲的通钺。
  “通钺你……”
  “拿下。”通钺不待祁钰把话说完,便是一声令下,不待半点情绪。
  那时祁钰还不曾想到,自己会与织萝遇到同样的劫难,以同样的方式苦苦挣扎。只是织萝遇上了释迦,自己只是遇上了通钺。于是,一个身死,一个重伤。
  (四)
  近日常饮酒,半梦半醒,不知星辰之变幻。
  饮罢则奏箫管,呜呜咽咽,呕哑嘲哳,终难成曲。怪道卿不闻此《招魂》而相见。
  余不擅音律,而愿为卿习此曲,不过有未竟之言待相询。今尚在?可安乎?今何在?可归欤?歧路耶?不欲耶?
  俱无消息。
  与卿过往,不敢稍忆。然解忧之杜康,总勾人愁肠。
  余知卿喜静而不擅出,欲望三生池探看,然无印信,不得入。若卿重归三生池,可托梦以告焉?百年无一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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