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萝如何又不知天后不安好心,自然是不能放任天后这般问下去,便插口道:“天后殿下,小女子的赌约只是说了寻得不为姻缘线所困的有情人就是了,却没说一定要在一处吧?合不合适这话,可否容后再议?”
“放肆!”天帝冷不防出声呵斥,“堂堂天后与朕的胞弟讲话,岂有你插嘴的份?”
还真是好害怕呢!且不说从前她与红轻之间如何,便是自她化形之后在人间遇到祁钰,几乎对他不是斥责便是挖苦,怎么那时候不见天帝出头?这时候倒记起自己还有个弟弟了。织萝偷偷翻了个白眼。
天后倒是没趁机卖弄权势,只是温声道:“我问的就是此事,你且耐心听着就是了。祁钰,你可想好了,你是真心喜欢她的?”
“此心天地可鉴。”祁钰答得很是不耐烦。原因无他,只是觉得对着天后说这话莫名恶心。
天后却摆出一副伤心又无奈的神情,“原本你能再找到倾心之人,做嫂子的该为你高兴的。只是有句话,嫂子却不得不问——你是否还记得我那苦命的妹子?不过一百多年,你便将她忘了是么?倒是真该为她掬一把泪。”
说着说着,眼圈便真的开始发红,可谓唱作俱佳。
织萝、通钺大约是站在一条线,便飞快地交换了个眼神,毫不意外地在对方眼底见到了惊叹。这话听着,不明真相的人还真以为天后与她妹子究竟是怎样情深、祁钰又是如何喜新厌旧了。
不就是仗着织萝记忆不全么?
只是记忆缺失却并不是一点都没有啊!何况还有释迦亲口作证,就算一点都不记得也该信了吧。释迦现身人间这么大的事,天后都一点不知道么?
祁钰明知天后是在挑拨离间,却容不得有人玷污他的感情,不由得怒道:“祁钰铭记于心,从无一刻忘怀!”
天后便露出一个嘲讽的微笑,对织萝道:“你看,祁钰心里还挂念着另一个女子,并不是全心全意爱慕你,诚然你二人一个是神族一个就是姻缘线化身,并无外物羁绊,却并不算一对有情人。所以……你这赌约可不是输了么?陛下可还记得,若是红线输了赌约,应当如何处置?”
天帝仔细想了想,笑得有些如释重负,“夺去神智,重新炼化,送回月老殿,永生永世不得再化形。”
“既然通钺就在此,便立刻去办了吧。”天后随意一挥手,似乎并没将织萝放在眼里。
织萝不由得勾起一边嘴角,“这么迫不及待么?不知小女子如何成了天帝天后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天帝十分轻蔑,“笑话,就凭你一个小小妖女,也配做朕的眼中钉肉中刺?”
织萝认真地想了想,“天帝不这么觉得么?”
“通钺,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拉下去?”天后有些不耐烦,语气也不由得急躁了些,“速速处置了,也好商议你与祁钰之事。”
通钺自然是没有动的意思。但祁钰却是连说说也不能,直视着天后,“却不知与天帝天后作赌原是这么大的罪过。便是私通魔族或是为祸人间一般也不是这样罚的吧?”
天帝更听不得这话,怒道:“你是在质疑朕的决定?”
按照祁钰对天帝的一贯态度,总是用“臣不知”“臣不敢”等等来搪塞,只是因为他不想与天帝多话。如今织萝就在他身边,他一无所惧。
于是祁钰轻轻一笑,“天帝却能保证自己每一次所做的决定都是对的?”
“你……”
“远的不说,就说此次人界水患,倘若天帝若是查明东海龙王手中的雨水为何会有欠缺再行决定,或是在给东海龙王增加雨量之时多嘱咐几句,或许就不会惹出此事了。”既然大家都在强词夺理,祁钰也就不客气了。
天帝自然是被气得倒仰,一拍龙案,咆哮声震耳欲聋,“此事你还好意思说?若不是你恣意妄为,还会有接下来的事发生?”
“陛下息怒,注意气度仪态。”祁钰答非所问,“既然并不是陛下的所有决定都是对的,臣为何就质疑不得。”
“祁钰!”天后忽然插口,“你却为了这个妖女顶撞你的皇兄?若是我那苦命的妹子瞧见,指不定会怎么伤心了。”
织萝全然想不出天后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会从一个对情爱充满好奇的略有些执着的女子变成了如今这么个假惺惺的模样,或者是她真的从来没了解过红轻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但她实在是瞧不下去了,便出声道:“可小女子就在这儿眼睁睁地瞧着,心里畅快得很,并无半点伤感,天后真是多虑了。”
天帝天后同时脸色大变,对视一眼,半晌没说出话来。
一看这神情,织萝便确定了——她变成如今这样,当然是这二位一手促成的。
趁着高高在上的二位失神,织萝便抓紧时间道:“三生神女实在是六界之中的一个异数,生自三生池中,无父无母,与谁都无血缘之亲。只是这一任三生神女有些不同,竟接连化生出二人,中间相差一百年。可不管怎么说,也轮不着天后来叫我一声妹妹吧?”
“祁钰教你说的?”天后倏尔站起身来,双眸亮得可怕。
织萝倒是气定神闲,“瞧天后这话说的。从前我是绝不会往外透露三生石和三生池的秘密的,半个字也不曾。倘若真有一个爱往外讲的,只怕是……怎么,天后从前与祁钰说起过此事?”
天帝的脸色变得有些灰败,“你都想起来了?”
“天帝陛下以为呢?”织萝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强行逼着自己莫要慌乱得失去理智,天帝逼问道:“那你待如何?”
织萝摊手道:“天帝这话问得真是新鲜。您说,一般人遇到此事,应当怎么办呢?”
祁钰自然而然地接话道:“自然是先查出害自己落到如此境地的凶手,然后有怨抱怨有仇报仇咯。要不然还能怎么办?看他们继续逍遥自在么?”
“你敢?”天后十分激动,竟从金阶上快步往下走了几级,整个人提着一口气,嘴角维持着一个僵硬的弧度,语气硬作不屑,却又流露出一丝紧张,“从前你还在巅峰修为之时也不是我们的对手,如今就更不是!我贵为天后,身后有天帝和整个九阙天,你却有什么?想靠祁钰么?不妨告诉你,祁钰百年前自行抽离出一半法力,修为十分平庸,什么都做不了!”
“不过从前出力最多的,难道不是释迦么?莫不是天后觉得自己坑了他最看重的弟子之后释迦还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来出手相助?”青葱一样的纤指摩挲着自己尖削的下巴,织萝只觉得十分好笑,“不过方才似乎是天后自己承认了,当年是您与天帝陛下一道……联手害了另一位三生神女。”
天帝天后闻言脸色又是一变。
织萝却恍若未觉一般,面上笑意更深,“所以我真的是另一个三生神女?”
“你诓我?”天后双目圆睁,一阵风般行至织萝面前,恶狠狠地盯着她,“谁教你说的这些话?”
略略退开一步,织萝笑意不变,“莫不是天后没听说,前几日释尊到凡间历劫的弟子玄咫归位,释尊亲自来迎。恰好那时我也在场,释尊也是认得我的,便与我多说了两句。”
天后原本堪称狰狞扭曲的脸一下子僵住,目光空洞,连连后退,若不是天帝及时下了金阶将她扶住,只怕都要摔倒在地。只是对于天帝纡尊降贵的搀扶,天后一点都不领情,一把将他挥开,神叨叨地重复着,“释迦告诉你的?他怎么敢?怎么敢!分明就全靠他出手的!”
祁钰却抱臂道:“释尊一向安居琉璃界,一心悟道,不问六界之事,若不是天后拨弄是非,释迦怎么会管这事?”
“你住口!”天帝怒斥一声,又要上前去搀扶天后,“红轻,你没事吧?”
“没事,我能有什么事!”天后用力一拂袖,将自己挥得一个踉跄,漏出一些脖颈上的狰狞红纹。但天后却浑然不觉,只是指着织萝,怒道:“通钺,还不将她拿下?”
通钺也如祁钰一样抱臂而立,仿佛在看戏,“天后以为,你做下这些事,还凭什么能让臣死心塌地地为你卖命?”
“来人!”天后蓦然拔高声音,“速速将这妖女拿下!”
一面招呼着天兵天将进来,一面却是亲自下场,探手如爪,直取织萝咽喉。
变故陡生,织萝倒是有些意外——不是没想到会激怒天帝天后,却没想到天后会亲自动手。但她反应不慢,脚尖一点,便倒飞出去。
凌霄殿的陈设在飞速倒退,这情形倒是……似曾相识。
混乱之中,惊呼、咆哮、冷笑如潮水一般裹挟而来,吵得织萝脑仁疼。
但有些东西,却在这一片喧嚣中变得渐渐清晰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在看TVB的《宫心计2:深宫计》。虽然不喜欢里面太平公主的人设,但是陈炜老师的颜和演技却是让我深深拜服啊!一写天后就想到了她表演的画面,真是有毒了……
第149章 星陨
星陨
“新帝继位, 我已选好礼物送了过来, 还有你亲自前来, 为何要叫上我一道?我还要当值,不可远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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