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妈妈的意思是,二叔因为受伤,提前从边关回来了,现在正在院子里等我过去?”陆吟微皱着眉头问道。
林妈妈道:“是的,三姑娘快随老奴过去吧,二老爷还等着呢!”自从老太太再一次厌了她,林妈妈对待她的态度也不复从前。
陆吟还是穿着那身素色衫裙,她稍稍将衣裙平整了一下,便抬头挺胸便道:“这就走吧,再劳烦问一句,二叔伤得可重?”
林妈妈道:“姑娘去了便知道了。”说完,转身带着陆吟往游渊院走去,再不发一言。
陆吟人跟在林妈妈身后,心中却在琢磨陆缜重伤的事情。
据她所知,陆缜武艺高强,身具高深内力,当年她临离开这个世界前,还把自己的一身内功都传给了陆缜,一般人根本不会是他的对手,想让他重伤可太难了。
除非他不顾危险,亲自上了战场,战场上刀剑无眼,即使武功再高,也依旧防不胜防,可要在战场上伤了陆缜也并不容易,凭着那身几十年的内力,一般士兵根本无法近他的身。
如果陆缜真是因为受了重伤而提前返京,只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是大盛军队中出了叛徒,与突厥人里应外合,在他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伤了他;第二种是陆缜自己急功近利,深入险境,被多于大盛军队十倍以上的敌军围攻。
到底是哪一种,就得等她见到陆缜才能知道了。
不过在她看来,无论是哪一种情况,陆缜都不应该让自己在战场上受伤,自己军中出了叛徒,只能怪他自己御下不严,不够警觉;若是因为身陷险境被敌人围攻而受伤,那就更不应该了,她当年早就教导过他,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他自己又是怎么做的?
陆吟越想越气,感觉他真是枉费自己一场教导。
思绪飞转间,林妈妈已经带着陆吟来到游渊院,陆缜房里此时只剩老太太和小厮德清两人在场,其他人都被老太太以打扰陆缜歇息为由赶了回去。
陆吟方进门,便被老太太一双利眼扫视了一通,陆吟心中一抖,差点当场转身出去,好歹被对陆缜的担忧之心压住了,硬着头皮走到老太太和陆缜跟前。
“见过老太太、二叔!”陆吟福了福身子道。
见到陆吟过来,陆缜原本躺在榻上的身子微微动了动,似是想要起身,被坐在一边的老太太强行摁了回去。
陆吟微低着头,用余光扫视陆缜,只见他不顾老太太严厉的脸色,一双眼睛直直盯着她,舍不得离开片刻,面上因为她的到来也显出些喜色,只是双唇苍白无血色,精神状态也不是很好,呼吸时轻时重,明显伤势极其严重。
陆吟一颗心立时提了起来,方才没见到陆缜时,知晓他受伤的消息还有些责怪的情绪,如今见他确实伤重,却是担忧之心占据了上风,到底是亲手调/教出来的人,她还没有那么冷血。
老太太并没有理会陆吟,自顾自捻着帕子替陆缜擦去额上的冷汗,陆缜却勉强扯出一个笑容道:“吟姐儿,你来啦。”
陆吟轻轻“嗯”了一声,又问道:“二叔身体可好些了,伤口可还会疼?”因为老太太在场,陆吟只能问一些不痛不痒的话。
陆缜道:“已经好些了,吟姐儿不必太过担忧。”
陆吟发觉他声音中气不足,明显是伤到了根基,还说什么已经好些了,依她看,他就是死鸭子嘴硬!
“如此就好,吟儿还是盼望二叔能早日康复!”
话音刚落,老太太便在一边冷冷道:“你说完了?说完了就赶紧回去。”
陆吟被老太太的话噎得呼吸一滞,若是平时,以她“听话”的个性,肯定转身就走了,但是现在不同,陆缜伤势严重,她需要亲自替他把过脉后才能安心,是以她就当没听见老太太的话似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陆缜立刻看透了陆吟的心思,心中甜蜜非常,嘴角也不禁露出一丝浅笑,老太太见了,忍不住斥责道:“缜儿,有什么这么好笑!”
陆缜道:“母亲,您今日为儿子忙活了这么久,想来也该累了,不如您先回去休息?”
老太太脸色十分不好看:“我回去,让她一个人在这儿?”就差把自己想要隔开陆吟和陆缜的话直接讲明了。
陆吟觉得老太太突然对她和陆缜单独相处表现得如此抗拒,一定是陆缜给她透露过什么,想到这里,陆吟直觉心中一股火气涌上头顶,若不是看陆缜还伤着,她非得一巴掌拍上去不可,即使如今知晓她不是陆继的亲生骨肉,他们也还差着辈儿呢!
见陆吟双唇紧紧抿着,陆缜就知道她生气了,至于为什么生气,陆缜表示他现在不想考虑这些,脑壳儿疼!
“母亲,就算缜儿求您了!”
从小到大,陆缜从未对她用“求”这个字,如今竟然为了陆吟这个小贱人求她,老太太突然觉得浑身无力,胸口也闷得难受,她扶着林妈妈的手站起身来,有些疲惫道:“你爱怎样便怎样,我是管不了你了!”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老太太走后,德清极有眼力见儿地迅速退出房间,临走时还体贴地关上了房门。
一时间,屋里只剩站着的陆吟和躺在榻上的陆缜大眼瞪小眼。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陆缜大概要和了空见面了吧~
☆、谪仙首辅(34)
受不了这种尴尬无比的氛围,陆吟率先开口打破沉默:“老太太气成这样,真的可以吗?”
陆缜捂着胸口咳了几声,才道:“母亲是不是为难你了?”
陆吟不在意地笑笑:“无所谓为难不为难的,反正我的日子过得跟以前差不多,既然如此,有什么可计较的。”
陆缜脸色愈加苍白:“我最难过的就是你这点,你什么都不在意,我几乎不知道用什么东西来讨好你。”
陆吟无奈道:“缜儿,你这又是何必呢,你明知……”
陆缜急忙打断陆吟的话:“不要说,我不想听!”说着,呼吸愈加急促起来,显然是太过急切的回应牵动了伤势。
“那你想听什么?”
陆缜撇撇嘴道:“我受了这么重的伤,你也不说关心我一下!”
陆吟非常肯定,自己从这话中听出了满满的委屈。
“我怎么不关心了你了?”陆吟反驳道,“可记得方才老太太曾说过让我赶紧回去的话?”
“那又怎样!”在陆吟面前,陆缜平日的成熟稳重完全抛到了脑后。
“如果不关心你,方才老太太说那话时,我早就转头走了,毕竟我在陆府可是出了名的听话!”说到这里,陆吟想起近来老太太对待她的态度转变巨大,“你之前可是跟老太太说过什么?”
陆缜立刻想到自己命阿四送的那封信,可是在陆吟面前他又怎么会把自己供出来呢!
“我可是才从边关回来的,哪里有时间跟母亲说些什么!”陆缜尽量让自己看着陆吟的双眼变得无辜一些。
陆吟有些不相信地哼笑一声,双手抱胸,老神在在地等着陆缜说实话。
陆缜被她的态度弄得手足无错,眼神有些闪躲,嘴上也开始顾左右而言他:“这次若非为了提前赶回来见你,我也不需要甘冒奇险诱敌深入,以致受此重伤。”
陆吟从善如流:“我正想问问你,以你的能力,此战完全可以大获全胜而毫发无伤,何至于如今……”
说到这里,陆吟上前一步坐在陆缜身边,牵起他的手腕开始把脉,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她原以为陆缜如今的模样,十成中起码有五成是为了勾起她的怜悯之心而故意为之,如今才知道,他的身体竟已败坏到这种程度,即便用尽良药精心调养,也得几年功夫才能渐有起色。
陆吟眉头一皱,肃色道:“陆缜,你到底怎么回事儿!难道近十年的宦海沉浮还是假的不成?到了如今这把年纪,竟然还这么沉不住气,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自从再次相见,陆吟在他面前便没有展现过这种近似呵斥的态度,陆缜被她的话语唬得一愣,忆起从前与秦师游历四方的岁月,心中竟然涌出些怀念来:“秦师,我……”
“不要叫我秦师!记住,我现在是你名义上的侄女。”陆吟厉色道:“以你如今的身体状况,还想不想当这个首辅了?”
陆缜罕见的没有立刻接话,半晌才幽幽道:“我本也没想当,是你当年……非要让我以此为目标,我才尽力达成你的遗愿。”
陆吟被他这话驳得毫无还嘴之力,这事儿也有她理亏的地方,她当年确实是为了完成任务才一直给他灌输成为内阁首辅的思想,难道要跟他说,让他以成为首辅为目标是她的任务之一吗?
沉默片刻,陆吟顾及陆缜的身体,终究还是做出了妥协:“最近这段时间,你命人在游渊院帮我收拾出一间客房,我这几日就住在这里,亲自为你调理身体,否则,你即使痊愈了,这身功夫也得废去一半!”
陆缜闻言,立刻喜笑颜开,仿佛一个极其容易满足的孩子,得了蜜糖就像得到一切,只是配上苍白的面容和破败的身体,让人多少有些同情于他,为了一份几乎无望的感情,他把自己折腾成这副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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