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泽望着她与年龄不相符的佝偻背影,口中默默念出三个字:“连蒂冢。”
***
雨停了,一轮圆月升起在轻云覆盖的天空中,月华淡泊,铺洒下一地的灰白。
一个黑影从远处朝连蒂冢走来,不走正路,却深一脚浅一脚的荒草中潜行,走到石碑跟前,鞋底早已挂满了烂泥,便不得不斜倚在石碑旁边,捡了根草根将那烂泥刮掉。
处理得当后,他便直起身子,细细打量面前这座破旧却依然不失高大石碑,枯糙的手指从碑纹上摩挲而过。如此这般的摸索了一会儿,他咧开嘴,露出满口的黄牙,“果然是个好物,看起来至少也得有三五百年了,碑又铸造的这般高大,保不齐是哪个落魄贵族的墓穴呢。”
想到这里,他便一刻也不敢耽搁,从撂在地上的布袋中掏出一把铲子,在石碑周围又戳又捣,终于,他找对了地方,铲子触到一块坚硬的石壁上,发出“哐哐”的声响,听起来清脆且空洞。
他心里一喜,将那铲子到一旁,三两步走到布袋旁边,抓出一柄又尖又细的的铁钎出来,又快速折返到石碑旁,对准地上那个深坑,猛地扎了下去。
“咵啦。”
里面似乎有石头掉落的声音,砸在一处不知名的地方,发出清脆动人的声响。
他嘴唇微微哆嗦了几下,又一次抓起铲子朝下捣了几下,将那小洞戳成一个齐腰粗的大洞,俄顷,他放下手中的铲子,从袖口抽出一捆麻绳,一端系于碑上,另一端慢慢伸进洞口。
麻绳越放越多,可奇怪的是,眼看着一捆绳子就要放完,端口还未触及墓室的底部。
他心里觉得有些不对劲,比这大得多的墓他也不是没有下过,可是最多绳子只落下一半,便可以着地,怎么这么个小墓倒修得如此之深,难道真的关乎某些特别的习俗不成?
想到这里,他打了个寒战,脑中没来由地想起临来时同伴告诫自己的那句话,他说:“别去动它,那东西邪气得很,小心什么也没捞着,倒把命给赔上了。”
一阵风没头没脑的撞到背上,他的身子一下子绷紧了,地上的麻绳却转得更快了,一圈一圈飞快的旋动,快得有些不正常,似是有人在拼命地扯着绳子另一端一般。
终于,绳子全部放完了,麻绳绷得笔直,横在是碑与洞口之间,一动不动。
到了此时,他才终于觉察出了不对劲,可是,他醒悟的太晚了,因为洞中忽然传出细微的“咔咔”声,麻绳也随着这声音轻轻震动起来,似是有什么人正拽住绳子朝上爬。
他盯住洞口,看着泥土一抔一抔的从洞口翻出,身子竟像被人按在地上一般,一动都动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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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剪纸
李云泽是被“笃笃”的敲门声吵醒的,他皱着眉头勉强睁开眼睛,这才发现天光早已透过窗子穿进来,将室内照得一片亮白。
昨晚他睡得很不踏实,一夜辗转反侧,直到鸡叫之时才勉强进入梦乡。可是在梦里,他又一次来到了连蒂冢,来到了小同的哥哥失踪的那个黑洞的旁边。
它并未被石块堵死,就那么大大剌剌的对着自己,一点也不加掩饰,像是随时要将自己吞进去似的。忽然,他听到了洞中有些许动静,窸窸窣窣,像是有什么东西贴着洞壁朝外面爬过来。
他就静静的立在那里等待,不知道怕,也没想过逃,似是已经等了好久,身心惧已麻木了一般。
忽然,洞口黑影微动,一样物事猛地扑将上来,缠住他的脸,将他扑倒在荒草深处。
他的口鼻皆被堵得死死的,呼吸不到一丝气息。肺部越缩越小,胸口越来越疼,把痛苦带入到他身体的每一个部位。
将死之时,耳畔传来一阵阵呜咽,似有许多人趴在他身边低泣,少顷,那哭声化成了女人凄凉的笑声,如一条无骨的蛇,慢慢钻进他的脑袋。
若不是那敲门声拯救了他,恐怕,他在梦中还不知要遭受何等的折磨。
“公子,我给你送早点来了,能进来吗?”意识尚处鸿蒙,耳朵却先被邹小同的声音唤醒了,于是李云泽赶紧起身披衣,清了下嗓子,冲外面说道,“不妨事,你进来吧。”
屋门从外面推开,邹小同走进来,他端着碗粥,碗沿上还盖着一个冒着热气的油饼子。
“公子,你可真能睡啊,我爹娘都快要从地里干活回来了,你才刚醒。”他一边说一边将碗放在桌上,然后走到床边,搀扶着李云泽到桌边坐下。
李云泽饿了许久,腹中空空,看到那张焦焦脆脆香气四溢的油饼,便迫不及待的抓起来塞进嘴里,一边还吸吸溜溜的喝着热粥。
“好吃吗?”邹小同趴在桌上看他,不由自主地吞了口口水。他现在正在长身子,本就吃得多,再加上早饭吃的早,所以看到李云泽贪食的模样,竟然也跟着饿了。
李云泽笑笑,手朝床上一指,“包裹里还有几块点心,你自己拿便是。”
邹小同求之不得,忙走到床边,打开包裹便伸手进去,轻车熟路的摸到一块点心塞进嘴里,边吃还边赞叹,“好吃,我长这么大头一次吃这么甜的东西,我娘就只会做一些面食,好吃是好吃,但是吃多了,未免会腻味”说到这里,他忽然顿住了,目光落在包裹中一摞精美的剪纸上,久久都无法移开。
“公子,这些都是你剪的?我能看看吗?”
李云泽边吃边答道,“看吧,别弄破就行,这些剪纸娇贵,一不小心便扯破了。”
邹小同于是将两手在衣服上使劲擦了擦,这才小心翼翼的将那摞剪纸捧起来,一张一张的仔细翻看。
这些剪纸刀工精细,色彩浓艳,种类有鱼虫鸟兽,花草树木,亭桥风景,还有一些活灵活现的生活场景,每一张都构图饱满,造型生动,淳朴中透着细腻,纤巧里不失浑厚,鲜灵活脱,别具一格。
邹小同拿起一张“孔雀如花”,只见一只孔雀立于枝头,展开它那像屏风似的羽毛,满树如霞的桃花也绽开轻薄的花瓣,似乎在和对方比美一般。
邹小同忍不住鼓掌,“公子,这些真的都是你剪的?这鸟儿像要活过来似的,太好看了。”
李云泽抬起头,“喜欢吗?喜欢就送给你了。”
听他这么说,邹小同雀跃着起身,将那张剪纸捂在胸口,嘴里却说道,“不行不行,爹说了,不能随便要人家的东西。”
李云泽被他口是心非的模样逗乐了,他拿起帕子擦了擦嘴,笑着说道,“放心拿着好了,我会和你爹说的。”
闻言,邹小同笑得见牙不见眼,慌得忙要去屋里拿他那只装满了“宝贝”的木匣子,生怕怠慢了这张宝贵的剪纸。可是,他刚打开门,却看到院外匆匆奔过去一队人,每人都木着张脸,更有甚者,还拿着防身的木棍,看起来一副大敌当头的模样。
邹小同站住不动,脸上写满了迷茫,“公子,他们这么急匆匆的,是要去做什么呀?”
李云泽也看到了那些像潮水一般奔涌过去的村民,他略一沉吟,遂抬头道,“一定是出事了,小同,你快掺我出去看看。”
***
连蒂冢旁边聚集了乌央乌央的一大群人,邹小同搀着李云泽在挤得严严实实的人墙外面转了几圈儿,才终于找到一处人少的地方,用尽全力钻了进去。
可是刚来到里面,邹小同便后悔了,他惊呼一声,将脑袋藏到李云泽腰间,两手死死得拽住他的衣服,一动也不敢动。
李云泽一手轻抚他的发髻,眼睛却死死地盯住那个倒在石碑旁边的男人身上:那男人仰面朝天,手臂和双腿折出怪异的形状,就像道家的“卍”字,他的眼珠子不见了,眼眶中的鲜血已经凝固,变成了两坨乌黑,看起来怪异到了极点。
“公子,那两个女人又出来害人了是不是?她们为什么要挖人的眼珠子,我哥就是这样,这个人也是如此”
李云泽将他搂紧了一点,“小同,你见过这个男人吗?”
邹小同不敢回首,只拼命的摇头,“没见过,他不是村里的人,我不认识他。”
李云泽点头,目光在石碑周围细细掠过:那里土石平坦,荒草萋萋,并没有被挖掘过的迹象,可是,石碑边上,分明放着一口破旧的布袋和一只沾着血迹的铲子,草丛中,还隐约可见一根折成两段的铁钎。
他心里嘀咕:这人分明是来盗墓的,只是不知为何突遭横祸,竟然被挖去了眼珠子。可是这连蒂冢中葬着的两个女子怎会如此凶悍,不仅要杀人,还要将人的眼珠子残忍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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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孔雀
正在思忖之间,忽见邹民和他婆子步履匆匆地从远处跑来,边跑还边喊着小同的名字,脸上的神色甚是慌张。
见状,李云泽连忙拉着小同,一瘸一拐地重新挤出人群,将他带至邹氏夫妻身边。两人看到小同安然无事,这才放下心,不过,邹婶子还是抱住小同痛哭了一场,哭得眼睛都红了。李云泽知道她是遇景思情,又想起了那死于此处的大儿子,所以不免心生歉意,好在邹民并无因此事怪他,只催促着他们赶紧回家,不要在此处多做逗留,免得再多生出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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