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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安鬼事 (沧海一鼠)


外面没有人,那些拿着长棒的家丁不见了,现在的门外,只剩下像幕布似的一片黑,中间夹杂着飞流直下的雨丝。
桦姑愣在原地,身子却不敢动上半步,生怕自己移动的声音会招来什么隐藏在黑暗中的东西。耳边,哗啦啦的雨声越来越强,从窗户、门边飞了进来,将她全身浸了个湿透。
猛地打了个冷战,她心里像有一道白光划过:那天,也是这样一个雨天吧,那两个贱人吓得跪在大雨中不停的磕头求饶,可是,该来的,一点也不会少。她命人用石头将他们活活砸死,先从四肢的骨头开始,最后才砸得脑袋。他们不能死的这么容易,要给释达陪葬,就要用比他死得惨烈的多的办法。
最后,两人的身下,血迹越扩越大,就像铺了层上好的毛毯一般,头也碎了,最后一口气却还是没散,两人望着自己,眼睛里面不是仇恨,倒是乞求,乞求她给他们一个痛快。
可是,还不够啊,她心里的恨就像是没有边际的大海,怎么都发泄不干净,于是,趁着这点气,她让人将他们投进了一口荒井里,让他们在那里慢慢求死。
死,有时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
她望着两颗破碎不堪的脑袋,脑浆正在慢慢溢出,将井水染得一片灰白。它们突然冲她眨眨眼:“看,你把井水污了。”
什么?
她猛地抬起头,不应该,你们怎么还能说话,舌头都砸烂了。
雨雾里缓缓走过来两个朦胧的身影,骨头碎了,只是临时拼凑在一起的,所以他们走的摇摇晃晃,一路过来,地上竟留下不少破碎的骨骼,头也碎掉了,只能用手托着,然而,脑浆是托不住的,顺着指缝流下来,稀稀拉拉的洒在地上。
“你们你们”牙齿上下触碰,她勉强叫出这两个字。
“你把井水都污了”
井水?什么意思?污了又怎样?那不过是一口荒井,她又命人用大石将它堵得严严实实的,难道,他们还担心有人会食用里面的水不成?
还没容她多想,两个“人”已经来到身旁,天上“咵擦”一道白光,将他们破碎的苍白的布满了鲜血的脸给照亮了,桦姑发出无声的尖叫,推开那两个支离破碎的身子,踉踉跄跄的冲到漫天雨雾中。
她拼命的朝前跑,头也不回,头发被风吹散了,在身后凌乱飞舞,衣服也被不知名的东西划破了,布条在身后张扬,她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只花里胡哨的怪物,在雨中狂奔向前。
可是,即便如何努力,身后的脚步声却始终在,不紧不慢,如影随形
脚下一个猛滑,桦姑扑倒在地上,她拼了命的要爬起来,却在手掌触地的那一刻彻底瘫软了。
这是哪里?为何手下面会有扎人的杂草,她自己的庭院,她的栖凤楼,每一处都精雕细琢,是绝不可能如此破落荒凉的。
心里一惊,前尘往事通通涌上心头,莫非,这里是
桦姑颤着两条腿站起来,举目望向前方:天色由黑转灰,灰色的巨幕下,有一口井,只有一口井,井沿上搁着块大石,经过这么多年,它还是那样,棱角凸起,死死的压在井口上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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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井泉童子
牙齿撞击的太厉害了,这是一片苍穹下,她唯一能听的到的声音,身后的脚步声也没有了,不知何时,无声无息的消失在雨幕里。
桦姑将手指塞进嘴中,稳住自己不断打架的上下颌,也试图稳住自己纷乱的心绪。
然而,她失败了,她的心乱得像天地间交杂的雨丝,双腿却像不受控制一般,迈着沉重的步伐,坚定的朝着荒井走过去。
来到井边,她站住,目不转睛的盯着石头的缝隙里露出的一条黑:下面是什么?除了两具已经烂掉的尸体,还能有别的吗?
她浑厚的背部突然轻颤起来,一股忍也忍不住的笑从丹田直通到喉咙:桦姑啊桦姑,你疯了不成,难道,你也同他人一样,相信那个荒谬的传言?
纸马杀人?
想到这里,她似乎是下定了决心,十指覆上石头,基本没用力气,就一下子将它推开了。
“轰隆。”石头落地了,与此同时,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为什么这石头这么轻?当年,明明是四个小厮才将它抱起来,压在井口上的。
有什么东西在眼前一晃,金光闪闪,桦姑微微抬起头,却怔住了:前面,哪有什么大石头,那分明是一匹马,一匹浑身贴满金箔的纸马。
“咕噜咕噜”井中传出水流涌动的声音,恐惧像是井沿上的藤条,顺着她的脚面爬上去,将浑身上下缠的满满的,她想跑,脚下却轻飘飘的,双腿绵软如丝。
“你污了井水,所以纸马将我带来了。”
一个小孩子的声音从井口飘出来,阴飒飒的,像阵无声无息的风,呼啦一下,就不见了。
桦姑紧盯着井口,脑袋像裂成了两半,一半里面还剩下些理智,一遍遍的在对她重复着那句话:哪有什么纸马杀人,假的,假的。可另一半里的声音却越来越大,在不断的冲她说着:井水,你污了井水,所以纸马将我带来了。
“啪。”井沿上出现了两只苍白的手,指缝里满是泥垢,指节弓起,十指将井沿抓得紧紧的。
桦姑终于能动了,她后退了两步,两腿终于再也撑不住恐惧的重压,整个人跌坐在地上。
井口里慢慢的探出一只脑袋,先是头发,像黑漆一般油亮,接着是脸,白花花的一张脸,阴鸷,没有生气,两颗白色的眼珠子直勾勾的朝她瞅过来,像一把尖刀直插进她的胸口。
“你”桦姑用胳膊支撑着笨重着身子,一点点的朝后挪,挪了半晌,半尺也没有退出去。
井里的人却走了出来,他**着身子,脚下将湿滑的地面踩出一个个深深的坑。
“你污了井。”他走到桦姑身边,俯身看她,嘴边还是重复着这句话。
突然,他身子一折,弯成一个尖锐的角,头颅竟已和桦姑相隔咫尺,发间的水流滴了下来,将她的口鼻一点点的填满,水很臭,不是泥土的腥臭,而是**的属于尸体的味道。
水越积越多,桦姑的喉咙呛到了,她拼命的咳,却无法抵挡接连而至的臭水。
“你污了井水,所以纸马将我带来了纸马”
“世上哪有纸马杀人,都是编的,我亲耳听到的,都是编的。”她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此生最狂怒的一声咆哮。
口鼻中的水消失了,身下也不再是扎人的荒草,而是修剪整齐的一块草皮,桦姑费了好大劲,才睁开眼睛,她发现身旁蹲着个人,只不过,那人的身形却不似那个井中的孩童,她穿着官服,手中握着一把长剑,正一脸费解的盯着她看。
“桦姑,你方才说什么?纸马杀人,都是编的?”蒋惜惜的声音仿佛从很遥远的地方飘来,桦姑心里还是一片混沌,她将这句话反复琢磨了好久,才消化彻底了。她爬起身,看到自己正躺在栖凤楼后院的一口水井旁,哪里有什么荒井,哪里有那个半大的孩童。
她看着蒋惜惜,“我怎么在这里?”
“你问我?你方才见我过来,便像见了鬼似的,冲出屋子就跑到这里来了,我追了好半天,才将你追上。”蒋惜惜盯着她比纸还白的一张脸,眼睛慢慢眯起,“桦姑,纸马杀人,到底是真是假?你心里,是不是藏着什么秘密?”
桦姑一声不吭的站起来,她没有再看蒋惜惜一眼,迈着歪歪扭扭的脚步朝前院走去,走了几步,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这个体格比男人还要壮硕的女人,竟在冷雨和惊吓的双重袭击下,晕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在多少噩梦中穿梭残喘,她终于醒了过来,窗外雨过天晴,雨后的阳光是最为灿烂的,一束束白光从窗棱中闯进来,将她的眼睛照得生疼。
闭目养了会儿神,她刚要起身,却听外面传来故意压低了的说话声。
“桦姑姑不在吗,她要我绣的样子已经绣好了,今儿专程送过来让她过目。”
“晏姑娘,有劳了,不过姑姑最近身体不适,前几日又受了风寒,现在还在休息,我们也不敢去打扰她。”
“那倒没什么,我过几日再来一趟便是。不过听闻你们这里最近出了几起祸事,真的还是假的?”
“哪里有假呢?我告诉你,你可别说出去,这不快到清明了吗,前几日姑姑烧了纸马,结果,好像是把什么不好的东西从阴间带过来了,哎呀,这几日把府里闹的是鸡犬不宁,栖凤楼都好几日没开张了。”
“什么东西啊,这么邪乎?”
“倒是有不少人见过,说是看样貌只是个不大的孩子,十岁出头,浑身**的,像是刚从河里爬起来一般。”
外面的人静了一会儿,没过多久,晏娘的声音又响起了,“原来是他啊”
“姑娘,你知道这东西是什么?”
桦姑竖起耳朵,屏息凝气。
“井泉童子,我们老家的人常说,要是有死在河里井里的人,要马上将他捞出来,否则,污了水源,会把井泉童子引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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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疯癫
提笔、蘸墨、落笔,程牧游面前的一张白纸很快落满了密密麻麻的正楷小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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