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霜耸耸肩:“你们谁愿意?”她笑着,像一只伶俐的猫,“扶遥没妖力,百炼成了睡神,心眼要留着妖力打架,莫非你来?”
“高贵的大妖怪。”她故意朝曌一礼,差点没让对方用骨鞭裹了她丢出去。
她说的不错,花点钱找几个泥瓦匠和木匠修起来委实省力些。他现在也是在恢复中,能不动妖力就不懂妖力。
“喂——你们几个,是打算杀了我吗?”被忽略许久的獬豸摇晃着脑袋问。
他现在能活动的也就只有脑袋了,卡在柜子和墙壁之间的可怜妖怪。
“杀你做什么?”白霜趁机躲过曌杀人的目光,闪到獬豸面前,“我们又不是恶妖,杀你有什么好处?”
刚才他撞她的那一下,也是故意虚张声势的吧?若他卯足了劲撞上来,即使没变身的时候,白霜一样会被撞飞。
曌说过,獬豸被太一楼的楼主抓着软肋。但他的心还是干净的,是个善良的妖怪。
她相信曌。
“那你们究竟打算干什么?”獬豸变成人形,耷拉着肩膀缩在墙角,双手抱着脚坐在地上,面色哀戚,“折磨我吗?呵。”
折磨?
不等其他人说话,獬豸又继续道:“我知道自己欠你们的,知道我对不住你们。但请放我走吧,我必须离开,求你们了!”
他忽然红了眼,转而跪伏在地。
“放了我吧!求求你们!”獬豸磕着头,像不知疼痛把自己的脑袋往地上撞。
若不是白霜及时甩出骨鞭制止了他,他的脑门已经淤青一片。那是真撞,每一下都铿锵有力,让人沉默。
“可是因为你重要的人被太一楼楼主控在手中?”曌转身,眨眼已经坐到凳子上,居高临下看着獬豸。
他沉默半晌,咬着唇瓣不吭声。
白霜断了骨鞭,留一段继续捆着獬豸。她从袖袋里摸出一张符纸,推到獬豸面前,“可是因为这画上之人?”
“人?”曌略感意外望着白霜,目光从她的背影落到符纸上。以他的视力,要看清楚整幅画并无困难。
可惜,那幅画上是没有人的。连个像人的轮廓都没有,不过倒是有只戏水的獬豸。
当然,白霜还是认为画中有人。
而且还是獬豸放在心尖上,甘心因为对方而愿意被威胁的人——这个“人”自然也可以是妖。
“你……”獬豸呆呆看着符纸,瞪大了眼睛——即使符纸上的画线条稠密,又只有黑色的墨。大致能看出来,那是一幅画。
但他还是看出了上面画的是什么。
那些都是他曾细细一笔一划描过的啊!獬豸往前倾了些,看清楚整张符纸上的画后吃惊抬脸:“你怎么……”
“我说过,会认真对付太一楼。绝不是玩笑话。这幅画的来处,自然是不能同你说的。”白霜收起符纸。
她得意一笑:“你该知道驱魔师有一种术法是专门用来找人或者是找东西的吧?”
"你要找这里?!"獬豸的眼中划过一道光,可惜那光像流火划过天空,转瞬即逝,“怎么可能?除了那个人,谁都找不到这里。”
白霜扬了扬眉:“你说的那个人就是太一楼的楼主?”
“是。你也见过他的。”獬豸像被戳破壳的鸡蛋,颓然靠着墙,“来找你帮忙寻妖的雇主,还给了一袋金叶子。”
啥?!
白霜下意识扭头看曌,见对方也蹙了蹙眉。曌明明说那天在桥上和獬豸见面的人他从未见过,且那人确实是术士中的高手。
至少,达到了可以拿到进隐世的资格的程度。
但是清裟那点底子,别说是曌。就算她一个半妖也能看出他的深浅好伐?獬豸居然说他就是太一楼的楼主?!
“你可以说仔细点吗?”白霜收回他身上的骨鞭,把他扶起坐到凳子上。
“他是一个活了几百年的修士,却总是十几岁少年的模样。从把我带到身边开始到创立了太一楼,他就从未变过——他是一个特别的修士,会驱使妖怪的修士。”
獬豸彻底放弃挣扎,他知道自己不说点什么,这群妖怪不会放自己走。
但他必须回去,去请罪、甚至是把他变成残废……怎样都好,只要她能好好活下来,他就已经别无所求,只要那片地方好好的。
可惜,即使獬豸如此说服自己,他都必须面对一个残酷的事实——要是自己死了,下一个自己就是她。
一想到自己曾经承受过的一切,他只觉一片灰暗。
留一条命在,是对她最好的保护。虽然自己曾豪言壮语说过取了龙元后要赔给扶遥一条命,那也是个不知何年何月才会兑现的承诺。
说点什么吧,否则他自己会坏掉!
白霜错愕,獬豸的眼睛很清晰表明他并不是在撒谎。
“那小子从骨头到灵魂吾都细看过,不过是个普通的三流修士。至少,不是那晚和你在石桥上见面的人。”曌毫不留情开口。
獬豸苦着脸:“我没有说谎,他们就是同一个人。以楼主的本事,造个分身并不难。那天我一见到主人就知道了。”
那个清裟就是他,自己不会认错。
第257章 半妖谋·林鹭
他如是一说,白霜倒是记起清裟来的那天,抢着跑去开门的人是獬豸。而且,他的脸色也变得不太好。
白霜还以为是妖怪见到修士的本能反应呢!
“你那天见到了清裟,所以晚上就跑去石桥和他见面?”白霜敲着桌面。
獬豸的笑容更苦了,目光落在她的手指上:“那天我端茶去,他的手指在椅子上敲了一下,又画了两根线。是个月牙。”
凡是太一楼的人都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当然,不是太一楼的人也有可能知晓。
比如……獬豸偷眼看了一下曌。
白霜注意到他的小动作,也看了看曌。后者却不说话,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居然不知从哪掏出个小火炉放在桌上,又拿了白色砂罐,还有茶叶。
煮起茶来了。
扶遥也没个正经,居然跑去拿茶杯,说是要提神抵抗瞌睡。
白霜懒得管他们,她对獬豸比较感兴趣:“听说你和那人见面是子时,地点是平京城的月老桥。是因为清裟手上的动作?”
獬豸点头。
“嘶——”白霜暗暗吸口冷气,心里忽然涌现出无数双“猫爪子”胡乱挠着心里最烦乱的地方。连带着尾火虎都受到影响,坐立不安。
如此说来,清裟请她寻妖是假,探虚实是真?
也不对啊!
若只是探个虚实,他怎么舍得给她一袋金叶子?就算是为了做得真,不引起怀疑,用银子也是一回事。
还有那只桃子,算是怎么回事?
“这事暂且不提,你说说你到底是有什么把柄被太一楼握着。”白霜刻意转移了话题,在一件事尚不能好好辨别真假前,她不会妄下决断。
再纠结下去也不会有什么收获,现在的獬豸,她不敢完全相信。
獬豸一听白霜问自己的事,就一副欲言又止的新媳妇模样。白霜再次把画了画的符纸拿出来,铺在桌上:“这上面也有一只獬豸,女的,她也在太一楼?”
“……”他像看怪物一样看着白霜,就这黑乎乎的一团她也能看出来上面的妖是女的?!
想要动用妖力看看她到底对自己做过什么,却刚催动妖元就被一股强大的妖力给压了回来。獬豸不敢相信的抬脸。
一杯热茶恰时落在他的面前,从茶汤的缓缓升起的白雾里,他看见一双暗金色的眸子。
“说那么多话,渴了吧。喝口茶润润喉咙。”曌笑意淡然,但他的眸子里,却泛着冷光。獬豸忽然知道了妖力的来处。
看来自己是不可能看到真相了。
“多谢妖君。”他不选择放弃,那股压制住自己的妖力也像是知晓了情势变化一般消失无踪。除了楼主,这个叫曌的大妖成了自己看不穿、甚至会莫名生出惧意的存在。
不过太一楼的楼主是因为手上握着另一只獬豸的命,而面前这只大妖却什么都不需要。
对方只是动一下妖力,都足够他承受好一阵。
“姑娘所猜不错,这画上的獬豸确实是一位女妖。”獬豸端起茶,却怎么都送不到嘴边,茶汤的气味闻起来就很苦。
却比不过他此时内心涌出的苦涩滋味。
“她叫林鹭,是一个生得比水上的鹭鸶还要漂亮灵活的獬豸。因为是从林子里捡来的,所以姓林。”獬豸说的这句话是林鹭曾亲口对他说过的。
一字不差。
摩挲着白霜放在桌上符纸,獬豸陷入了遥远的回忆。他是在给这几个妖物说自己和林鹭的事,却也是在给自己寻一点撑下去的力气。
她问过獬豸的名字,獬豸一脸茫然,并不知名字这种东西是什么。
他都还记得自己说“名字?那是什么东西?是人吗?还是和我们一样,是妖怪?”时她先是一愣,后来笑得弯了腰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