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疯魔
水灵还在庸县的时候，水奇的包工队就已经出了点问题，先是矿井坍塌，压死了一个工人，后来煤矿刘老板拖着抚恤金不给，然后又拖欠工人工资，最后还提出要水灵和他儿子定亲，一来二去的，水奇的资金周转便有些问题了，不过这只是隐患，而吕静带着水明卷走水家所有的现金，这个才是导火索。
如果水明不走，今天箱子里的这本房产证不会留给水灵，欠条也不会叫水灵去讨，水奶奶最多就给水灵陪嫁几件金首饰，把水灵养大到能嫁人就算对得起水灵了，可是如今吕静将水家唯一的男孙带走，水家左赔右垫的就只剩下这么一栋别墅了，水奶奶不留给水灵，难道还留给水奇那个疯子？
捧着手中的盒子，想着这些已经是水奶奶的全部了，水灵微微拧着眉头，看着已经弥留之际的水奶奶，不知该如何回答，她真心已经离水家越来越远了，从上辈子起，她就没把自己当成了水家的人，所以根本就不想拿水家的房产证，也更加不想替水家讨欠债。
可是面对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她要如何开口？
“灵啊…”
水奶奶的眼睛皮开始往上翻，她现在根本没有多少精力来观察与分析水灵的表情，只想将要交待的交待完，然后闭上眼睛，安安心心的走，只听她用着那近乎游丝般的声音唤着水灵的名字，“奶奶早该看出来了，你是个有出息的孩子，你考上了京城大学啊，先前那么苛待你。对不起了，往后，咳咳…你要是遇见了水明，一定要让他到奶奶坟前，代替他那个妈给奶奶磕头道歉……”
“滴……”
心监器里，发出一道长音，仿佛一道叹息。悠远又绵长。水奶奶来不及听水灵说话，能撑到现在，从潥水来到京城。已经是她的极限了，只等将该交代的全都交代清楚，她也就阖眼了。
不知道为什么，水奶奶的眼睛这一闭上。水灵的心就不可抑制的疼痛起来，无论水奶奶是不是疼她。至少在水灵这前后两辈子的人生里，水奶奶从没要求水灵付出过什么，自然，她给水灵的也很少。然而在水灵最透明的那十年里，水奶奶那虽然给得少，却是水灵唯一的爱。直到后来水明出世，水灵就彻底透明了。
也许她曾经是怨过的。只是时间太久，水灵记不太清，记忆模糊了，心也就变得冷漠了，一直到后来，水奶奶在水灵的心目中，就是一张面目严厉的面孔，轻轻浅浅的，偶尔才会想起，瞬间又会淡忘，她静静的坐在水奶奶的床边，手中捧着小木箱子，垂头看着躺在病床上一脸放心的老人，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她想着，那些曾经对水奶奶小小的抱怨之心，就这样平息了吧，她会以孙女的身份将水奶奶好生安葬着，只是不知水奶奶的意愿，是想葬在京城，还是回到潥水？
急促的铃声，便是在这个时候响起，打破了一室的安宁，水灵皱着眉头，拿起勾在手指头上的手机，显示的居然是水奇的手机号码，她沉默的接起，听水奇在手机那头问道：“水灵，你在哪儿呢？你妈都跟我说了，让你跟仇满天求个情，你把这事儿给办办……”
“你妈死了，我奶奶死了！！！”
听到水奇的话，水灵不可抑制的大叫起来，她真的受不了水奇，这个男人看似不负责任，实际他一辈子就是为了苏佩雅而活，柯南重生给的资料中，说吕静带着水明卷了水家所有现金走了，水奇不去找吕静，反而上了水灵的圈套，跑到京城来找苏佩雅。
他什么都不要，甚至将自己养大的母亲都可以弃之不顾，他的疯病不是吕静跑了之后才发的，而是从苏佩雅跑了之后，水奇就已经疯了！
固然，水奇来找苏佩雅，是水灵放出的消息，也是水灵希望的，可当他真的来了，还带着水奶奶死一块儿来，水奶奶为他操心了一辈子，而水奇却兀自发着疯，让水灵觉得可恨又可悲。
“什么死了活了的？你妈让你赶紧找仇满天，你听见了没？”
已经完全疯魔了的水奇，在电话那头都有点儿生气了，他感觉这个女儿有点儿不听话，于是口气有些不好，抬目看看低头坐在床边上的苏佩雅，想想还是压抑下了火气，看着雅雅的面子上，他不跟女儿计较。
“好。”深吸口气，水灵一口应下，努力平稳心绪，面无表情的回道：“你跟苏佩雅说，我会跟仇满天求情的。”
水奇、苏佩雅、龙涉川，这三个人怎么能这么容易就拆伙？加多宝杀了龙涉川，那是对龙涉川的救赎，水灵突然想通了，她怎么能让龙涉川这么轻易的解脱？他应该留在世上，好好感受一下妻离子散的悲伤。
手机那头，因为水灵突然变得听话了，水奇显得有些高兴，一直用眼睛看着苏佩雅。也不知他七拐八拐的将苏佩雅带到了京城哪个小旮旯里，这是一家小旅馆的单人间，位于京城无数条的小巷子里的一条，所以旅馆位置比较偏，旅馆管理员只看了哭哭啼啼的苏佩雅一眼，便从墙上取下钥匙，任凭水奇将苏佩雅带回了房间。
这里的房间很小，而且环境很不好，墙上的墙纸都卷了边，只有一张床，床单虽然是白色的，可是上面一块块洗不掉的黄色污渍，无从知道曾经在这张床单上都发生了什么。
坐立不安了一会儿，从来养尊处优的苏佩雅，渐渐对水奇的电话失去了关注力，她不等水奇说话，便无法能忍耐的起身去上了洗手间，然后吐着出来，哭着对还在打电话的水奇吼道：“我要回去了，实在受不了你这个疯子，你到底把我带到了什么地方。”
一路上苏佩雅都在挣扎，可是水奇说到了地方就给水灵打电话，苏佩雅这才忍着跟他到了这里，可这环境实在太差了，就是曾经在潥水镇水奇家的那栋别墅里，苏佩雅都没见过这种环境，这里实在超出她的认知范围，就连龙涉川的安危也不能留下她了。
第215章 心情
朝水奇吼完，苏佩雅就拿出手机来叫司机，却是在刚刚拨出去一个键，手机便被水奇抢走，一把扔在地上，苏佩雅被这举动吓了一大跳，气得大声尖叫，那叫声却在看到水奇抬起脸的一瞬戛然而止。
那是怎样的一张脸，苏佩雅觉得再是恐怖没有了，那脸上的表情似乎很伤痛很哀戚，绝望得仿佛失去了世间所有，恨不得下一秒就死掉般，疼得有种呼吸不畅的感觉。
看着水奇露出这样的表情，苏佩雅害怕得慢慢后退几步，吞了吞口水，干笑一声，放轻了语调，不想刺激他，慢慢道：“我，我就想打个电话，奇哥，你让我走吧。”
“你要去哪儿？”
水奇一步步走向苏佩雅，时间与他来说，仿佛回到了苏佩雅离去的那一天，从那一天起，他过一天是一天，过一年是一年，那种空洞的心情从来就没有被填满过，就连吕静也唤不回他僵死的心。
事实上，怎么会和吕静结婚生子的，水奇都忘了，他一直看着一脸骇然表情的苏佩雅，脸上又露出那种奇怪的笑，一字一句道：“你哪儿也不能去……”
可能因为水奇忘了挂掉他打给水灵的电话，这边发生的一切，都奇手机那头的水灵听在耳朵里，听到手机里水奇发疯，水灵缓缓挂断手机，又将目光投回躺在床上的水奶奶脸上。
她想水奇可能不回再变回正常了，苏佩雅在一天他就疯一天，不疯的那天，就是他死掉的那一天，所以给水奶奶立的碑上只能刻她的名字了。上辈子她远在南城，也不知水奶奶是怎么走的，这辈子她在京城，短时间内并没有回潥水的计划，水奶奶就暂且安置在京城里吧。
水灵的思想发散着，黄色的木门被敲响两下，可能听到里面没什么反应。木门从外面突然打开。加多宝穿着铁灰色的棉质t恤推门进来，他显得很急，额头上全都是汗。可能刚接到消息，所以是跑着来的，虽然是个大嗓门儿，可却尽量压低了声音。待看清水灵脸上的表情，才小心的问道：“丫头。你没事儿吧？”
“没事，我能有什么事？”
面无表情的回答他，水灵缓缓抬起眼帘，卷翘的睫毛一扇一扇。露出眼中的清冷，除了偶尔的心痛外，她是真的没事。再大的苦难都经过了，这点点不舍就像大湖中落下一颗小石子。翻不起大浪。
“我从没想过为她送终，但偏偏为她送了终，从没想过会对她不舍，却偏偏有些舍不得…是不是人就是这么矛盾？”
她轻轻的对加多宝说着，那声音如不仔细听，根本听不真切，加多宝踩着拖鞋，脚步无声的走到水灵面前，蹲下身子，从她手中将那只木盒子扯出来，瞧见里面的欠条，抬起熊掌拍了拍水灵的背，小声道：“我来办，丫头，该回去休息了。”
他是去讨债，还是操办水奶奶的丧事，水灵没问，加多宝这样说，让水灵突然觉得好累，她觉得自己就像一直在逆水行舟，周围全都是阻力，而她不停的往前走，可能用尽全身力气，只能前进一步，可就这么一直往前，终于还是到达了彼岸，而这彼岸，就是加多宝。
就这么站起来，水灵慢慢走到门边，又像是想起什么来，转身，看着加多宝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想了想，才说道：“听说你要杀龙涉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