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狗有成百的妻子,却像一个穷凶恶极的男人养着成百条狗,无聊的时候就让她们互相厮杀,完全没有把女人当成自己的妻子。”
“女人生来为奴,这就是她们的命,就连我也难以逃脱。所以如果能跟随一个永远不会打败仗的丈夫,也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
涂绵绵怔怔看着她片刻,问:“虞奴啊。”
“没事的,奴家脱离那个环境,也就不害怕了。”虞奴还在低头擦拭眼泪。
“我不是这个意思。”涂绵绵望着她,面色平静,“可是你来的时候,不是说你要被陪葬吗?”
“……”
虞奴擦拭眼泪的动作顿了顿。
房间里一瞬间陷入死寂的沉默,仿佛地上掉根针都能听得见。
虞奴的眼角还挂着一滴泪,更显得她楚楚可怜,娇艳欲滴。涂绵绵的心猛地跳了一下,这让她突然想向后退几步,逃离虞奴的视线。
“你别误会了。其实有时候想起来,比起当别人的妻子,奴家还不如去陪葬,但奴家还是想好好活着。”
好好,活着吗。
涂绵绵沉默地望着她,一言不发。
虞奴把杯子放在桌上,低垂着眉眼说:“那,奴家就先回去了。你今天不舒服的话,奴家会帮你把今天的工作做了的。”
“虞奴啊。”涂绵绵又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虞奴一愣。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等待着涂绵绵的话。
涂绵绵说道:“一直知道你会巫术,但是……你还没说过,你都会哪些呢。”
她低垂着头,露出的天鹅颈修长。
“犬封国的女人们只会一些五行之术,无法攻击别人,这是一脉相承的规矩,只怕伤害了犬封国的男人们。南山大人博古通今,自然知晓奴家的能力。绵绵你是对奴家有怀疑吗?”虞奴似乎真的有几分不高兴了,就连语气也没有平日的柔软。
她的话一出,涂绵绵就不便再多问了。
涂绵绵只是感谢她来送药,随即目送着虞奴出了门。
门被关上,涂绵绵立即倒在床上,眼睛睁大盯着天花板看。
回想起鸾鸟的话,似乎自己这些天对虞奴的确很纵容呢。其实,在遇到西王母之前,在涂绵绵的世界观里,妖怪和神祇们都是善恶分明的存在。
有“好的”神祇,也有“恶”神,有“祥瑞”,也有“凶兽”。
但西王母的出现告诉她神祇可以造福人间,但未必不存在一己私欲,饕餮和九尾他们也并不如传说中的恐怖吓人。妖怪和神祇抛开呼风唤雨的能力,其实和人类的区别不大。
一样需要通过裹得紧紧的外壳来找寻内在。
但一遇到虞奴,似乎所有的疑惑和质疑都不应该存在。偶尔有不喜欢的时候,也是因为虞奴的一些行为有些越矩,让她感到不舒服。
仿佛脑袋里有一根针悬在半空,稍微想多一点,就会刺一下她的神经,告诉她不要多想。
喝了药的涂绵绵脑袋很困,但她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没有像平日一样倒头就睡,她用冷水洗把脸,去找南山君。南山君最近清闲得要命,多了一个尽职尽责的帮手,他一点儿活都不用做,所以拿着毛线坐在房间里一边听广播剧一边织毛衣。
她出门的时候留了个心眼,确定虞奴正在忙工作,这才悄无声息地走到南山君的门前。
涂绵绵进门的时候,广播剧正发展到激烈情节,一阵嗯嗯啊啊。
南山君的表情相当自然,让她坐在椅子上。
涂绵绵:“……”
“啊你弄疼我了……”
“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
涂绵绵:“……”
南山君听得津津有味,两根毛衣钎子织得飞快,上下翻转,看得人眼花缭乱。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就能看出是给狡织了一顶小红帽。
涂绵绵:“那个,你不打算关一下吗?”
“难道你不觉得这种氛围下谈话很温馨日常吗?”南山君一本正经。
涂绵绵难得爆了句粗口:“日常个屁。你快关了。”
南山君见好就收:“好嘞。”
陡然间没了嗯嗯啊啊的响声,世界都清净了。涂绵绵松了口气,说:“我来找你是有正事要说的。”
“怎么了?”南山君放下钎子,露出感兴趣的表情,“难得来找我,我南某人洗耳恭听。”
“嗯……其实呢,这件事说来还有些奇怪。”
涂绵绵揉了揉太阳穴,尽管她的神志极为疲惫,却还在坚持着继续说:“这些天,我一直有观察虞奴,却总觉得她好像有些不对劲。”
南山君问:“比如呢?”
“说实话,不知道。”
涂绵绵苦笑道:“她这么照顾我,我说这些话可能有些没良心,但我觉得有些事不问清楚,或许如鸾鸟所说,会有非常大的问题。”
“就是今天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说不上来的奇怪,是我前些天都未曾感受到过的。”
南山君若有所思:“奇怪的感觉吗……”
“我一直认为公司里上上下下全是妖怪和神祇,用来分辨对方是敌是友的工作不应该是我来做,所以每次到来的妖怪们我只负责管理,留下的就都不会多说一句。但或许我们之中有谁被蒙蔽了呢?”
山海公司成立起初就有一个宗旨,不能轻易赶走妖怪,除了曾经被踹飞的肥遗也是愤愤自己又回去了,剩下的妖怪,哪怕是穷奇,他们也不能对他怎么样。
所有生物生下来便有善恶之分,这其中哪有什么泾渭分明的界限,就如同他们也未曾做的所有事都是正确的。
九尾曾经也是凶兽,嘴下的亡魂数以万计。就连凤皇、鸾鸟他们,也并非没有沾过血腥。
从虞奴踏进公司的大门起,就没人认为她是个真正柔弱的女人。他们只是懒得计较罢了,同时也知道,虞奴极聪明,哪怕耍小心眼也不会真正动到涂绵绵的头上。
这是他们的底线。
南山君说:“其实关于她,我拜托过土地帮忙查一下。但是犬封国每日死去的女人成千上万,她们的名字和长相重合得太多,很难找到虞奴的真实身份。”
“这样啊。”
“你是受到威胁了吗?”
“不,没有。”如果只是一些身为女人的小伎俩,涂绵绵是完全不放在眼里的,她对这些没有兴趣。
察觉到虞奴的小动作,也只是疑惑片刻,随即就忘记了这件事,这才是最重要的。
……对!
涂绵绵猛地站起身,吓得南山君一抖:“你干嘛?神经病啊!”
“不是,我终于找出不对劲了!”她像是找到一个突破口,使劲地拍了拍双手。
“什么不对劲?等等,你坐下来再说。”
“我……”失去了对虞奴的警惕心!
“咚咚咚。”
门猛地被敲响,涂绵绵一愣,立即意识到对方是谁。果然,隔着门,虞奴的音色柔软:“南山君,我有事找你。”
南山君下意识地望向涂绵绵,涂绵绵紧张得身体绷得紧紧。她的头皮发麻,仿佛在此刻意识到,门外的女人才是真正的鬼魅。
南山君将她拦在身后,淡定地说:“有事明天说吧,我在织毛衣。”
“可是,是工作的事。今晚不弄完,我怕绵绵明天起床又费心思忙工作,她感冒还没好呢。”
被点名的涂绵绵向后缩了缩。
比起平日对涂绵绵的死皮赖脸,南山君明显冷淡多了。他说:“这不是你的事情,明天我会处理的。”
“……”
门外的虞奴沉默许久,才柔柔弱弱委委屈屈地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许久。
涂绵绵揪着南山君的袖子,小声地问:“她走了吗?”
南山君也极小声地回复:“是啊,已经到了鹿蜀的房间了呢。”
涂绵绵心里一紧,小声问:“她不会也知道我在你的房间吧。”
南山君压低嗓门小声说:“嗯呢。”
回复嗓门的涂绵绵一脸暴躁:“……你玩我呢。”
南山君扶了扶眼镜:“不过,说起来我不是这方面的专家,自然不知道你的状态是否是对的。如果觉得有问题,得去找穷奇,只有他才能感受到不对劲。”
“穷奇?!”
“对啊。我们之中,最能敏锐地嗅出味道的便是穷奇了。”
涂绵绵面无表情:“你觉得他回答得快,还是把我吃进去的速度快。”
南山君的回答相当不靠谱:“嗯……一半一半吧。”
“去死。”
*
穷奇的房间,涂绵绵一次都没有进去过,她从来没想过自己居然会敲穷奇的门。
她一手揪着南山君的胳膊,难掩警惕。破天荒感受到小涂涂依赖自己的美好感觉让南山君心神荡漾,终于有种他还是个一山之主的感觉了。
这才对嘛。他才是整个山头最厉害的神祇啊。
“吱呀。”
门猛地被打开,没有生物出现在门口,反倒涂绵绵动作迅速地躲在南山君身后。
南山君一脸姨母笑:“走吧走吧,跟我进去。”
“好。”
穷奇的房间根本不是个房子。一进门,骤然变成平坦的草原,辽阔无垠,天空蔚蓝,穷奇正懒懒躺在一棵粗可环抱的树上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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