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靠神君好乘凉 完结+番外 (白羽摘雕弓)
- 类型:玄幻仙侠
- 作者:白羽摘雕弓
- 入库:04.10
凤君,我已杀了他,断了干净,你能不能不要走。
尽管她声如蚊讷,嗓音沙哑,可是他一定听见了,因为他愣住了。司墨似乎站在不远处,及时接道:“怕只是梦呓,放心吧。”
那人听了话,将两指在她额头上轻轻一点,她便骤失力气,昏昏欲睡,手指渐渐松开。
他如春风,吹来都是暖意,总是在她想要用力抓紧的时候,又悄悄溜走,她最后扣住的,只是自己脆弱的掌心。
司矩拉住了她的手,将她攥紧的拳头铺开,怜惜地塞进被子里。
****
一觉醒来,混混沌沌,身上的伤好了大半,只是迷茫之间,似乎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没有做,可是一时半会竟然想不起来。
“阿矩……”凉玉迷茫地揉了揉眉心,十分惊讶,“你们竟会解那毒。”
司矩闻言一怔,随即道:“啊,是巍因上神写的方子,疏风帮你喂的药——还好殿下醒过来了。”
她拢了拢衣服,仍然觉得有些体寒,这一次虽然没有付出很大代价,但毕竟伤了元气。目光看向窗外的簌簌落雪,许久,又道:“季北辰呢?”
司矩正蹙眉研究着卦象,低声道:“让天宫的人带走了,差不多是废了。”
一剑穿心,心脏破碎,修为散尽,这年头,天宫有谁能像凤桐一样鞠躬尽瘁,劳心劳神,以两百年补全一颗完好无损的心脏?
她看一眼脸色仍然极差的凉玉,非常贴心地省略了后半句话。
白鸟芳龄从窗口飞来,似乎终于接受现实,承认了她这个便宜主人,既没有乱飞,也没有摆谱,乖乖地落在案台上,垂头丧气地划拉了两个字。
芳龄传话,似乎越来越言简意赅,也越来越一击毙命。
这两个字是“温玉”。
司矩的脸色一下子白了。凉玉面色如常,甚至没有往那纸上看上一眼,而是若无其事地晃了晃手里装满黄澄澄谷子的小碟子,招呼道:“来,芳龄,给你好吃的。”
逗了一会儿鸟,疏风便进来了,“殿下,青瓦洞的玲珑来了,还带了一位……”他似乎觉得有点疑惑,又有些好奇,“手上拴着铁链子的姑娘。”
凉玉一怔,回头道:“阿矩,你把择择抱到外面玩一会儿吧。”
很多天不见锦绣,她眉宇间竟然微有憔悴之色,不过精气神尚可,冲着凉玉笑道:“殿下。”
凉玉自动忽略了她背后跟着的神情萎靡的流觞,拉着她的手坐下,发自内心地笑道:“锦绣你怎么来啦?玲珑和凤君都好吗?”
事到如今,她还是得顿一下才能平稳地提着凤君的名字话句家常。
锦绣微微一福,从怀里掏出一个鲜艳夺目的册子来:“锦绣今天来便是为殿下送请柬来的。”凉玉接过来,低头看了一眼,却愣住了:“三日后?”
锦绣笑得充满歉意:“通知得仓促了些,还望殿下见谅。”
“可是……按照先前凤君和我说的日子,应还有二三十日才对,怎么突然提前了?”她疑惑地问道,见锦绣笑得小心翼翼,又害怕自己的表情让人误解她不喜欢这门亲事,便又解释道,“只要他们开心,怎样都好,只是日子突然提前,我还没有准备好……给他们的贺礼。”
锦绣接道:“凤君特意叮咛过了,让殿下不必准备贺礼。”
凉玉勾了勾嘴角:“这怎么行,我与凤君几百年的交情……”她的眸子迷茫地闪了闪,想到凤桐心有所属后与她保持距离的用心,咽下了后面的话,“那我仓促准备一些,你今日便带回去,希望玲珑和凤君不要嫌弃。”
她说着便站起来,四下翻找起来,目光划过纸上刺眼的两字,又是一阵迷茫:“这样仓促的话,兴许三日后,我不一定能去青瓦洞了。”
如果她有命回来,便去看最后一眼;如果没有,这便是永诀。
锦绣没有接话,柔顺地跟在凉玉身后,看她忙得团团乱转,不一会儿便堆出了七八个大小不一的盒子,她最后拿出一个细长的盒子,打开一看,里面一截小臂粗的藤条,上面生满了倒刺,初见有些吓人,像是一件武器,可是表面却像上了釉似的充满光泽,一看便是上好的、有韧性的宝物。
“这个是我娘留下的打不断的藤条,专给老头子教训我用的,我小时候没少挨它的打……”她说着说着笑起来,却一时想到玉郎,又想到凤君,心里止不住地难过起来。“留给凤君的孩子吧,要是不听话的话,也可以拿它管束,但是一定要轻一些,这玩意儿打上去,真的好疼!”
她想到从前无数次,她偷懒不肯做功课,被玉郎追着满院子打,一头扎进青瓦洞,捋起袖子给凤君看胳膊上的伤痕,装哭卖惨的模样。
那时候真好,打她的人和哄她的人,都是她最亲最亲的人。
锦绣福了福,发自内心道:“多谢殿下,殿下还有什么要我帮忙转达的吗?”
凉玉认真地想了想,心头掠过无数句话,最后却微笑着摇了摇头。
锦绣颔首,回头一牵那铁链子,“凤君嘱托,将流觞也送过来,任由殿下处置。”
第87章 温玉(中)
二百年后,流觞再一次见到凉玉时,她竟然还是不敢逼视她的脸。
从前,她总是被高高捧着的那一个,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享不尽的锦衣玉食,人中龙凤皆是她的朋友伙伴。她是被娇宠坏了的少年神官,盛装之下,她一双稚气的黑色眼眸,总是让人生出一种“不学无术”的错觉。
她也的确如此,除了被监管着的工作还算认真,同女仙嬉闹,游乐人间,轻信他人,甚至倒追男仙……每一件都干得惊天动地,令人瞠目。传闻中,她年少恣意,胡作为非,有今天的位置,全靠一双好父母、一位好老师和天道给的好运气。或许因为她这种绝好的运气,嫉妒她、拿她取乐的人很多,凉玉的声名,一直不堪。
她远远见过凉玉数次,皆是在正式的宴席上。
年少的花神从不认识她们的脸,却总是喜滋滋地跟小花仙们说笑,毫无城府,让司矩提醒一句,才不情不愿地闭了嘴。她的眸光潋滟,灵动可人,像一只左右顾盼的雏鹿。
——却不像个神官,更不足以做花界之主。因此,连红珠那样的小花仙,都敢得寸进尺,为一己私利对着花神哭闹。
可是那一次,眼神稚气的小花神平静淡然、一板一眼地立足了规矩,她才知道,原来凉玉她什么都懂,只是不屑于做。
这便激起了更深的妒忌。尤其她朱笔一勾,便能将她贬斥为下等婢女三百年的时候,她更加愤恨——那红珠不过是心机深沉的白莲一朵,而凉玉竟装模作样地站在红珠那边,随意判定了她的对错和生死。
只因为她是花神。
答应为温玉所用之后,一切就像是开闸泄洪,顺利得可怕,仿佛做了一场梦似的,那个众人熟悉的小花神,便已经魂飞魄散,花界瞬间变了天色,主上一换就是二百年。
每当她想起来这一切,总是觉得冷汗涔涔,半夜醒来,一阵寒意透骨。
温玉是个可怕的女人,她有着最清雅美丽的面容和一颗铁石做的七窍玲珑心。她的心思深沉,不像凉玉,没有人能揣测她的心意,更没有人敢与她讨价还价,流觞完全变成了一枚弱小的棋子,只能依靠主人垂怜,担惊受怕却不敢怀疑,任人摆布。
温玉从不讲“情分”,因此她的人生,也如同一场梦一般,走马观灯似的乱套了。
在这闹剧一样的人生最后,她万万没有想到,当年那个小花神,还能再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回来,以复仇者的姿态,坐在上座冷冷地注视着她的脸。
座上的凉玉容颜未改,依旧是娇俏的少女模样,她静静地看着她,托腮笑道:“流觞,你害得我好惨。”
她从头到脚如坠冰窟,仿佛已经有人用最残酷的刑罚,将她千刀万剐,这一切都不及少女轻飘飘的一个笑,她永远不能忘记,就是这样一个看似纯良的笑,让她的人生,彻底变成了一场笑话。
她膝盖一软,跪倒在地上,恐惧使她抖如筛糠:“殿下……我愿意悔过,一切任殿下处置,只是殿下……求你……”
凉玉剥了个栗子塞进嘴里:“求我什么?”
她不住地吞咽着口水,眼角沁出了眼泪:“我想见见……我的孩子。”
“哦?”凉玉放下栗子,似乎听到了很可笑的事情,“流觞,你那孩子一出生,你便差点将他掐死,我好容易将他养得白白胖胖,怎么能放心把他再交给你?”
流觞也不知道自己的眼泪为何一直滴落.
是,她是恨季北辰的,连带着恨这个孽种。可是她的心太空虚和恐惧了,空虚到不住地想念那小小的、温热的一团,天大地大,只有那一样东西是真正属于她的,是永远与她相依为命、既不会利用她,也不会背叛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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