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晅心里清楚,大洲原本没有魔气,可这家伙就是一个天生的魔气源,若是任由它将魔气释放出来,整个大洲的灵脉都会受到影响。
她手一划,却是改了主意,没有拔剑,反而在虚空中徒手画了一道虚像,正是“云烛”主人的背影!
云烛呜咽一声,更加愤怒:“还说没有伤害吾主!卑贱蝼蚁,全都死吧!”
霍晅避开它突出的浓厚魔气,冷笑一声:“云烛,你自问比起你主人来如何?”
云烛毫不犹豫:“自然是吾主更胜百倍。”
霍晅道:“我们这些蝼蚁,拿你尚且毫无办法,凭什么就能杀了你的主人?”
云烛愣了一下:“主人既然没死,那他去了何处?”
霍晅心说,你是他的灵兽都不知道,她知道个腿儿?
可电光火石之间,突然顿悟了一种可能性。
她悲悯的看向这为恶的凶兽,道:“你千辛万苦寻他,怎不知,或许,他正是在躲着你呢?”
云烛早抛却情丝,舍却了烦恼之外,还有些意外的混沌:“主人最是喜欢我,怎么会躲着我?”
霍晅道:“那你可知道,自己的情思在何处?”
她又一伸手,虚空中便化出了情思生就的绛红色树枝。
烛龙呆了一呆,似是想起了什么,继而勃然大怒:“这红色小树分明是我界囊之中的。你敢骗我?”
霍晅道:“若不是你的情思,我又如何知道,你与你那主人之间的种种往事?”
霍晅再次布下幻境,整个黄沙滚滚的魔隙被阻隔在外,只余下一片寂寥的星空。星空之上,走马观花一样,浮现出“云烛”被抽掉情思之前,与主人发生的一切。
云烛像个灵窍未开的稚童,呆茫茫的看着眼前幻象,空洞的红色瞳孔中映不出半点情绪。它一动不动的看完了——这幻象是霍晅赐给它的,自然是极尽曲折,又平添了它许多苦难,也给它的主子,多加了许多的罪状。
可饶是如此,它却仍旧没有丝毫的怨怼。
它吞吐出浓雾一样厚重的魔气:“或许吾主,并非丧身于蝼蚁之手,但吾主既然身殒,不知去往虚空何处,一路之上不能无人侍奉。就让你们这些卑贱之人,与吾主陪葬吧!”
听听这说的什么话?
好在霍晅原本也没指望过,这混账能突然顿悟,乖乖的夹着尾巴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她手中法诀不断,光焰复杂如蛛网,周身紫光突然大涨!
白修莹死后,言灵之力回归本源,这是有她承继的,全部的言灵之族的力量。
当年言灵一族,因为这股力量而灭族,如今,全数融到了她体内。
这道紫光凝合成一线,猛然间没入云烛额间,正中其真身。
云烛像是拍打一只碍事的蚊虫,胡乱挠了一下,未能拦截到这点紫光,但也未曾在意。
“雕虫小技,也敢丢人现眼……咦?这是什么?你敢?还不快住手——口!”
烛龙突然听到了言封。
霍晅一字一顿,念出了任何一个低阶修真弟子都能熟读的灵兽契约。
云烛周身都被万丈光包围,早在它细细看着幻象时,就被霍晅困在了阵中。
雷光不断劈下,等它从雷光中出来,霍晅已经念完了法诀。
“你可知,我为何能将你收作我的灵兽?因为你的主人,早在许多年前,就切断了与你的联系。他早就不要你作他的灵兽了。”
云烛的力量强过她许多,即便有言灵之力,霍晅也不指望,能将它收服,只是一股作气,趁此时机,将重剑出鞘。
天地之间,又是一次崩裂。
不知是毁灭,还是将生。
第118章 故里(大结局)
沈流静自八方寻隐阵之中脱身, 一路西行, 不曾有半刻的停滞。他身后跟着的,是胡乱咆哮着叫喊他的沈留情, 以及,终于确信焱阳门弟子无事却没能见到容情的江见疏。
其余弟子,在震动之后, 已经听从安排,尽数退回了门派之中, 布下大阵, 以保灵脉为先。
沈流静刚到魔隙之外, 便看到了霍晅留下的标记,一块孤零零的石头扔在黄沙之中,上面胡乱的划着字,过于敷衍,几乎不能辨认出, 是霍晅的字迹。
她写道:“烛龙终于跑出来了。”
什么叫终于?
须臾, 又是一块石头, 字迹更为潦草, 十分的轻率,可以看出这个人,即便生死大事之前,都自有一股可气的、漫不经心的从容。
“沈师兄叫我等他,我也想,可有点来不及。”
最后一块, 有点孩子气了些,她凶巴巴的刻在了石头上。
“我非扒了它的皮不可!叫它知道,它只是个外来的小东西,这大洲,我们才是老大!”
魔隙一片颓唐,以往一片死寂的黄沙和罡风叫人窒息,现如今崩裂过后,中间陷进去,露出一片烈红的岩浆,黄中带黑的沙映着红,更显出一股配色上的“脏污”。
可这狼藉之中,方才那股令人心神雍塞的魔气,正在慢慢的散去。
沈流静丝毫不觉轻松,因为,任何平静的背后,都有无法预估的代价。比如,这时候,他已经感应不到半点霍晅的气息了。
他不敢细想,可无论放出了多少阵灵,重画了几百次的血罗盘,依旧没有她的半点回应。
她不该这样无牵无挂,明明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怎么会连一个道别都吝惜?
麟血剑鞘上,从未响过的铜铃突然发出清脆的响声,剑身化作一道红光,脱手而出,瞬间就隐没在罡风黄沙之中。
沈流静能舍却一切,便要纵身投入这魔隙当中,却被赶来的沈留情拼命拦了下来。
魔隙底下,无尽的溶流仍在漂流,烈焰过后,连石头都灼烧成了汩汩的红河。
江见疏破开五行星君阵,却未曾见到容情。可在琉璃珠中,分明是看见了她。
他也不知,为何执着一见。大概,两个人真的你死我活,也希望能有一个决绝的告别。他站在红河畔,远远看见,容情压下云头,烈焰折射出的光影,让她的影子格外的不真切。
他没见到她身边带着的那俊俏少年,不知去了何处。
他便想,或许能单独与她说上一二句话,正思虑着,突然周身血液凝固,动也动不得。只不过分毫之间,变故已生,背后一股阴冷之气袭来,他僵硬着像一座冰雕、悄无声息的落进了红河。
红河之中卷起一点微不可见的浪花,瞬间就将他吞没,从肉身到灵魂,没有半点放过。
那人拍了拍手,一脸单纯可爱的笑意,朝对面的容情招了招手:“师尊,师尊!你要找的人,找到了吗?”
容情皱眉回首,极不喜这孩子这样跳脱,可一时又没忍心训斥,只是摇了摇头,叮嘱道:“你担心些。魔隙破开,这底下可不是普通的岩浆,掉下去,魂魄都会被吞吃的一干二净。”
少年露齿一笑:“知道了!师尊要找的人,是什么模样?师尊可有他的画像?弟子也一起来找。”
容情却有些失神的愣了愣。
少年似乎不解,天真问道:“师尊千里迢迢,这样寻他,难道连他的模样也能忘了?”
容情逆光而立,乌黑浓密的秀发随意的披散在肩头,打上了一层淡金色的绒光。
她似是极轻极轻的笑了笑:“这么个人,只能藏在我心底。怎么也说不出口……罢了,他既是焱……”
容情心想,他既是焱阳门门主,又与霍晅颇有交情,无芳佳城的重建,也要靠他,谁也不会叫他出事的。
这样一想,又何须她多事来护?
她朝少年招了招手,释怀一笑:“走吧。”
这一步间,已跨过红河,到了少年身侧。
少年天真的偏头一笑,握住她衣袖:“那师尊之前可是说好的,要带我去喝甜甜的竹叶酒!”
容情无奈的一笑:“酒鬼。”
魔隙底下,孟子靖艰难的挪动了半边身子,在石头缝里翻了个身,拂了一下满头满脸的汗,欣喜道:“这次倒好,炸出一个地道来,我慢慢爬到前边,休养一段时日,再徐徐图之。”
他堂堂晏极山主,还真的跟条打洞泥鳅一样,在魔隙百丈地底之下,艰难的挪动。他动了几下,察觉到桑茵意外的沉静,自己也突然顿住了。
“刚,刚才那么大动静以后,魔气似乎被压制了许多。”
桑茵的魂火又黯淡了许多,这点淡绿的光,在黑暗之中,几近于无。
孟子靖问:“那是我师姐吗?你又在干嘛?”
桑茵不管不顾,只是魂火越来越淡:“你知道,这把名为三千霜华的天剑,是出自何处?为何独独能克制住烛龙?”
孟子靖摇摇头。
桑茵道:“我原本也不知道。但方才天剑一击之威,却有些似曾相识的气息。你也知道,我生于混沌,出自灵元之中。”
孟子靖已经顿悟:“这把剑,是出自晏极,不,是出自大洲灵脉?”
烛龙乃上界之物,突然出现在大洲,还妄图灭世。于是,大洲灵脉之中,生出了这样一柄集合一洲之威的宝剑。
“这样的剑,即便她已经是入圣修为,也万万不足以承担这把剑的力量。她真的能激发出天剑之威,便与自戕无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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