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大摇大摆地走近了城镇。
这是一座凤凰城。
凤凰花开满城,仙界凤凰花,只开两季,不知此处,是否也是如此。
此时暮色降临,她刚踏进去,才发现今日是凡间的花灯节,入眼而来,满城挂着凤凰花灯,人来人往,她有些触景生情,脑海之中浮现出百年前仙宴之上的斗灯,那时也是如这般盛况,满眼花灯,皆是对她的承诺。
那时,她是如何单纯如何憧憬着未来的种种的美好。
然而
时过境迁,一切不过是虚无缥缈的一场幻境罢了。
她宁愿不曾发生过,也不曾令她动容过。
当年满心倾覆爱意的人,如今却是她的仇人,必杀的仇人!
迎着冷淡的光晕,她眼角之下拉扯出一层浓厚的阴鹜,不复从前那般弱小被欺。
砰!砰砰!!
头顶上空忽然炸开接连不断的烟火,密密麻麻,照亮了凤凰城的上空,很美。
她忍不住多看一眼,然后沉下目光无神地游行,想要找个地方喝个酒。
在虞苓不知道的一个角落里,一个人从她身上收回目光,清冷枯寂的眸光微微荡漾,仰起头牵出一丝苦涩笑意:“赠你一城烟火,你可喜欢?”
虞苓走着走着忽然撞上一个人,没把自己撞倒,反倒把对方撞在了地上,对方哎哟叫喊了一声。
有人嫌弃低骂:“果然是个不中用的。”
“在下灵力尚浅,如何比得过你这个东海太子啊。”那人摸着屁股爬起来。
虞苓瞧过去,她撞倒的人是君子规,骂君子规无用的人是孟云,孟云身边跟着谢昂和周青。
还真的是,一遇到熟人,就一直遇到熟人。
她试图抬手扶额表示叹息,可是一想到小动作也许会暴露自己,生生忍住,朝君子规扶手作揖:“这位公子,在下实非有意抱歉了。”
君子规还是百年前那样,没什么变化,灵气也没增加多少,果然废柴。
相反在一旁抱着手臂看热闹的孟云灵力倒是精进不少,有突飞猛进上升到九阶品以上,并且似乎已经掌握了水系法术了,如今倒是变成了货真价实的高阶品猎妖师了,那他的两位哥哥恐怕再也不敢为难他了吧。
他身边的谢昂和周青两位师兄师姐,也灵力大涨,同样突破九阶品,谢昂的似乎是雷系法术,周青师姐是木系,看来大家在这百年里都努力了不少。
若是苏兰师姐在,又会是掌握什么系别的法术呢,她很好奇。
君子规也礼貌回道:“是我走路急了点,这里人来人往拥挤的很,我也没小心,与阁下没关系。”
“我看几位都是猎妖师,如今有幸相遇,不如在下请各位去喝杯酒,反正现在是花灯节热闹的很,一同喝点酒也无伤大雅。”虞苓建议道。
却不知道如今除开君子规,几位性子都稳重了许多,就连孟云都没再冲动暴躁了,而是审问她:“你这个凡人如何能一眼看出我们是猎妖师的?我们的椒玉都藏起来了,也换了衣服敛了气息,你是个什么人啊?”
是个什么人?
当然是个能吓死你们的人呐。
她沉默了,淡然道:“我听说南山平虚最近新掌门继位,在下不才,仅是从各位行色匆匆,气度不凡之中猜出来的,若是猜的不妥,还请各位见谅。”
“你这个凡人从哪里听说南山平虚之事的?”孟云又问。
她淡定道:“在下不才,家住南山脚下,最近也是来此走串亲戚,赏完花灯便要启程回去的,其实是想如今凡间不似以前安稳,若是几位是前往南山的猎妖师,也想讨个近乎,与你们一路同行,好过的安然一些。”
孟云长眉高高挑起,还以为他已经聪明到能在她说的话里找到漏洞,没想到手掌大力落下来道:“你这人挺诚实的,既然想跟我们同路回南山,请我们吃吃饭,住住客栈也是理所应该当的啊。”
堂堂东海太子还占凡人这么点便宜?
她默默地嘲笑孟云一下,然后乖乖点头:“应该的应该的。”
其他人没说话,算是赞同吧。
而她则被孟云直接揽着肩膀,兄弟兄弟叫着,直接找了附近最贵的客栈定了几间上房,并且似乎还给慕白他们定了几间,最后见慕白还没来,便现在楼下点了一桌好菜,吃着饭喝着酒,赏着花灯等他们。
当然这些吃饭订房的钱都是她这个“凡人”给的,真真没想到孟云会抠凡人的钱,以前的阔绰劲儿不知道去哪了。
吃着吃着,周青偷偷递过来一些银两:“这是我们住房钱和吃饭钱,虽然不够,但是也请收下,实在抱歉,之前我们的银两在对付妖怪时丢了。”
原来如此啊。
她装出一副很柔善的模样,连连点头,“没事,也算是我出的保护费嘛。”
“阿云。”
忽然门口传来一声叫唤,刚夹起鸡腿的孟云一下子松了手,那鸡腿便吧嗒一声落入碟子里,撞开了他面前的酒杯。
没人注意到之下,她及时伸手接住酒杯,令其酒杯里的水一滴未洒落出来,端端正正又放回原处。
婆娑大步走过来,一眼瞧见孟云,一锤落下,让他半个身子都差点折了:“怎么这么慢?”
孟云硬生生抗下道:“下次能不能不要再这样捶老子了?丢人啊。”
“是你受不住吧?”婆娑直接拆穿他。
孟云当场生气了,放下筷子道:“老子怎么受不住,就是你再来十拳老子也受得住!”
除开她虞苓,所有人都暗自笑了。
慕白走进来,只有虞苓身边还是空的,于是坐了下来,她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慕白将茶水凑到唇边,瞧了一眼她,然后饮下一口才问道:“这位公子是”
“路上捡的。”孟云脱口而出。
509 她是我一生的伤,一世的痛
“路上捡的?”慕白微微皱眉:“如何捡到一介凡人了?你们要知道我们是要去哪?带上凡人不方便。”
周青解释道:“这位公子给我们提供吃住,不过是想与我们同路去南山,他正好家住南山,怕路上遇到妖怪无法自保。”
慕白扫了她一眼,淡然问道:“敢问公子如何称呼?”
虞苓想了想,回道:“在下苏生。”
“在下慕白。”慕白毛遂自荐,然后一一介绍了孟云他们,这便是打算同意让她跟他们一路吧。
虞苓也一一回礼。
如此大家也就在饭桌上闲聊着一些家常琐碎之事,从未提及有关猎妖师和南山之事。
花灯节空中花灯漂浮,此时烟火接连不断冒起,灿烂爆炸在空中,转瞬的美丽也让人驻足观看。
不知是不是酒喝得多了,孟云摇着杯中酒,眼神迷醉地望着窗外天际的烟火,低低一叹:“如此美景,却没了小师妹。”
慕白喝茶的动作忽然一顿。
握住茶杯的手指一缩,在一紧,指甲紧紧扣住茶杯,脸上的神色在温润平静之下裹藏着一股暴风。
周青听闻下意识地看向了慕白,然后没在说话。
而婆娑却是狠狠拍了孟云一下,低声说道:“不要说了,百年了,慕白师弟已经为这件事折磨自己一百年了。”
虞苓假装听不懂,吃完饭,拿起茶杯凑到唇前,目光幽幽地扫了一眼低落的大家,然后落在慕白身上。
他身上散着收敛而隐忍的杀气,这么锐利的气息还是她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看见。
情不自禁地她低垂了眼,淡淡饮下一口。
却在这时,耳边传来破碎之声。
她抬眼而看,完好的杯子被慕白硬生生捏碎,血腥味淡淡散开,水珠子沾染血色,变成血珠子从他握紧的手指缝隙里一滴一滴滚落下来。
“小师妹是我一生的伤,一世的痛,长久的遗憾,无论如何,我都会找到她。”他红着眼睛一字一句说道,坚定而铿锵有力,如此模样真的与之前温润的他不一样了。
她放下手中杯子,移开目光淡淡出声:“有人能让慕公子如此惦记,想来那人若是知道,定会欣慰的。”
“她不会原谅我的,即使她原谅我了,我也永远不会原谅我自己。”慕白面露悲伤,站起身来,顺走桌上的一坛酒一闪便出了客栈,消失在了夜色里。
“慕师弟!”
周青跟着站起来,担忧地欲要跟出去,不想孟云伸手拦下:“这么多年了,一遇到这种事儿,他都要把自己藏起来,喝的酩酊大醉,你就别管他了,让他一个人静静。”
孟云喝下一大口酒,眯眼晃了晃酒杯,露出一丝苦涩之笑:“这何尝又不是我们所有人心中的痛呢?”
婆娑周青都沉下目光,只有君子规还没心没肺吃着。
虞苓眸光敛动,换了一杯酒,独自喝着,心中五味陈杂,面对昔日的师兄师姐她不知为何会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恐怕
她再也回不到从前了,而他们亦是如此,今后她要走之路,跟他们只会是,道不同不相为谋,背道而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