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子,一向最会看眼色,半点亏也不吃。向销戈和水空锈一脸惊愕——这、这……大的一个都这么大了?!
器圣十分凌乱,拉过他来也瞧了一阵,唉,这两人……鬼知道怎么回事啊!小恶魔虽然头上并没有虾枪,但圣剑与天衢子结合,本也并不是所有孩子都会有剑骨的。可能这孩子遗传天衢子多一点。
向销戈心中慈爱都快要满溢出来,一脸老母鸡似的温柔,伸手摸了摸小恶魔的头:“你也有,你也有。”
这一下子就儿孙满堂了。向盲站在一边,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一大一小,我这是当了叔叔还是舅舅?
炼化画城,非是一日之功。这边火阵日夜不停,向销戈和水空锈、典春衣、九盏灯四人轮流守炉。因着部分老弱病残怕是受不了,这时候被送出画城之外。九渊仙宗自然是接手安置了。
奚云阶也是这么久以来,才第一次见到自己师妹。他满心激动:“云清!”
奚云清一脸莫名其妙,面前人她认识,天衢子的大弟子嘛。但是他眼里这噙着眼泪的激动是怎么回事儿?
奚云阶伸手想要握住她的手,她连忙后退几步:“你想干什么?!”
奚云阶这才问医宗君迁子:“君掌院,我师妹这毛病,是没法治了么?”
君迁子瞥了一眼:“有啊!只是看你师尊甘之如饴的样子,个把弟子,恐怕也是某人使个眼色便能牵走的。治来何用?”
还牵走!又不是驴!奚云阶说:“君师叔,无论如何,总要让她想起前事才好。拜托你了。”
君迁子看了一眼奚云清,说:“傀首虽然混乱了她的记忆,但并未下重手。还算可逆。”他掏出银针,奚云清一脸戒备:“你们想干什么?!难道想趁我师尊入炉,便谋害我等吗?!”
君迁子翻了个白眼,对奚云阶道:“抓住她啊!”
阴阳院里,顿时一阵鸡飞狗跳。
整个阴阳院上上下下,都知道奚掌院就要脱出弱水了。而小恶魔和小虾枪的身份,虽然没有正式宣布,但诸人可都是心中有数的。
如今的九渊仙宗,哪怕是闭着眼睛,也应该知道下一任宗主是谁。
是以也没人管这俩“皇太子”。
小恶魔领着小虾枪,在九渊仙宗简直是翻了天。连水空锈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最后实在受不了,便怂恿向销戈领回去玩几天。
向销戈当然是早有此意,一脸姨母笑,带着两个小家伙就回了向家堡。但是第二天就送回来了——小虾枪掉进了剑庐里,幸好这几天向销戈都忙着画城之时,并未开庐。否则要是天衢子出来,知道他儿子只剩下了一根贱骨头,不知道会不会相信是这小子自己所为。
向销戈吓出了一身冷汗,带两个小东西回去的事,再不敢提。
奚云清只好继续担任起照顾两个小子的重任。如今她的记忆恢复了许多,虽然气恼顼婳欺骗,但也知道无可奈何——如今她是师娘了,跟母亲也没什么区别。自己能怎么样?
师尊也是,把自己往师娘身边一丢,就不管了。
她拉扯着两个人憎狗嫌的小东西,日子一天一天过去。
炼炉里,顼婳很少说话,画城里的山山水水,偶尔会发出奇怪的声音。许是万物母语,并不能辨别其含义。
天衢子的忧心溢于言表,但他也很少打扰,这时候分神,对她而言并不是好事。水空锈和向销戈当然更明白,平时也从不带小恶魔和小虾枪前来。
火阵昼夜不停,无数的灵气被炼化进整座城池,天衢子睡眠越来越少,大多数时候,他都在万法神镜那端,凝视着静默无声的城池。
不朽神木前几日有枯萎之象,水空锈、向销戈等人不得不另外架设了汲灵阵,为它输送灵力。天衢子日日夜夜的注视,那是整个弱水天河里,他唯一的亮光。
终于这一日,有个声音在他耳边道:“玄舟,你醒着吗?”
天衢子连心神都是一震,立刻道:“嗯!如何?有无好些?”
顼婳的声音疲倦无力:“并没有,这该死的炼炉,本座这一辈子再也不想看见了!”
此时画城传音,二人的对话,整个画城的魔傀都能听见。天衢子当然知道,因着画城不许傀首与外族通婚,这时候天衢子说话难免也有许多顾忌。但言语之中的温柔,如溪流入水:“不会再有下一次,玄舟保证。”
这一生,这样的痛苦,绝不会再有下一次。
似乎知道他担心,顼婳道:“其实也还好,比起第一次融铸圣剑时,温和太多。”
这是自然的,毕竟当初融铸圣剑,可是岩浆为火,融铁为水。天衢子正要说话,顼婳又接着道:“毕竟这一次,吾身旁还有一个玄舟。”
整个画城里所有魔傀的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天衢子心中酸楚漫延,无际无边。他却只能微笑着,说:“无论何时,玄舟永远陪伴傀首,侍奉左右。”
顼婳的声音沙哑,虽然忍痛,却也能听出是带着笑意的:“互相侍奉,互相侍奉。”
众魔傀:“……”你俩要不要这样啊!!
时间一日一日,眼看过去了五年。小虾枪还是没有名字——所有人都在等,他的父母脱困,自然会为他命令。
他和小恶魔都跟着水空锈学艺,然而融天山八脉掌院个个都被烦得不行。连木狂阳都受不了,在刀宗竖了个牌子——二子与狗不得入内!
这一日,小虾枪不知从何处听说,得知自己的父母被困在十万大山的弱水河口里。
这还了得?!
这家伙自小就听小恶魔讲沉香劈山救母的传说,立刻眼泪涟涟,二话不说,自奚云清处偷出传说中的圣剑,于当天晚上偷偷下了融天山。
夜里,十万大山万籁俱静,只有火阵猎猎燃烧。
积雪半融,风雪却呼啸未停。一个小小的身影奋力地扛着一柄巨剑,自地平线上缓缓走来。
顼婳本来是闭着眼睛,可画城为肉身,她的知觉可十分灵敏。她睁开眼睛看过去,许久,犹疑着说:“天衢子?”
隔着万法神镜,天衢子迅速回了一声:“嗯?”
顼婳透过影影绰绰的火阵,说:“你看那边是什么?”
天衢子的视线乃是依靠万法神镜,压根不能转头。他问:“什么?”
顼婳几乎想伸手擦擦自己的眼睛——地平线那头,为了凸显悲壮,小虾枪特地剪了一块红布披在身上,像是一条红色的披风。
这时候他扛着圣剑,半爬半行,吃力地向这边挪动。顼婳看了许久,终于喃喃地说:“天衢子,我怎么看着那东西,那么像你儿子……”
什么?
天衢子吃了一惊:“孩子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可他偏偏就是出现了。他把圣剑往地上一顿,摆了一个自认为帅气的姿势。圣剑镇守弱水河口两千年,二者气息早已相通。这时候圣剑靠近,整个弱水都开始翻涌不止。
天衢子吃力地平复着水流,终于也从万法神镜下看到了那个小小的身影。小虾枪长高了,也长壮了。七岁的小孩跟两岁时是毫无相似的。这时候他双眼灵动、五官清俊,倒能看出几分天衢子的模样。
然而这时候却不是上演父子相认的感情大戏之时,天衢子从未为人父,这时候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语气同他说话。只得问:“你来这里干什么?!”
小虾枪在用力地拔剑——方才一顿,圣剑入雪,直接插入冻土里,他半天拔不出来。果然帅气是需要代价的!小英雄很尴尬!
听见天衢子的声音,他倒是带了几分喜色:“你是我爹吗?”
天衢子也觉得很古怪,第一次和儿子对话,他不知道自己是应该严肃还是慈爱。只得说:“嗯。”
小虾枪欢喜,道:“父亲,您别着急。您的儿子我,今天就来救你脱困!”
似乎是希望就在眼前,他蓦地生出几分力气,一个用力,竟然又将圣剑拔了出来。只是没奈何,用力过度,连人带剑,摔了个屁股墩儿。
天衢子:“……你小心着点剑!”那样大一柄,要是整个倒在他身上,后果不堪设想。
小虾枪像个屠龙的勇者:“父亲放心!我来也!”
他手持圣剑,对着弱水天河的上古法阵,猛地一劈。轰隆一声巨响,法阵摇晃。天衢子终于明白自己的角色了——如果上天垂怜,有朝一日能够脱出弱水,非揍这臭小子一顿不可!
他还没开口,顼婳几乎是怒吼:“住手!你个小浑蛋,赶紧滚回融天山去!”
小虾枪转过头,一脸狐疑地看着面前这座被火焰包围的城池:“你是谁?”问题刚一出口,他立刻明白过来,自作聪明地道:“火焰山?!”
我火你姥姥个腿儿!!傀首确实是一腔怒火:“赶紧滚,否则等老子出来,一定要让你屁股开花!!”
小虾枪哪里把她的威胁放在眼里,说:“哼,少吓唬我,你要能出来,就不在里面叫嚣了!”话落,举起圣剑,又是一剑!圣剑顿时冒出一串火花。
天衢子简直崩溃,无力道:“住手。”
小虾枪冷哼一声:“父亲大人,今日不论刀山火海,您亲爱的儿子我,一定要效仿沉香,劈水救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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