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凡凡也如平常的孩子一般喜欢粘着自己的母亲,可是,因为她的自私,因为她每次看见凡凡时便想起那张她最不愿意见到的脸,她便好几次将他从自己的身上推开。
她在逃避,可凡凡却只是个孩子,他只以为她不喜欢他,他哭了,好几次,他都哭着对她说,他是不是做错什么了。
她不知该怎么同他说,她甚至连安慰都不会了,就看着他哭。反倒是他看见她满脸愁容的样子后,向她道歉了,他以为是他做错了,她才生气了,不理会他了。
她那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却是连抱都不想抱一下他。
他似乎很害怕被她给抛弃,便打着胆子抱住了她。
很奇怪的感觉,或者说是很奇妙,在凡凡抱上她的那一刻,很是奇妙,她没有想要推开他的感觉,甚至想将他给抱紧。
可她还是怕,怕自己在下一秒便会反悔,会主动将他给推开,所以,她就不动,就只浑身僵硬着不动,任他抱着。
凡凡很是迷惘地睁着一双大眼睛盯着她,后来,他猛地将她给抱紧了。
他的力道不大,却只拿一下,便好像要将她给撞翻。
那时候,她当真觉得自己的心在滴血。
她鬼使神差般地伸出手去抱了抱他,他很小,小到她以前都没有自己想过的小,小小的身子很是柔软,让她不由得想要捏捏他的小脸蛋。
见她不再生气了,凡凡破涕为笑,见她僵在半空中的手,凡凡便将自己的小脸主动凑上前去,说道,“母亲,你捏吧,随便捏,不要和凡凡客气。”
那时,她笑了,或者说是哭了,这个孩子,在邻家阿婆来的时候是如何都不肯给摸的,凡凡的脾气她还是知道一些的,别看他小小的,可是他却是倔强的很,要是心底里认定的一件事,就算你怎么同他说,他都是不会改变的。
可是,这次,他却是主动让她摸。
当她将手指轻轻地揪住了凡凡的脸颊时,似是太大了力道,凡凡小脸顿时皱成了个小苦瓜,她吓得立刻放了手,凡凡却是赶忙摆手回答道,“不疼,不疼,只是,母亲,我怎么觉得你像是在捏小灰啊。”
这小灰,是付葭月从村口的一户人家中抱来养的,那时她只是想抱回一只宠物给自己解闷,可是,当她将小灰给带回来时,发现凡凡很是喜欢,在无聊的时候,他时常抱着小灰玩。
甚至是心事,他都会跟小灰讲。
直到那次她暗中撞见了,才是真正明白自己对这孩子就近亏欠了多少。
于是,她就装作不喜欢这小灰,很少花时间和小灰在一起,而与此同时,凡凡便多了许多时间和小灰在一起玩。
因为她很少想和凡凡呆在一起,她还是太自私了,她不想再唤起不想回忆起的记忆,她这次的逃离本就是想回归平静的生活,可怎么都没想到的是,会有了凡凡,这是个意外。
也许,也许也算是上天的一种注定吧,让她就算要逃离了,也有和谢白脱不去的干系。
凡凡显然没有注意到这点,有了小灰,他便也就少时间来找她了,缠着她了。
可是,当凡凡当真不如以前那般缠着她时,她心中反倒是觉得空空的,明明以前是多么想他能够少花点时间同她相处,可当他真的不再像以前那般缠着她的时候,她又感觉心中空落落的。
可是,更令她没想到的是,只是两日后,凡凡便不再整日里同小灰玩了,又开始缠着她了。她问他为什么,他说,看见她不理小灰了,小灰很可怜,就花了两天的时间给它讲道理。
而他虽然喜欢小灰,但却更喜欢同母亲在一起。
那时候,付葭月很想哭,可是她还是没哭出来。一来,她不想让凡凡看见她懦弱的模样,二来,她不想真正地否认自己之前的想法。
这两天,她试图告诉自己,若是凡凡当真就此和她疏远了些,也算是好事,这样,她不想见他,也不会这么愧疚。
可是,一切,都是这么的始料未及,这个孩子,懂事地让她心疼。
那晚,她哭了,她是躲在房间的被窝里哭的,这是她第一次不敢光明正大的哭,以前只要她哭,哥哥便是会妥协,后来,她哭,谢白和乔羽书便会对她妥协。
虽然现在回想起来,那段时间确实不是她承受最多的,但是,其实,他们相比之下比她承受的更多。
其实,一直一来,她都是受保护的那个对象。
而现在,她不但没有了这个特权,反倒是成为了要保护人的人。
而这个人,不是别人,是她一直没准备好接受的孩子。
都是,母爱是伟大的,都说,母亲是这世界上最疼爱孩子的人,可到了她这里,她却觉得不对,她不是,的确,她不是。
她一直都不会疼人,也许,除了她自己,她就没有真正为谁考虑过,着呢正关心过谁。
前世的哥哥那般艰难,父母被迫在朝堂中为官,不能和他们相见,是哥哥一人挑起了整个家。可是,她却是丝毫不知情,只知道胡闹,只知道整日给哥哥闯祸。
可是,哥哥从来就没有跟她说过重话,甚至,都没有骂过她,最多的也不过是处罚。
罚她站太师椅,说是处罚,不过一会儿,她喊脚酸,也就放她下来了。
说来,哥哥就像她的小父亲般,她曾抱住哥哥说,将来要当哥哥的妻子,哥哥则笑着在她头上弹了一下,只说妻子她是不能当的,不过将来他给妻子的爱一定不及她的妹妹。
听到这话时,她是高兴的,不过那时她还小,还不懂妻子的真正含义,只以为哥哥是诓骗她的,直到后来她死了,在阴间的时候,每每回想到这一场面,都是不禁笑起。
那段时光,恐怕是她这两世里最快乐的时光,在她看来,所爱之人不如亲人,亲人不会给她带来烦扰,而爱人,说来也是她的错,别人都能好好地与人相爱,而她,却是搞得这么错综复杂,所以,在她的心目中,若是选择一个人和她过一辈子,她选择哥哥,这样就不会有太多的烦扰了。
只是她现在连哥哥的半点消息都是没有,况且,这话说的,若是来年的大嫂知道了,还不知该生出哪门子的醋呢。
终归只不过是她的意愿罢了。
且说,那晚过后,在付葭月想了许多,又将沉积在心中的许许多多的苦痛都给哭出后,她便似乎想通了,不管凡凡是谁的孩子,不管凡凡是不是在她准备好的时候到来到这个世界的,她都是凡凡的母亲不是吗?
那晚,她彻夜未眠。
第二天,她便是煮了碗肉粥到凡凡的小屋中。
凡凡那时还在睡觉,说来也是惭愧,这些年,似乎连凡凡的作息都是不知道。
凡凡见到她来了,很是高兴,就要扑到她怀中时,却又犹豫着,她知道,凡凡那是害怕她会讨厌他,然后再度离他而去。
付葭月摸了摸他的头,拧好毛巾帮他洗了把脸,帮他漱完口后,便一勺勺地喂凡凡肉粥。
凡凡显然很是惊讶,开始她要喂他时,他还是有些抗拒的,只不过她强烈地要求,他才是妥协。付葭月知道,凡凡其实是很高兴的,只不过这些年自己动手习惯了,一时换成付葭月喂,倒显得极是别扭,或者说是不好意思。
不过也只一会,凡凡便是习惯了,他甚至还伸出小手玩她腰间的玉佩,他说,他很早之前就是觉得这玉佩很好看。
说到这玉佩时,付葭月先是一愣,这才意识到这些年她一直所佩戴的这玉佩便是谢白当初送她的。她竟是将他送的玉瓶一直戴了五年之久。
似乎,她一直在催眠地告诉着自己,这玉佩只不过是戴着好看,就戴着。
其实,潜意识中,她这是在用另一种方式来想念谢白吗?
或许是的,只是,她还是不愿承认。
凡凡见付葭月的脸色忽然变得阴晴不定,他忽然哇的一声哭出了声,他颤巍巍地牵着她的衣袖,哭着对她说,“母亲,是凡凡错了,你不要生气了,不要再不理凡凡了。”
从思绪中被扯回来,付葭月一脸歉意地看着凡凡,摸了摸她的头说道,“傻孩子,你没错,是母亲刚才想到了旁的事了,这玉佩若是你喜欢,以后送给凡凡便是了。”
说着,付葭月就将腰间的玉佩给一把扯下,这玉佩,说来也是谢白送的,转送给他的儿子,也算是一个不错的归宿,总比,最后丢了来得强。
这样,心中就不会有愧吧?
“母亲,你说的可是真的?”凡凡的眼睛顿时发出光亮,他热切地盯着付葭月,似是要将她的细微表情给尽数收到眼底。
付葭月轻轻一笑,见他仍是满脸不可置信地不敢接玉佩,她将玉佩在他眼前轻轻晃荡了下,说道,“还不将这玉佩给收下?难不成又不想要了?”
凡凡小眉头微微蹙起,像个小大人般似在考虑。
这一皱眉,看得付葭月一愣,这个动作,和谢白很像,谢白皱眉时也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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