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见容曜不经意间得知杜慈佩对艾瓷所作所为的愤怒。
他看见容曜不自量力地找上艾斯北和杜慈佩。
他看见容曜……为艾瓷而死。
“艾姑娘,我……收不到你的剑鞘了,但请你,收下我的剑。”
他看见容曜面色惨白,脸上却仍然笑着,将自己的罔赭剑交到艾瓷手上,然后只来得及最后低低唤了一声:“艾姑娘……”那只手便无力地垂了下去。
他好像要说什么却没能说完。
可顾庭却觉得,自己知道这未尽的一句话是什么。
他是想说:“艾姑娘……我能不能唤你一声阿瓷?”
这个故事带给他如此强烈的熟悉感,在这四十六亿的记忆中,唯独这一段像是属于他自己的一般,他不再是俯瞰一切的冰冷无情的旁观者,而更像是深陷其中的戏中人。
他喜他所喜,怒其所怒,哀彼所哀……
就如同,他真的是那容曜本人一样。
及至梦醒时分,顾庭茫然地坐起,下意识按住自己的心口,那里似乎还扎着一支箭,容曜临死前胸口的那支箭,残留着一丝梦中的疼痛。
所以顾庭有许多问题想问,可当他此刻对上艾瓷的眼睛,他突然又不想问了。
那段记忆于她,一定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吧?那何必再惹她想起呢?
顾庭低眸敛去眼底复杂难言的神色,再抬眼,便是笑道:“没什么,我就想问问,圣诞节要到了,你愿意和我一起去看电影吗?”
【叮——】
微信在此刻应声响起,艾瓷抬起手掌冲他示意了一下:“稍等。”便先低头看了手机屏幕一眼。
【艾小姐圣诞节有约吗?】
是晏仰均发来的邀约。
【我可以邀请艾小姐共进晚餐吗?】
他紧接着又发来一条。
艾瓷把手机递给顾庭瞅了一眼,摸着下巴沉思道:“这家伙的底子一日摸不清楚,我就一日不得安心,他现在自己找上门来,所以你觉得我该去吗?”
顾庭抿了抿唇:“菌心叵测,不可去。何况……”
他顿了一下:“还是圣诞节,就更不可去了。”
“为何圣诞节不可去?”
“因为……”顾庭卡了一下,深觉自己要好好学学艾瓷那信口胡诌的本领了。
正当他卡壳之际,艾瓷的手机又“叮”地响了一下。
【你来,我便会告诉你你想知道的所有事情。】
【不再有任何谎言和敷衍。】
……
“你疯了不成?竟然对那位做出这种事情来?泼脏水?侮辱她的名誉?你特么是不是光长了细胞壁不长拟核的?你妈分裂出你的时候是不是就没给你分拟核?光把鞭毛养大了?”
李明霖满脸的恨铁不成钢,一手叉腰,一手一下一下地戳着余白莲的额头,将她一步步逼得跌坐在木椅上。
“算你运气好,大人这两天在忙着找顾庭气运的替代品,以便进行最后一次改造,所以现在还没看到网上的消息。可是一旦等他发现你做的事情,你就等着被关进抗生素水牢吧!”
——抗生素水牢,所有细菌闻之都会丧胆的存在。
其实能修炼成精的细菌自然都已是一些超级细菌,抗生素是杀不死它们的。
可即使杀不死它们,沾惹上抗生素的剧烈疼痛也是它们不愿意体会的,何况是浸在抗生素水牢里,那对它们来说也是一种酷刑了。
在菌界,家长们吓唬小菌们时,口中的“再皮我就去拿抗生素过来了”,就等同于人类家长的“再皮我就拿晾衣架抽你了”。因此对抗生素的畏惧打小就深植在了每一只菌心里。
所以余白莲听得“抗生素”三个字,条件反射般地浑身一抖,心底有寒气蔓延开来。
她这时才觉得有些后怕起来。
按照大人阴晴不定的性子,将她在抗生素水牢关上几年,都还算是从轻发落了。
所以她当时究竟是怎么被鬼迷了心窍,一心想要对付艾瓷呢?
余白莲反思许久也只能将当时的癫狂归于自己现在寄居的这个躯壳。
——或许是夺舍了人类的躯壳,多少受到了一些原身的影响吧,那原来的余白莲可不就是嫉妒心极盛的人吗?
李明霖又接着骂道:“何况你这一出闹的,让顾家又盯上了余家,现在余家也自身难保,要不了多久就会和那陆家一样树倒猢狲散了,你这是要断了大人在华夏的一大臂膀啊!”
余白莲咬了咬唇,辩解道:“我只是想让大人看清那女人的真面目罢了。”
“真是,一开始就不该派你过来,怎么这般没拟核?女菌的嫉妒心啊!我就不该相信你能接手余家的事!”
李明霖又骂骂咧咧了一会儿,才道:“罢了,事已至此,最好做点什么将功赎罪。”
“救余家于水火之中吗?”
“救个屁!”李明霖火大到频繁爆粗口,指着余白莲的鼻子骂道,“你他妈闯了这么大的祸,自然要靠更大的功来弥补,救余家算什么?”
“那……”
李明霖不耐地打断:“你的过因那位而起,自然也只有从那位身上取得的功才能补救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细菌的翻译课堂开课啦(敲黑板)】
拟核=大脑。
所以李明霖骂余白莲没拟核,就是骂她没脑子。
_(:з」∠)_
“你妈分裂出你的时候是不是就没给你分拟核?光把鞭毛养大了?”
≈“你妈生你的时候是不是把娃扔了,把胎盘养大了?”←_←
【下面是关于拟核的科普,为没学过或者学过但忘了的小可爱解释一下】
细菌一般属于原核生物,他们的细胞核没有核膜,就是一段裸露的DNA,被称为拟核。
第96章 拨开迷雾的前尘
未曾想,顾庭和晏仰均最后谁都没约成艾瓷。
因为艾瓷的房门口被人放了一个水缸。
一只大胖草履虫在其中欢快地游动着,天真又无邪。
“出来吧。”艾瓷只是平静地扫了那虫一眼,就移开了视线,对着虚空淡淡道。
“艾小姐。”
一个男人应声从楼梯间拐角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他满身的狼狈,一身名贵的西装已沾满了灰尘,满面乱糟糟的胡须纠缠成一团,唯一露出来的部分还东一道西一道地被划了细碎的伤口和污渍,叫人认不出他的真面目。
但艾瓷还是认得他的。
这人正是之前在电话中听见贾家出事,说什么也要赶回去的贾鲍甫。
贾鲍甫一瘸一拐地走到艾瓷跟前,突然“扑通”一声跪下了:“求您……救救我!只有您能救我了!”
艾瓷探究地看着贾鲍甫,一时没有说话,一双澄澈的眼睛紧紧盯着他,似乎将他的心思看得透彻。
片刻后,她终于道:“你能逃出来也属不易,进来吧,把你知道的事情都说清楚。”
艾瓷曾在贾鲍甫身上留过一道神识,只是在进入优若佩的地盘之后,被她当作图谋不轨的探查给打了回来,因而也就不了解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是看贾鲍甫的样子,他一定是在那里发现了什么与她有关的事情,毕竟他原来可对她没这么恭敬。
“这人是谁?”顾庭一身休闲家居服,从艾瓷身后走了出来,皱起眉头问道。
“是贾鲍甫,他是来求救的。”艾瓷回身回答了顾庭一句,便转头示意贾鲍甫跟上。
贾鲍甫抱起地上的水缸跟在艾瓷身后走了进去,许是终于见到艾瓷,他强撑着的心弦终于彻底断裂,露出一丝恐慌来。
他瑟瑟发抖地在椅子上坐下,紧紧地抱着水缸不敢松手,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顾庭拖动椅子发出的一点轻微声响就能吓得他跳了起来,震得那缸里的小胖虫不满地吐了个泡泡,呲了他一脸水。
艾瓷把一杯热茶推到贾鲍甫面前:“你既来找我求救,就应当知道,我这里相当安全,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贾鲍甫的胸膛剧烈起伏了两下,眼底现出巨大的恐慌,牙齿打颤,似乎回忆起那事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贾家人……全死了,浑身溃烂,死状极惨。那些人,不,那些妖怪太可怕了!还好它们没有发现我,我便误打误撞逃进了贾家的密室。”
“我原以为,那里一直藏着一个宝藏,现在才知道,那不过是一个催命符罢了。”
“空的,密室是空的,只有一本册子,是贾家先祖留下的记录,记录他当年追随他主子的所见所闻……”
而贾家先祖贾鉴风的主子是秦代一位贵女。
那贵女,名叫杜慈佩。
她不过是一个被当朝凌渝王收养的弃婴,却因为凌渝王无所出,便被当作亲生孩子一般养大,还给了她一块封地,对她很是宠爱。
杜慈佩有两个心腹,除了贾鉴丰,另一个,叫唐修。
贾鉴风是个惯会见风使舵,阿谀奉承,讨人欢心的人,因此更受杜慈佩器重,当年杜慈佩对艾瓷做的那些小动作,皆是吩咐他去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