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知道抗议无效,领头的小狼收了嗓,白白浪费力气只会饿得更快,它又不傻。
另两只跟着停下来,洞穴终于恢复安静。
祁景迁背对着它们,过了会儿,他悄摸摸扭头,眯开一条眼缝儿,朝它们看去。
三小狼凄惨兮兮地埋头啃起了枇杷果,像发泄似的,越悲愤啃得越快,不多时就消灭了大半,连被踩碎的枇杷果也没放过。
突然,领头小狼猛地抬眸,发现了祁景迁的窥视,自然也察觉到了他眼底的笑意。
它嘴角还沾着一点枇杷果肉,恼羞成怒地瞪他,它猛地转身,将屁股对着他,继续苦哈哈地啃枇杷果。
仿佛在说,哼,不吃白不吃。
祁景迁笑得更畅快了。
既然有力气生气,证明还没饿到一定境界。
他每天不都给它们喂鸡蛋了吗?
可惜鸡蛋也不是源源不断供应的,再者,它们到底是狼,还是得吃肉才能保证营养。
所以,问题来了,他上哪儿去给它们弄肉?
这下轮到祁景迁苦哈哈了,他狩猎技术一般,这下穿成狼可惨了,箭都没得使,得硬碰硬地肉搏。
纯粹拼体力倒好说,关键过不去心理那关。
人毕竟不是动物,茹毛饮血那是原始人才做的事。他没有办法让自己变得和真的狼一样,至少现在做不到。
怎么办呢?
愁得睡意全无,祁景迁支着脑袋胡思乱想,要是他有银子就好了,可以下山找村民们买鸡买鸭。
转念又想,得了吧,就冲他如今的模样,一只狼啊,就算有银子,也没法买到鸡鸭!村民们看到他估计得吓个半死,那画面,想都不敢想……
三小只吃了半饱,舔完皮毛,顾自跑到离祁景迁很远的角落睡觉。
祁景迁有点心虚,其实它们一开始对他态度还算好。
前些次出门,它们知道他要去狩猎,都特别殷勤体贴。
等他回来只带了鸡蛋和野果,三小狼中最小的那只母狼还会安慰他,它用脑袋轻轻磨蹭他脖颈,仿佛在说:没关系的,不要丧气,你下次一定可以猎到猎物的,我们相信你。
三只小狼,两公一母。
凭观察,祁景迁大概能猜出母狼是小妹,另两只不好说。
祁景迁也懒得管它们谁大谁小,因为其中一只最为霸道好战,他就管它叫老大,另外一只比较沉默低调,屈当老二算了。
往常对于那些鸡蛋和水果,老二很淡定,会主动过来吃。
老大自然不爽,但不至于和现在似的,动不动便要造反。
哎!接二连三的,它们已经对他失去了信任。
在它们眼里,他是个连猎物都捉不到的无用奶爹啊!
祁景迁憋屈死了,也不知这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倘若一辈子都没办法复原,他又该如何是好?
迷迷糊糊入睡,祁景迁整个下午都在做梦。
一会儿是雕梁画栋金碧辉煌的人造皇宫,一会儿是广袤无垠幽深诡谲的原始森林。
一会儿是来来往往端盘送水的宫女太监,一会儿是形态各异奔腾跳跃的野兔松鼠猕猴狼。
明明他前一刻还在用膳,那桌上佳肴满布,有八宝丁儿、炒南贝、清蒸玉兰片、芙蓉燕菜、烩三鲜、炒螃蟹……
可一转眼,全变成了野果,真真是岂有此理。
睁开眼时,祁景迁都睡懵了。
他是谁,他在哪里?
他究竟是狼还是人?这一切到底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
“呜欧呜欧。”老大见他醒了,开始拼命用爪子刨地,意图吸引他的注意力。
显而易见,它们又饿了。
祁景迁接收到它们哀怨的眼神,甩甩头,爬了起来。
出洞时,祁景迁扭头盯着它们,挥了挥利爪。
警告它们在他离开的时间不要贪玩爬出去,倘若谁敢忤逆,回来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老大将嘴角往上扯,大大的不屑。
那意思大概是说:你先操心你自己吧,要是今晚还带鸡蛋和野果,休怪我们以多欺少以小欺大对你不客气啊!
狼小妹蹲在地上,饿得懒懒的,瘦弱的身躯摆明了营养不良。
狼老二这次没有中立,完全站在了狼老大那边,饥饿令人疯狂,也令狼疯狂。
祁景迁调头就走,心想,确实得让它们吃肉了。
它们是他摆脱眼前窘况的唯一线索,千万不能让它们有事,不就狩猎吗?不就一咬满嘴血嘛,怕什么?
好,今晚他便不做小偷了,他要去抓猎物。
祁景迁自信满满,他是狼啊!
在他作为人的认知里,狼多厉害呀,肯定想抓什么就抓什么,轻而易举对吧?
然而——
现实教他做人,不,是做狼。
首先,晚上出没的猎物有限,祁景迁原本想抓只兔子回去,可搜索半天,根本没找着兔子。
那勉为其难抓只鼹鼠也成啊!
祁景迁嗅着气味找到一片鼹鼠洞穴。
正好,有只鼹鼠趴在地上找吃的呢!他眼前一亮,克服恐惧,猛地冲上前。
鼹鼠听到地面震动,倏地转身,飞快钻回不远的地洞,保住一命。
祁景迁:“……”
他只好用爪子拼命刨洞,尘土漫天飞扬,刨了半天才一个浅坑。
嫌慢,他继续用嘴去拱,却吃了一嘴土。
呸呸吐出来,祁景迁气得一筹莫展。
足足守了两三个时辰,他一只鼹鼠都没抓着,到最后,反被一只狡猾的鼹鼠耍了半天。
那鼹鼠真真可恶。
大概它意识到这是个徒有其表的新手,长得凶神恶煞,其实很蠢。
所以便一会儿从这个洞里冒个头,再从那个洞里冒一下头。祁景迁刚开始不知道是戏弄,喘着气儿往这跑往那奔,每每都徒劳无功,最后才幡然醒悟,搞半天被耍了!
简直气死!
精疲力竭摊在地上,祁景迁恨不得以头撞石。
这些天他当奶爹养狼就够凄惨了,被那三小只鄙视不说,还被黄狸猫侮辱,被区区鼹鼠牵着鼻子走,有没有天理了?
他可是皇帝皇帝皇帝啊!
咬牙切齿地用爪拍地,祁景迁扭头往山下走,心底恨恨想着,呵呵,别等朕恢复身份,到时候看朕怎么收拾你们……
5.第五章
晋.江.独.发
第五章
三更天了,莹白月光像在小径上洒满了雪。
矫健的灰色身影一路迎风奔跑,来到了洪家村。
——正是祁景迁本狼无疑。
站在村口,祁景迁在心里默默念叨:诸位父老乡亲们,向你们宣布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好消息呢是朕今儿终于不偷鸡蛋了。嗯,坏消息是,朕要偷生蛋的鸡!望节哀顺变!
念叨完,他一双狼眼在散如星斗的村宅之间扫来扫去。
既然要偷,起码得挑个稍微富裕点的下手吧?
好比上上次,他千辛万苦潜入某位住户家的鸡棚,定睛瞧,窝里总共就两枚鸡蛋。
他是偷还是不偷呢?真真是纠结……
这次就偷村长家的鸡好了!
打定主意,祁景迁很快找到目的地,毕竟官大一级压死人,村长家的房子比普通村民豪华很多。
不过他家居然还有间屋没熄灯?祁景迁顿时举棋不定。
踌躇间,轻风送来一股无比熟悉的好像深深烙印在骨子里的气息。
祁景迁好奇地盯着那扇窗,思忖片刻,壮着胆子跃入栅栏,倚着墙角走到窗下。
恰好撞见有人在说话。
“爹,您怎么还没睡?”男人一开口就打了个哈欠,仿佛困极,“这半张狼皮您每天都抱着睡,也不嫌味儿重?不是说后天就有人来提货?唔,爹,等咱家有钱了,咱们搬去京城吧,盘个铺子啥的,等以后生意做大了,咱们家可就发达啦,再不用守在这穷旮旯地,一年到头跟水牛铁犁为伍,脏兮兮不说,受苦受累也挣不到银子。”
“再说吧!卖了狼皮再说。”
“嗯嗯,爹,您别怕,没人来偷来抢,十里八荒都知道,这母狼是您猎的,这半张狼皮也是您的。”
“这可说不准,儿啊,狼皮这么金贵,不怕万一就怕一万。行了行了,看你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去睡吧,爹还受得住。”
“行吧,您受不了再叫我,我帮您守……”说着,一连又打了两个哈欠。
父子两终止谈天,夜晚重归宁静。
祁景迁蹲坐在窗下,恍然大悟。
原来这屋子里有半张狼皮?难怪,那是出于本能的来自同类和死亡的味道。
忽而又怔住,什么狼皮会那么金贵?难道?
屋子里再度响起话语声,似乎是老头在自言自语:“母狼啊母狼,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你千万不要怪我心狠手辣,要怪就怪你是一匹金焰狼,有着别的狼没有的暗金色皮毛,那些有钱有权的人啊,全部都想要你的皮毛,就连当今皇上也想图个新鲜,瞧瞧你们长什么样儿。哎,你死了,你的狼崽们估计活不了,这样也好,免得以后落得和你们一样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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