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婠婠做出一脸无辜且受惊的表情,“陛下,臣妾才从鬼门关回来,你吓着臣妾了。既然不想臣妾说话,又为何要守在臣妾的床边呢?就这样让我一直睡下去,不是很好吗?”
赵祯的拳头越捏越紧,手背上青筋暴起,似再也忍不住心里地怒气,他暴呵一声冲过去扼住沈婠婠的脖子,瞪大了眼看着她,“沈婠婠你就这么想死?嗯?!”
他死死地捏着她的脖子,似乎真的要将这纤细的脖颈拧断,然而沈婠婠却只是盯着她,死死地盯着他,丝毫没有求饶的意思。
她本就刚刚流产加上失血过多,没多久便又晕了过去。
见她没了知觉,赵祯才立马惊愕地松手,仿佛从魔怔中醒过来,神色有几分慌乱,“喂,沈婠婠你醒醒,醒醒!”
他不停地拍着沈婠婠的脸,可她的脸色却越来越苍白,赵祯开始慌起来,“来人,太医!叫太医!!!”
一直候在门外的太医立马跑了进来为沈婠婠诊脉,赵祯在一旁紧张地望着她苍白的脸庞,拳头死死攥着,他突然发现他是真的,很怕她就这样死了。
这么多年他都没有这样害怕过。
见太医诊完了脉,赵祯立即问他,“她怎么样了?”
老太医未回答,却是掀袍跪了下去,向赵祯重重磕了一个头。
刘曜皱眉,神色深得可怕,“你这是做什么?”
那太医开口,“恕老臣直言,娘娘本就体弱多病,且常年郁结于心,难有开怀之时,此般最是易患心疾,加之如今小产……”老太医顿了顿,俯下身去声泪俱下地道,“皇上若真的为娘娘好,老臣斗胆劝皇上与娘娘好好相处吧!”
赵祯看着跪在地上的太医,将拳头紧紧握住,太阳穴边青筋异常突起,似是极力忍受着什么。良久,赵祯的手突然重重垂下去,长叹了一口气,他转过身去,语气里带着疲惫地道,“罢了,你退下吧。”
那太医拍了拍衣袖缓缓起身,“老臣告退。”
待太医退下后,空荡荡的大殿里又安静得只听得见他自己呼吸的声音。
他转过身,缓缓走到她床边坐下,看着她憔悴至极的面容,赵祯的双眉不由得紧紧皱起,忍不住抬起手想要去触碰她的面容,他的手缓缓靠近她的脸庞,却在离她鼻尖仅仅咫尺的地方,堪堪停在了半空,半晌,他苦笑一声,将手渐渐握住,缓缓收了回去。
他微微偏头对候在一边的绿萝说,“好好照顾她。”
“是,陛下,奴婢一定好好照顾娘娘,您请放心。”
赵祯点了点头,几不可闻地淡淡笑了笑,“那便好。”
说完便起身走出了大殿。
绿萝望着赵祯离去的背影,一向挺拔的身影,此时双肩却似无力一般微微下垂,有种说不出的苍凉。
绿萝又转过头来看向躺在床上的沈婠婠,长长叹了一口气。
沈婠婠再醒过来是一天之后的事了。
绿萝见她醒了,高兴地说道,“娘娘您终于醒了!奴婢这就去禀报皇上。”
沈婠婠皱起眉头,伸手想要抓住她,绿萝却已经跑开,沈婠婠见她就要跑出殿外,她撑起身子,用刚刚醒来还十分沙哑的声音吃力地大喊了一声,“站住!”
绿萝猛地定在了原地,有些受惊地缓缓转过身来,茫然地看着沈婠婠,“娘娘……”
沈婠婠用手撑着床沿,冷冷地说,“他巴不得我再也醒不过来,你去禀报他岂不是扫了他的兴。”
绿萝皱着眉头走回来扶住她,低着头抿了抿嘴,有些欲言又止地说,“娘娘,奴婢觉得……”她抬起眼来看着沈婠婠,“奴婢觉得陛下是关心娘娘的。”
“关心?”沈婠婠嘲讽地笑了一声,“他何时真正关心过我。”
说着她缓缓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小腹,眼中涌上浓浓的悲伤,声音有些哽咽地颤抖,“又何时关心过我的孩子。”
“娘娘,您不要这么说,您的孩子毕竟也是陛下的亲骨肉啊。”
“亲骨肉?他恐怕只会觉得这是我为了争夺权力不知道去哪儿怀的野种!”沈婠婠咬着牙,紧紧地握着双拳,长长的指甲嵌进掌心,隐隐流出鲜红的血。
“娘娘!”
沈婠婠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上双眼,无力地道,“你下去吧,我累了。”
绿萝看着她她这个样子,十分不放心,却又不得违抗命令,只能扶她躺下,替她盖好被子,“是,娘娘您好好休息,奴婢去为您准备膳食。”
听见绿萝的脚步声渐渐走远,她缓缓睁开眼,垂下头去,再次抚上自己的小腹,闭上双眼,笑着流出了泪。
怎么可能不伤心呢?她曾以为这个孩子是上天给她唯一的眷顾,他说孩子还会再有的,可她很清楚,他们不会再有孩子了,再也不会了。
她哑然笑了笑,不过这样也好,与其来到这个肮脏的世界,陪她一同受罪,不如就这样静静离开。
她这样想着,似乎有了一点点欣慰,可她却忍不住用手捂住嘴,抑制不住地哭出声来。
第7章 沈氏婠婠第七章
在床上躺了三月有余,沈婠婠只觉骨头都快躺酥了,可她这才刚可以下床走走,这宫中便又生了事。
那个有夜莺般动人嗓音的淳贵人,在昨日突然被毒哑了。
这后宫佳丽三千,个个自然都娉婷貌美,艳若云霞。除非是绝世之美貌,单凭容貌是很难得到皇上的宠爱的,所以想要在这后宫立足,必然得有高于常人的本事。
有人是因为深厚的背景,皇帝即使不喜欢,也绝不会冷落她们,位份也不会太低,而那些身份低贱的宫女歌姬,能得到皇上宠爱的自是有自己的本事。
这淳贵人便是当年在皇宴上凭着一曲《越女歌》被赵祯相中,性子也十分讨赵祯喜欢,至今仍荣宠在身,若非她出身太低贱仅仅是一歌女,恐怕早已晋升为贵妃。但也许就是因为她只是一个歌女,没什么背景,才能荣宠至今。
至少,在赵祯眼里,她是安全的,不用提防的人,不像她。
但如今,她引以为傲的嗓子被人给毒哑了,怕是这后宫又多了一名幽怨宫妇。
沈婠婠听完绿萝说了此事之后,表情有些无奈地伸手扶额,赵祯定是又要将这笔账赖在她头上。
他从来就是这样,从不信她。
但凡宫中有妃嫔出了事故,他都会以为是她做的。但入宫三年,她深知自己从未害过任何一个人。
在这宫中,害人的目的无非是为了争宠,但对于一个已然心死的人来说,还有何可争的呢?就算这宫中的妃嫔全都死绝,他也绝不会正眼瞧她一眼,所以她压根就没有必要去害人。
这宫中的妃嫔也都知道赵祯厌恶她这个皇后,所以也无人想过要对她不利,因为不论做什么都是无用的,只要沈相还在一日,她沈婠婠便永远是皇后。
但这宫中凡有人出事,找不到凶手,他便会说是她做的,虽不可废掉她,但禁足什么的却是可以的。所以她一年中总是会有七八个月禁足朝云殿,刚可以出来又被禁足。
有多少人争得头破血流只是想入住这朝云殿,但这朝云殿对她沈婠婠来说不过是一座华丽的牢笼。
但奇怪的是,沈婠婠从未为自己申诉过,说是她做的,她不认也不申辩,罚她禁足,她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哭也不闹。旁人都说她这个皇后太懦弱,总是逆来顺受,白费了生在那样显赫的家族里。
可只有她沈婠婠知道,并非是她懦弱,逆来顺受。
她只是……不在乎而已。
禁足而已,只要还在这深宫中,在哪里不是囚禁,是禁足还是不禁足,又有何区别。
当然,那些女子的死,也并非与她毫无关系,因为她虽未动手,不代表没有人替她动手。那个人,自然是她的爹爹,如今权倾朝野的丞相,沈宗祠。
前朝崇祯帝设了左丞,右相,便是为了让这些权臣互相牵制,以免有人权倾朝野为所欲为。那时,她爹爹与左丞贺清便是水火不容。但如今,他一人独大,朝廷中无一人能望其项背,只要是他想的,便没有做不到的,把手伸进后宫除掉几个碍眼的妃子又算的了什么。
但凡后宫有其他女子获宠,只要他觉得不利于他,不久后这些妃子便会被发现惨死宫中,或被陷害冤枉,轻者被皇上冷落,重者处死或打入冷宫。
被禁足的那些日子,她便在朝云殿中设立祠堂,默默为她们祈祷,算是为他爹爹赎罪,她虽未杀伯仁,伯仁却因她而死。
沈相本不是这般为所欲为的人,或是这些年被权势蒙了眼,以为没了贺清,他便可在这朝堂上呼风唤雨,为所欲为,可他却忘了,这天下是赵氏的天下,这朝堂,是赵氏的朝堂。
沈婠婠起身缓缓走到窗边,窗外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天边阴云密布,明明是午间,整个天地却阴沉若暗夜,似有什么在那黑暗处蠢蠢欲动。
云层压得很低,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有白光在云层中隐隐闪现,远处渐渐响起阵阵雷声,突然间,只听得一声轰响,闪电撕裂长空,猛然绽出一抹猩红,紧接着大雨倾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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