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话说得认认真真,好似真是在公事公办,可这一举到底是震撼了许多妖物,自此得他所过之所,万妖都惶惶寻思着保命的法子——只要没找着他要找的那个人,他就走了,也不再有屠尽妖物这等骇妖举动了。反正它们只盼着这尊大神一送走,就能安心了。
因此他要寻谁,它们也尽心尽力再也不敢开半点玩笑,认认真真的替他寻去。
此番想来,这蛇妖保全自己的法子真是十分特殊。
特殊的……还真让祝傥有点下不了手。
真是,寻甚么幽季呢,寻到他又有甚么用呢,那个人指不定还是对自己冷眉以对。
那不如……那不如自己直接去堕了魔吧,同这蛇妖一处,日日寻欢作乐皆忘往日痛楚不好么?
多好啊。
祝傥又失神落魄的笑,笑至後来,竟有了几分狂放之意,听起来竟跟疯了似的。
就这么一路哈哈大笑着回了那蛇妖住所,却不见其影踪,祝傥一瞬间忽又慌了心神,也不知这悸动这燥慌又是如何起的,拈指掐算了一下,他立马向周边寻去。
第6章 六。
季清流觉得自己差点就要被冻死的时候,有个暖乎乎的东西将他从那寒潭水里捞了出来。
慌忙睁了眼,瞧见是他,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却也不由得使了气力扒紧,「别,别拉我出来……」
还有气力说话,那证明他没死。祝傥放了点心,刚才寻过来时,就见着这人大半身子扎在这冰如冷寒的水里头,人却一动不动的,像是死了似的。
「留在里面难受……你让我弄干净再出……」
话未说完便被祝傥直接提溜了出来,一边动用着术法暖和起他身子,一边急匆匆往家赶。
季清流心里头简直要被他呕出口血来,心说这难道也算是癖好吗,也好,也好,我记着了,等着我有精力弄死你的时候,一定先让你尝尝这滋味再死。
回到家了后祝傥先将他往床上一放,周边找了一圈发现他住的也是节俭,连个木桶也没,真不知他以前沐浴的时候难道就是这么裸着这具诱惑的身子给天地万物生灵看的吗?!这么想又气,心说这算不算个怪癖?得给他治,得让他改过来,一定得让他好好穿衣服。想想他这具身子若是被别人看到,心头就是一阵无名火起。压下这个念头,祝傥随手变了个,接了大半桶水,单手伸进去拈了个三味真火将其燃热了,灭了火头,觉得温度能好了,这才又把季清流抱起来。
季清流本就头疼的要命,此刻也不知他干了些甚么,只怕他是没完没了,还不及开口哀求,感受到身下暖意时,这才慢慢睁了眼。
只不过刚睁开就又悔的不行,於是忙不迭闭上了。
祝傥伸了指头进去替他轻轻清理着,而刚才那一眼,就好死不死的正好眼睁睁看着他伸手抵在了自己那处,他的衣袖挽到了肘部,露出那强劲有力的小臂,手腕上的血管因了手指的微动也紧跟着有了些凸起之势。
头疼的厉害,索性也不再睁眼了,身下反正早就麻木了——一半是被他昨夜折腾的,一半是被那冰水激的。
季清流哼哼唧唧的,心里头想,枳楛你可千万别回来,不然不止祝傥要收了你,我他娘的第一个先杀了你,臭丫头告诉我的法子都是骗人的,痛照样痛,还千百倍的痛回来了。
真是,也怪他一时鬼迷心窍,非想将仇报回来做甚么呢?
在这城里头窝着不也挺好的么,几百年就这么幽幽荡荡的过吧,此刻特意引了这人留待于此,又是何苦?
想着又觉得有苦难言,他的仇可以放下,可他座下那几位仙君被夺的命,他真是咽不下这口气。这口气于他而言就像是一场经久不绝的大火,无数水浇土掩也打压不了,总是有一丝丝火苗还压不尽,这一撮小火灭不了,不知何时他日一阵小风微吹便又能重新燃的更旺,烧的他恨不得化回元身,一甩身一摆尾便掀翻了整个天界。
有时于无人寂寂处也寻思着,自己当年大抵能从那浊灭池上撑下来,靠的就是这一口闷在心里头的郁火,如果有一天自己不想报仇了,这火也能心甘情愿的灭了,自己又待如何?还能如此心安的偏居一隅,说些什么如当初冷眼观局者的风凉话吗?
怎么可能呢……如果自己有一天真的这样,那还有何颜面面对临渊,面对他曾经座下的几位仙君?
祝傥将床单被褥甚么的也施法都弄了新的过去,这才将季清流重新塞回被子里去了。
不知是不是因了刚才那热水所激,他肤色生的太过苍白,身上一道道淤紫并着清晨时那些刚添的红痕一同显现出来,纵横交错的,好似就在无声讨伐着他昨夜真是下了重手。
也不怪自己,谁叫他拿话来激自己。
收拾妥了他,祝傥就急着自己那星盘的事,又觉得这家具真是少,同他一并坐在床上就忍不住想东想西,只好又变了个舒适的椅子,然后自己坐在椅子上,将星盘放在了他那只摆了几个应季水果的小桌上,轻轻的摆弄了起来。
日头刚有西偏架势的时候祝傥那星盘只才修复好了一小点,三百六十五颗控星源头,其中每两星或三星又各自有他线相连。
真是奇了怪了,倒不知怎么崩开的——不是被人用术法弄坏的,要不然他会察觉到,再说了,这城中莫非还真有法力与同自己一搏的东西存在?一般来说……没人能有破了这星盘的术法力度……
曾经也有耳闻天有异象的时候有可能发生诸如此类的事情,但若是造化不给他这个面子,让他一来此城这星盘就毁……想到这儿便不由得低了头苦笑,祝傥心想,莫非就是让自己放下幽季了?同这蛇妖鬼混去也?
又摇了摇头,眸光重新盯回星盘之上。修复星盘的工程量极其浩大,恐怕是得要白耗他几日时间了。
忙活了一上午,刚想歇息歇息,目光一转便盯到了季清流脸上。
此刻这人的青丝尽数被自己拢在脑后,干干净净的一张脸,透着红……透着红?
祝傥觉得不对,走上前去,还不及靠近便觉已有热意扑面,单手抚上去,好似已经烫起来了。
一,一只妖还能发烧……
这法力是得多底下。
祝傥愣了几愣,直接输术法进去又怕他这邪崇之体受不住自己的真气,想了想,只好上街去买了几坛酒回来,打算给他擦一擦。
可真等把被子一撩开后,祝傥又觉得此法行不通。
这人的身子就像是一幅画,雪做底,红痕做了朱砂,怎么看怎么刺眼,怎么看怎么叫他口舌难耐。
躁。
再一回想昨夜的湿热紧致,那他就更燥了。
受不住,忍不了。
想了想,他去轻轻拍他的脸,「季清流。」
他还处在昏迷中,压根回不了声。
左思右想一番竟没有甚么最好的主意,可看的他如此难受着又让自己莫名也揪心的很,甚至都无法得知这糟心从何而来,多半还是因了他给的自己这份感觉很奇怪,奇怪的……总想让自己错把他当成幽季。
可,可他不是……
祝傥又摇摇头,晃掉脑子里这一切,试图尽心尽力的分辨开这二人区别,又不由得咬咬牙,看来今天势必要做一番苦行僧了。
认了命,一边先将清心咒法在心头念了几遭,一边将棉花沾染清酒,微微拉扯下部分被褥,一边跟念经似的,一边轻轻给他擦拭起来。
第7章 七。
季清流这几天着实不好过,就跟又死了一遭似的,浑身胳膊腿都不是他自己的了一样。
这便算了,他头最痛的时候,偏偏听得旁边又有人跟念经似的絮絮叨叨没完没了,这得亏着他没力气,现在还没脾气了。
若放着以前,铁定得紧赶紧的起来弄死这么讨嫌的人。
真等着他寻思着该是能下了地,头也不疼了,再悠悠的下了床之后,已是四日后了。
他也不晓得这是早晨还是傍晚,天有点亮,但不是全亮,天有点黑,又不是乌黑一片。
下意识左右四望了一番,也没有瞧见祝傥的影子。
城中其实这几天也再未曾得见这人人影,流言起了一阵子,恐是又被甚么妖魔携走了,说了叫他这个外地人莫要夜宿于此,他不听……
季清流一路已经不知听了多少这各种猜测了,只有他清楚,祝傥其实还没走。
溜溜达达踏过城最北时门口有个老者热情招呼,「公子,公子来买一个吧。」
这种小本生意赚不了几个钱,季清流寻思着,他恐是在这成天成宿的坐着也不见得能有几分获利。况且天还日渐冷了,这老人家,不太容易。
想着便走上了前,一眼看到他手中拿刻的不是别物,正是桃核,不由心下苦了脸。
那老者瞧他肯走过来已是很开心了,更加卖力的向他推荐起来,「公子,公子栓个桃胡在身上吧,辟邪呐。」
「老人家信这个?」季清流强自压下已挤在嘴边的笑意,认认真真的俯下身,看样子便似要挑选起来。
「这年头,城里头乱呐,这种东西……总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
话里竟听得几分怅然,多半是为惋惜这妖惑之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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