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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骨 (渴雨)


对,对了……他的唇……那个殷红的色泽……
「主上。」
苏管突然开了口。
祝傥也被他吓了一跳,已经很多年未听他再这么喊自己了,天宫一别后已是寒雨数十载,苏管现在脱离了自己混的也更好了,至少官职是要比现在沦落成『平妖法师』的自己高上许多许多。却到底是因听了这旧称有所恍惚。
这个称呼……见证了他过的最糟糕的时日,和爱的最卑微的时候。
「怎么?」
原本想开口的怒气也一渐二渐三的消了。也是,为了一只妖物跟当初跟着自己上刀山下火海的苏管犯冲,值吗?
「那季清流……真身为蛇妖?」
祝傥瞥了他一眼,语气略有缓和,「怎么,感情你这些年是法力退化到连妖都辨别不出来了么?」
这倒不是……苏管想开口,又没说,他不知刚才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他身上隐有黑气微显,只不过又像是眼花,压根看不真切。
妖物身上的邪崇之气,和幽冥界的鬼魂黑雾缭绕之气是全然不一样的。
大抵是自己想多了罢……祝傥的法力定然比自己要高上许多,况且他平过不少妖物邪崇,就跟自己治过那么多病人似的,应当不会有再错认或失手的时候了。与其说当初是历练,这份历练磨到如今,便早已成了一种得心应手的反应。
只不过思量一番,苏管在心底微叹气,心说还是仔细点好。这般想来才有了点底气,将祝傥又往旁侧拉了一拉,同他轻声道,「主上,可否让我也给你把把脉?」
祝傥一愣,「你给我把脉做甚么?我没病没灾的。」
心下又一转念,这苏管不会是想赖在这儿不走了吧……
「既然您确定他是只蛇妖……想必他那殷红的口唇,您印象不会不深刻吧。」
祝傥一愣,心说何止,那湿红溜滑的舌让他一想起就忍不住起些他念,不过,这等事我做甚么要同你分享,故而脸色更臭一层的瞧着苏管,想见见他能说出个甚么来。
苏管自然也是看了他脸上这些变化的,心下一边掂量着说辞,一边寻思着,祝傥可别已经中了招了,这架势,已经分明的划出『敌我』来了。
『敌』——自然是他苏管了。
『我』——自然是祝傥和蛇妖了。
真是……猪油蒙了心,不,不不不,不是猪油,是蛇毒蒙了眼。
苏管叹了口气,将他又拉的靠近自己一些,祝傥不耐烦,心说你一男的让我离你这么近干甚么,有甚么话不能好好说。
苏管见他差别对待实在太大,索性也破罐子破摔,不怕季清流听不见一般的道,「你还记得他口唇之色那就好,他既然是蛇,口舌之中,必定带毒。想必殷红也是来自于此,所以我才想为你也把把脉。」
祝傥一震,他还真倒忘了这茬了……
不知为甚么,见他第一眼就被他身上的那种气息所吸引,尔后更是贪图可拥他入怀揽他在侧的片刻,贪那*光景,更贪那种心底无名的悸动和深深牢牢嵌入他身子里时无端的安妥。
此刻得了苏管这么一提醒,才念出点别的味儿来了。
苏管无奈摇头,「主上,您这清明脑子,真是自从……」
话到此却不肯再续下去,怕又惹了他伤心事。
自然,若是他能不再喜欢幽季,移情别恋上甚么别的苏管也挺替他高兴的,眼见着小几百年过去了,他一直过得太苦,有时候还疯疯癫癫的,他闲着没事下界走走也想替他分忧寻寻幽季时,听了些小妖物传他那个平妖法师的流言,才听得心下隐痛。
这哪里还是当年那个天帝身边的红人,哪里还是曾经风光无限的模样。
幽季一死,他整个人都空了。
药有效无效,失效与否,都没甚么大用的,那幽季才是最狠的一味毒,纵使苏管可颠覆天命轮回生死,却也难解他这昔日旧主的一身毒根。
除不得,不得除。
便只能看他疯疯傻傻颠颠痴痴的一直不停的寻啊寻。
苏管有时候还不无苍凉的寻思着,祝傥要是没事再不给自己报报信,这以后得让自己也天南海北的寻他,好将他那不知奔波亡在了哪条途上的尸骨给拾掇回来吗?
真是居高位者不知他们这帮下人的苦啊。
因此眼瞧着若有人可解他心病,自然是好,可,可怎么着也不会料到,是这么一只孽畜能解了他心病……祝傥啊祝傥,你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里屋的季清流微将被子拉扯下,露出了脸面来,本意是不想被那锦被憋死,却恰巧听见了这番话,虽未出声,嘴角渐渐露出了一抹轻蔑的笑。
上次行事时自己听得祝傥低喃了句,「你就像是毒……」
后头还有些甚么听不大清了,他一边舔舐着自己肌肤一边说的,再说了,这么讨厌的人说甚么他也不去在意,却好巧不巧的听进了这么一句,於是他笑的更欢的抚上他的脸,看他着迷于自己的痴傻模样,轻声回应道,「是啊,我可不就是毒吗。」
浑身上下都带毒,不然这样,怎么混淆得了您这位声名鼎鼎平妖法师的大名呢。
真叫你看出我不是一只妖来,我这戏还怎么演下去。
祝傥啊祝傥,季清流那时候就着朦胧的月色看祝傥望着自己的模样,总是忍不住真心发笑的——区区一只下界邪崇之物,把你撩动的跟几百年没见过男人似的,你丢人不丢人?
不,不对,这话这么说出来又有些怪,季清流那时候被他做的痛了,就一边在心里不无恶意的想:祝傥神君果然非同凡响,癖好逆着常人来的,行事也不同于常人,便是连六根都低下的很。当年谁是你师父,谁又教的你清心法门?呵,你这平妖法师祝傥神君都是怎么一步步做上去的?像狗一样的去巴结别人巴结上去的吧。
恶心。
恶心死了。
心里头直泛着恶心,季清流面上却笑得更欢——其实祝傥说得对,我们眼下这片刻都是欢愉的,这就够了,反正我这条残命不是为我自己活着的,仇报了也没甚么其他心思了,故而自己是在同谁行欢愉之事么?不太在意,大不了当做被狗咬了一口。再说了,这狗啃了自己这一身毒液,离死也不远了。
行啊,反正大家都离死不远了,还介意这种事做甚么呢?毕竟,自己早就没心了……
一腔热血并着心一起冻死在浊灭池旁,他是真不信,他一心忠于天帝,最后却还是能让他信了谣言,斩断自己的仙根慧骨。
『你有眼无珠。』
不信忠臣非信奸人,自古以来,亡君多如你这般。
所以,只当我现在是口舌带毒么?不,不,我早恨得心里头流出来的都不是血,全是毒。
既然你那夜无意问了,我却也真心答了。
一问一答之间,是你情深的不可自抑,没有察觉出我答话深意,此时还可反过来怪罪我没有先行预警于你么?
『如若怕了……那你就别再来靠近我了。』
『唔……嗯……道,道长……』
『道长听我一言……我可是你所说的毒物……哈……』尾音是入了骨透了神的*诱人,酥酥麻麻的快感自最隐秘的地方交传于彼此之间,季清流双臂如蛇般缠附上他的肩,断断续续道,「道长、道长这样可还是喜欢?」
「喜欢……」
祝傥失神,夜里头最为朦胧时他唇上殷红便更加夺目,就同、就同那里一样……
只不过那里现在被自己一心一意的填满,这里便也不想叫他空着。
只有同他紧紧交缠时,祝傥才觉得,自己的灵魂找回来了,不再像是以前那样患得患失失神落魄了,这就是他的幽季。
幽季、幽季、幽季……
想着便加忍不住伸探入他口舌,尔后牢牢的吮吸住,只让他的尽数呼吸必须来自于己,让他的身心每一处每一寸都只能有自己的气息。
口间的湿滑,交替的毒液。
季清流的双眼笑如弯月,情动之意也更浓。
可不是能情动么——你终于快死了啊,祝傥。真心想对你说一句可喜可贺。
『我浑身上下,内里肤外,全都是毒。』
『季大哥,你真那么恨他?』在空中晃悠着白净小腿的姑娘又手快脚快的多包出几幅药帖来,轻声细语道,『季大哥……你不如信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他那种人,指不定将来东窗事发,天帝怎么罚他呢,你,你把自己搭进去……不值当。』
『天帝瞎了眼。』幽季那时候坐在藤椅上晃晃悠悠,话头未停脚尖也未停,轻点了下地随着藤椅又一摇摆不必抬头也能见了这方明净天色,轻盯了几眼,忍不住又道了句,『你真是瞎了眼啊。』
『若等着天帝能发现他这条自以为是忠狗的家伙曾做过多少龌蹉事,那时候……已经太晚了。』
『此话怎讲?』
『祝傥路子太野了,他有吞天之愿。』
『啊?!他前世不过是个凡人罢了!哈哈,一介凡人,好不容易得了仙途便算,他竟然、竟然还想着这等美事?』枳楛从铺满了药草的房顶上翻下来,乖巧的趴到幽季身侧,『可,可季大哥……我心疼你。如果你真去那么办了的话……』
『若我不去想方设法的弄死祝傥的话,我会更加心疼我自己,也更加心疼……当初为我死了的临渊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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