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动，我也就不敢动。
包厢里从喧闹到安静，我跟他就这样静静的坐着，我开始偷偷的打量他，他抽着一根烟，吐出的烟雾在他的脸前萦绕，他的眼神微眯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对他充满了好奇，一个到夜总会来却什么都不干的男人，还有，他长得很好看，比我见过的男人都好看。
我又陪着他坐了半个多小时，我们仍然一句话都没有说，我也由一开始的忐忑不安，变得习以为常了，我甚至开始觉得，如果就这样陪着他坐一个晚上，我也是愿意的。
但是，抽完几根烟后，他站了起来，他开始往门外走，我有点失落，看着他的背影，想喊住他，却没有勇气。
走到门口时，他却站住了，他转过身来看着我，这是那天晚上他第一次正眼看我。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我，他的声音很好听。
我告诉了他，虽然我的声音在紧张得发抖，但是，我的心里欣喜莫名。
下意识的，我告诉他的是真名，我突然不太想跟他说老乡们帮我取的另一个名字，在夜总会，她们都喜欢取一个跟原来不同的名字。
“你是第一次吗？”他又问我。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我想他是发觉了我的生涩，比起我的同行们，我的样子既笨拙又土气，我突然有点紧张，害怕他说我的服务不合格，说以后再也不需要我了。
但出乎意料的，他跟我说：“不要再接待别人了，我会跟你们领班说，以后你就只跟我一个人。”
说完这句话，他再没看我一眼，就转身开门离开了。
我一个人呆呆的站在空荡的包厢里很久，不敢相信我听到的话是真的。
但是很快领班就告诉了我这件事的真实性，并且很快整个夜总会的姐妹们都知道了，很多人都开始恭喜我，当然，奚落和说风凉话的人也不少。
虽然都是不光彩的工作，但是在夜总会里，只服务一个男人，比起服务很多个男人，几乎是所有同行们求之不得的事，何况很难得的领班竟然同意了，我想那个男人是很有本事的。
领班真的没有再给我派过别的任务，但是，他一连几天都再没有出现，我一天天的期盼，又一天天的失望和失落，说风凉话的人也更多了，就在我以为他是不是不再来了的时候，他终于又出现了，仍是带着几个别的男人。
我再一次坐在了他的身旁，比起上次的忐忑，更加多了的是欣喜。
他仍然是很少说话，除了偶尔跟他带来的男人们搭下腔，他更是不会跟我们夜总会来服务的女人们说话，甚至对我，也跟上次一样，坐在他身边，只是像一个布景而已。
正文 第637章 王碧华自述(二)
他大概每个星期会来一两次，带来的经常是不同的男人，从他们的谈话中，我知道都是他的生意伙伴，每次都在同一个包厢，来给男人们服务的我的同行们也经常是换来换去的，但是，我却从来没被换过，每次在他身边的都是我。
虽然他仍然很少跟我讲话，大多时候我都是安静的陪着他，但我的心里是欣喜的，我知道我在他心中是不同的，他喜欢我的不就是我的安静嘛。
虽然有时候我也很想像其他女孩们一样猜拳做游戏喝酒撒撒娇，但是，为了他，我却心甘情愿的做成他喜欢的样子。
每次离开之前，他都会留下几张钱，但他不知道的是，就算他不给钱，我也愿意这样陪在他身边。
后来有一次，他喝醉了，那是我第一次看见他喝醉，平时他就算喝酒，也控制得很好，但是那天他心情不好，我看出来了，但我不敢问他。
这么多次的相处，我除了知道他的名字，对其他的我其实都一无所知，我不知道他家在哪里，他做什么工作，他有没有结婚。
夜总会的楼上有客房，我将喝醉的他带到了一间客房。
将他安顿好后我应该要离开的，如果我当时离开了也许就不会有后来的故事了，但是那个时候我已经被爱情冲昏了头脑，我忘记了我的同行们告诫我的，千万不能对来夜总会的男人动感情，做我们这个行业的，什么都可以有，但唯独不要奢望有真正的爱情。
但是这个男人让我已经失去了理智，我以为他是不同的，他对我也是不同的。
我留了下来，那天晚上，我把我的第一次给了他，我是心甘情愿的，无关乎我的职业。
也就是在那天晚上，我第一次听到了章意如的名字。
当我听到从他的嘴巴里呼喊出“意如”这两个字时，我正被他压在身下，承受着他一次又一次的撞击，我的眼睛里满是泪水，但是我知道，我哭不是因为身体的疼痛，因为，我的心比我的身体要疼痛很多倍。
我把身体交给了他，他的心却属于另一个女人。
第二天，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留下了比平时更多的钱，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像往常一样的等他，可是，他却再也没有来了，一个星期，两个星期，直到一个月。
我成了夜总会几乎所有同行们的笑柄，领班也终究不耐烦了，她已经在准备把我安排别的工作了。
那段时间，是我认识他后，人生的第一段黑暗的时间，一天天的期盼，一天天的失望，最终变成了一天天的绝望。
我开始觉得老乡们的劝告是对的，是我自己太傻，在我正要接受现实时，一件比绝望更要绝望的事情来了。
我怀孕了。
当我知道这个事实时，我真不知道要怎么来形容我的心情，我怀了一个只知道名字其他一无所知的男人的孩子，他跟我发生关系后就再也没有来过了。
像我们这样一无所有的人，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做着见不得人的工作，是没有办法独自养大一个没有父亲的孩子的。
正文 第638章 王碧华的自述(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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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求夜总会的领班告诉我章启华的地址，从领班每次对这个男人表现出的巴结和各种优待，我知道领班肯定是知道他的身份的。
领班刚开始并不情愿，但禁不住我的哀求，而且，我将这段时间章启华给我的钱都给了她，这些钱我自己一直都舍不得用，后来，领班虽然没有告诉我地址，但是，终究是给了我一个电话号码。
我找了个公用电话，怀着忐忑的心情拨了这个电话号码，当听到他的声音从听筒那边传过来的时候，我激动得真想嚎啕大哭。
但是他竟然没有听出我的声音，甚至连我的名字都不记得了。
我告诉他我的名字，他只稍微愣了一下，就告诉我他并不认识我。
我的心情因为他的回答下沉又下沉，一直沉到了无尽的深渊。
后来我告诉了他夜总会的名字，提醒他我就是每次跟他在一起的那个女孩。
他这次沉默了很久，他终于记起来了，但是他的声音却冷淡如寒冬，他问我：“你找我有什么事？”
如果不是因为我肚子里的孩子，我可能再也没有力气拿起电话，我一定会一秒钟都再也承受不住这样的冷淡，丢掉电话，然后一个人躲起来好好的哭一场。
但是，我已经没有资格那样做了，我的孩子必须得有一个父亲。
也许你们会说，我可以打掉孩子，忘掉这个男人重新开始生活，不会的，我永远不会这样做，因为我从小就是被我父母抛弃，他们把我一个人留在那个一穷二白的小山村，我早就对自己发誓过，如果有一天我有了孩子，我一定不会抛弃他，我要让他有爸爸有妈妈幸福的长大。
于是我直接告诉了他。
“我怀孕了！”
说完我发现我的全身都在发抖了。
在等待他回答的那段时间，我其实已经做好了很多心理准备，我想象着他会怎么回答，也许他会要我打掉，也许他会质疑孩子是不是他的，但是，我没想到的是，在我说完后，听筒那边沉默了一会之后，电话就被直接挂断了，他一句话都没有留下。
听着听筒里传来的“嘟嘟”的声音，我看着电话愣神了好一会，后来我挂掉电话重新拨了过去，这次却连接通都没有就直接是“嘟嘟”的声音了，我不甘心，一次次的挂掉又重拨。
那天我都不记得重拨了多少次，起码也有几十次吧，我像疯了一样的不停拨着同一个号码，但再也没有接通过一次，直到公用电话亭的老板拒绝我再拨（那时候还没有手机）。
心如死灰是什么感觉，在那几天我从未体会过那么深刻，有无数次我想到了死亡，看见马路上的开来开去的车子，我想冲过去，看见河水，我想跳下去，甚至切菜时用到刀子，我也想直接往手腕上割下去算了。
但是，每次在冲动时，只要我想到我肚子里的孩子，我就会冷静下来，我没有办法让他连这个世界见一面都没有就放弃他。
我不知道是怎么度过的那三天，如果说之前一个月我虽然找不到他，但是还心存一丝的希望的话，给他打电话后的那三天，那种感觉也许是太深刻了，深刻得我现在连回忆都不愿意回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