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小小的脑袋，望着一眼看不到顶的台阶，淡淡的眉眼沉凝。
久违了。
“女孩，你来了……”老人颤巍巍睁开了眼，垂暮老人般带着颤音出声，偏头看向门边的人。
月忆渺也看着他，整个人平静得不像一个生命体。
在老人眼中，她看到了同样的寂。
“是的，我来了。”没有起伏的语调，连曾经会轻易舒缓人神经的温柔都没有了。
“女孩！”男孩从房间里跑出来，眉眼喜悦，“你回来了！”
月忆渺神色冷淡通明，没有反驳他的话。
不反驳不是默认，而是没有必要。
当她踏入这里时，太多的事情都变得不再有意义。
“真是机敏。”时空老人轻叹一声，目光深沉地看着月忆渺，心中叹息。
为什么他的女孩会这么出色？
月忆渺沉静地将目光落在时空老人脸上，不可置否。
这个人无论做了什么，都没法让人讨厌起来，并不是他做的事情都非常的合情合理，让人忍不住心生理解，而是当你站在这个人面前的时候，你的感情思维都会被这个人的那种无情给同化了。
越较真同化得越厉害。
也有不会被那种无情感染到的。
那些顺着他的，就像男孩那般。
“女孩，你是顺着天机来的。”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
时空老人一如既往地神通广大，洞悉一切。
“是。”月忆渺颔首。
天书奇怪道：“什么天机？”
月忆渺看了他一眼，声音徐徐而稳，“爷爷心思昭然，已经被全空间走廊的法则明染。”
法则没有思维，在时空老人面前就像一张纸，只要他有些什么想法，就能够轻而易举把纸染上与自己思维同等的颜色。
这就是天机，空间走廊最高级的天机。
天书错愕，“什么心思？”
声音中带着些难过，他明明离时空老人最近，却比女孩知道的还晚。
这似委屈非委屈的话丝毫没有在时空老人心中挑动起丝毫波澜。
无情得一如既往。
正文 第0909章.唯一
天书嘟着小嘴的模样很是可爱，委屈巴巴的，让人恨不得俯身去哄。
但那些都不包括时空老人。
最后还是月忆渺轻声告知，“爷爷准备离世了。”
天书愣愣地看着她，什么其他情绪都没有了。
离世？
是他理解的那个离世吗？
“女孩你骗我！”天书忽然就怒了，小脸涨红，一脸被羞辱的气愤，“爷爷怎么可能会离世！这世界上最不可能离开的就是爷爷了！”
确实，时空老人是整个空间走廊最强大的人，第一个出现，存在至今。
没有人能杀得了他，也没有岁月能败得了他。
可若是，想让他死亡的是他自己呢。
这些话，月忆渺一个字都没有说，她非常平和地站在一旁，通身依旧缥缈似有仙音伴奏。
天书的怒吼激不起她半点情绪波动。
一如刚才的时空老人。
“她说的是真的。”时空老人看了天书好一会儿，才平静开口。
这个养在他膝下的，果然及不得人家女孩。
天书心神大震，抬起头看见时空老人眼中一如既往，什么也没有，一时间，情绪忽然就控制不住。
“爷爷，你不会死的！”天书委屈地低吼出声，沙哑中带着极度的痛苦。
时空老人神色依然淡淡，面对天书充满请求的眸子，他只说了两个字。
“我会。”
他已经活够了，当初让天书选择空间之主，也已经任由他故意折磨那些强大天赋者，使得一个都通不过，而现在拖了这么久，他已经不想呆下去了。
他一直都是世界的起点，却也是世界的终点，对于别人来说，漫长的岁月可以说服自己，用各种各样的计划去磨耗。
可是他不行。
他没有感情，没有什么兴可以牵制住他，也从来没有什么理由能够强制他想要活下去，就算是创造了男孩女孩，创造出了感情，去感受人间百态，他依然不会动得了情绪，并且时刻记着，他并没有情绪支撑着自己活下去。
没有灵力位面中的鹰儿没有可能飞出外太空，更没有可能飞出位面。
本就没有地基，哪里会有能耐建起高楼。
他已经找到了心神平衡的基点，维持了这么久，已很足够了，再多，就真的不要了。
月忆渺理解他的意思。
有些人天生可以活得精彩，有的人天生不愿接触现实。
一个道理。
有感情的基本都会舍不得死，即便痛苦不堪，不是因为他们怕死，而是因为他们的感情连接着他们的灵魂和现实，让他们舍不得斩断，即便是想要自杀，都会几回犹豫徘徊。
可时空老人从来都没有那种牵扯，让他像其他生灵一样，有能耐绝不寻死。
在这点上，他从来都不是一个适应活着的人。
大概是因为他第一个出现，并拥有了创造的能力，他真正变化成人的那一时刻，循环链都还没有完全扣紧，而他，成为了空间走廊唯一一个循环链不完整的存在。
所以他只要遇到一点波动就很难受，仿佛时不时被捅了一刀那样触不及防。
正文 第0910章.爷爷走了……
这是必然的，作为一个不完整循环链，且不说空间走廊的定型不会有不完整循环链的存在，就说这世间，除了他独一不全，其他都完全，光这一点就会让他备受折磨。
这世间会有让人惋惜的，痛楚的，迷茫的，但绝对不会有不完整的，而补充他使他变得完整的，就只有那日复一日的难受，正好和他欠缺的感情相辅相成，卡槽得恰到好处。
天书依然不可置信，“爷爷……”
时空老人没有再看他，而是扭头看向月忆渺。
“之后的空间稳定就拜托你了。”
时空老人是最初的创造者，空间走廊留下了太多有关他的影子，即便那些生物和弥间碎子都不知道他的存在。
他若是离开，空间走廊也逃不掉不稳定的厄运。
这也是她前来的原因之一。
时空老人平静地看着她颔首，伸手放在她脑袋上，没有揉，只是这么放着，有点像比身高。
作为第一批创造出来的生灵，她是长不高的，永远都是幼童的模样。
此刻她抬起头，与时空老人对视，两双眼眸，一样的平静无波。
拜托了。
不只是稳定空间走廊，还有……
月忆渺很平和地看着时空老人，看他慢慢收回手，扭头看向抿唇依旧沉浸在难过中的天书，就那么看着他，将空间凝固，直至……消失。
天书的大变颜色过渡到惊慌失措，一变再变，仿佛是慢镜头在播放。
月忆渺却在想其他的事情。
没想到时空老人最后居然会提醒她一句，即便她不用提醒，但这也说明了他的态度不是。
不过，她觉得，除了提醒的那些东西，应该还有些其他的。
时空老人的思维从没有那些感情束缚，清透通明得厉害，一定把所有的事情都预料好了。
不会有半分偏差。
就像现在……
“女孩，爷爷走了……”天书失了神，泪水从眼眶滑落，仿佛把一切的镇定都带走了去，黝黑的眼眸一点点变得空洞，像是完全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我看见了。”月忆渺很平静地回答，与流泪无助的天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天书的眼眸终于落在她身上，凝实了。
紧接着，一句句质问便开始迭起出现。
“你为什么不难过？爷爷死了，我们的创造者死了，你为什么没有掉眼泪？”
“他可是整个空间走廊的起点，他逝去，全空间走廊只有我们两个知道，你为什么不……”
天书空洞的眼神逐渐染上火气。
“你是不是，还想着那颗废碎，他只是我千千万万的后辈之一而已！”
“女孩，你和我共同创造出来，我们本是同等的，我们就应该在一起，这肯定也是爷爷当初所希望的！”
“女孩，爷爷死了！我只剩下你了，你不可以……”
“天书。”月忆渺忽然出声打断，语气里依然没有任何情绪，“我联系上了爷爷所留下来的痕迹，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稳定空间走廊。”
天书一噎，怔怔地看着他，被火气扭曲的容颜凝顿在那里，仿佛自己就是一个跳梁小丑一般。
正文 第0911章.等
可不是么？
他还在怒气冲天，对方已经开始稳定空间了。
为什么无论是时空老人还是女孩，他们和他说话，总会是这样冷静平和，就好像他只是一个不懂事的小孩一样。
诸多不顺堵在心头，天书眼眸中酝酿着足以爆破一切的能量，抬眸对上月忆渺平静的双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