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眼真的太恐怖了。
扶疏性子本就怂，在这饱含威胁的注视下吓得直打哆嗦，却也没敢松开桑裴的脑袋。万一妖皇大人再次“咣咣”撞大石，撞死了，她怎么办啊？
哆哆嗦嗦将人往外拉，其中难免会碰到桑裴的伤口，鲜血溢出，顺着藤枝流下。
桑裴闷哼，扶疏连忙安抚他，将暴动的妖力紧急梳理一番。
桑裴受药气的吸引，跟随扶疏离开大山。
扶疏等他的气息稳了些，轻轻顺他虎背的软毛：“……没、没事了，大黑猫已经打死了……哥哥？”
大白虎舒服地眯眼，偌大的白虎脑袋逐渐往扶疏的跟前一凑，在藤叶上轻嗅，“有点像笨藤子。”
不是有点像，我本来就是啊。
扶疏小心翼翼地检查桑裴的伤势，许久，喘了口气，很庆幸：“啊，还好哥哥没事。”
非但没事，而且，扶疏还瞅了眼桑裴的金丹。那璀璨的金丹大了数倍，从小金珠变成小拳头了。
这一遭也算因祸得福，桑裴拼尽全力跟牧淼战斗，金丹内的灵气抽到枯竭，巨大刺激之下，居然让他冲破了元婴境的壁垒，现在，只差利用天地灵气结婴了。
扶疏扶着桑裴，想着先找个地方，给妖皇大人当闭关用。
在玄灵湖附近打探一番，沮丧地垂下头。
她高兴早了。
妖皇大人此刻神志不清，妖力躁动，还不适合结婴。但是金丹已经长到这么大，没法再拖延，她得帮助他梳理躁乱的妖力，还得替他准备进阶的灵气，这过程费时费力，而且绝对绝对不能被打扰的。
原本玄灵湖是适宜进阶的地方，但因牧淼之死，各妖族都赶来了，彼此闹腾不休，俨然一锅煮熟的粥，一点儿也不适合清修。
可，庸陵这么大，她又不识路，该去什么地方呢？
正当扶疏愁得不知该怎么办好，大白虎在持续不断的药气作用下，头脑恢复一丝清明，见是扶疏，高悬的心放回原处，叫她：“扶疏。”
这一声不啻于天籁之音，扶疏登时就觉得天撑起来了，激动得语无伦次：“哥哥你可算醒了！你伤太重不能乱动，哥哥你好厉害呀，打赢了大坏猫，还好好活着。不对，你还是受伤了……”
桑裴喘口气，瞧着蠢藤为他着急的模样，冷寂的心间涌出一丝暖流，他该多谢母亲，找了这么个藤子陪伴自己。
“那只猫可有欺负你？”
扶疏从桑裴身上体会到关心，先是一愣，继而想哭，她挪到桑裴脖子边，嗓音发哽：“没有。哥哥，对不起，我给你添乱了。”
桑裴忍着妖丹炸裂的痛楚，听到扶疏亲口说没事，微不可察地舒了口气，如果蠢藤受了委屈，他不知道自己会做什么。
蠢藤是他的草木妖，也是他现在唯一拥有的东西了。
“那便好……”桑裴经过这一番动乱，他往后再不敢将藤子单独放出去，“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我会护好你，再不让你离开我。”
“我……”扶疏嗫喏，目光闪烁。
不行，她怎么可能不离开，她还有事要去办呢！
她要救治干娘，肯定要回妖林的。可她该怎么说，妖皇大人能同意吗？
桑裴闷哼一声，扶疏紧张地扶住他，“怎么了，哪里疼吗？”
“别担心，没事。”
偌大的虎脑袋变作隽秀俊朗的少年，又忍受巨大的痛苦，将虎躯也化回修长的人形。
少年的面容苍白如纸，深可见骨的猫抓伤在脸庞上纵横交错，破坏了原本的清雅相貌，多了丝可怖的邪魅。他薄唇紧抿，身穿白虎皮化成的单衣，裸露的皮肤上，已经没有一片能入目的地方。
扶疏哽咽出声，仿佛疼的是她。
桑裴伸出手，抓住扶疏一根藤枝，好笑道，“我还在，哭什么？”后面的话未完，他眼前一黑，就陷入了昏睡。
“哥哥？哥哥！”
扶疏举起桑裴，想抽出那根藤枝，却抽不出，攥得太紧了。
扶疏带着桑裴离开前，神差鬼使地望了眼牧淼的方向。
巨大的黑猫身躯躺在玄灵湖边，妖气逸散。数之不尽的飞禽走兽伏于他身，争先恐后地吞食猫肉。
不久前牧淼还在吞噬小妖，以强大自身，现在则沦落为小妖们的口中餐。
看完后，扶疏扭着藤枝便要走。
…………
“喂，藤子！”
听到有人叫自己，扶疏脚丫子停下。
“可算找到你了！”一群猫头鹰向自己飞来。领头的是扶疏见过的小胖鸟，他旁边是一只威严的老鸟。
到了扶疏跟前，小胖鸟率先出列，甚是欢喜地道：“扶疏，你要去哪里，我带你飞好不好？”随后，他对身后的一众猫头鹰大声介绍，“这藤子我跟她好熟的，我们可是庸陵最好的好哥们，她还救过我一命，以后你们别欺负她啊咕咕咕。”
扶疏指着小胖鸟，“啊啊啊”地叫，“胖胖！”
小胖鸟显然很高兴，猫头鹰长得都一样，这样居然也认出了他，他们真的是生死交情情比金坚。
扶疏欢欢喜喜地指着小胖鸟身后的猫头鹰们，兴奋地道：“好多胖胖！”
小胖鸟：“…………”
猫头鹰们：“…………”
这脸打得猝不及防，妞妞啪啪的。
小胖鸟调整好心态，看在扶疏软乎乎的胖叶子份上，心情好了些，草木妖嘛，百年长不成一株，记性不好可以原谅。眼睛瞥到桑裴，他惊恐地瞪大眼睛，炸毛：“这不就是……咕咕，扶疏，你要去哪里？”
扶疏还以为小胖鸟见到桑裴还活着太激动了，就带着妖皇大人往前走了一步，再走一步，好让他瞧个仔细，果然小胖鸟羽毛更加蓬松，根根竖起。
扶疏感同身受，藤叶也齐刷刷地炸起：妖皇大人没有事，小胖鸟果然和她一样开心呢。
扶疏回答：“找个地方，哥哥受伤了。”
小胖鸟后退，再后退，心有余悸。
“那个，你哥哥是真厉害，庸陵从来没有妖怪敢招惹猫王，不招惹都可能倒霉，招惹了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你哥哥敢跟他杠上，勇气可嘉。”小胖鸟干巴巴地称赞，拉住扶疏絮絮叨叨，直到被身旁的老鸟扇几巴掌才停住话题，拍拍胸脯，“小扶疏，你哪用得着回去呀，我家就在这附近，你跟我来。”
扶疏听小胖鸟闲扯一堆，总算扯到正点上，她感激道：“真是太谢谢你啦！”
猫头鹰里出来个体格壮硕翅膀宽大的，恭恭敬敬背负起桑裴。扶疏则坐在小胖鸟背上，高高飞入苍穹，时不时看一眼桑裴，再偶尔透过云层俯视大地。
猫王牧淼曾统领过的地方，如今乌烟瘴气，来自不同地方的妖族彼此残杀，仿若癫狂。
她缩回藤子，疑惑地问：“他们怎么了？”
猫头鹰一族族长解释：“都是猫王欺压过的妖族，如今猫王一死，他们就要复仇了。”
扶疏扭头，不可思议地道：“还要继续杀戮？那，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这个，得问问新来的白虎王。”
扶疏又问：“谁是白虎王？庸陵又来白虎了？”
族长态度恭敬：“就是你哥哥。他除掉猫王，得到万千小妖的拥戴，论实力整个庸陵也找不出可与白虎王并肩的，那么，他就是我们共同承认的王。”
扶疏目瞪口呆。
不不不，你们都猜错了，哥哥才不是白虎王，他是妖皇大人啊！
* * * * * *
夜晚时分，夜猫林，清修洞。
天上没有月亮，星星也隐匿了，到处黑洞洞的格外瘆人。夜猫族最优秀的侦查兵们紧张兮兮地盯着清修洞门，狗妖分布在洞的每一个角落，生怕出个万一。
只有少数人知道，洞里的白虎王打败猫王，是庸陵第一。他可不能出事，有个万一庸陵就乱套了。
犬族中的狗老大甚忧虑地抬头望月，“天上没有月亮，也不能拜月修炼，这时候天地灵气是最稀薄的时刻，白虎王能进阶元婴？”
小胖鸟停在枝头，“有小扶疏呢，她可是白虎王契约过的草木妖，很厉害的。”
狗老大摇头：“就算有也不能，金丹进阶为元婴需要的灵气太多了，以前还有个玄灵湖，但是现在玄灵湖被毁，再没有合适的地方。”
小胖鸟信心满满：“不是还有我们夜猫族吗？这儿灵气少了点，但是也不差。”
狗老大苦大仇深：“说的容易，又不是冲破化形境，是元婴境元婴境，你这只鸟什么都不懂。”
小胖鸟毫不客气地嘲讽：“就你们犬族那穷乡僻壤，还好意思说我们家？羞不羞耻啊老头！”
“……”这话扎心了，他们狗妖自诩天赋胜出寻常妖族，在灵气匮乏之地也能供养出几颗金丹，但是不得不说，犬族境况确乎是非常窘迫的。
狗老大气哼哼地道：“老子不跟你计较。”
“嗤——”小胖鸟嘲笑完狗妖，烦躁地徘徊枝头，自言自语：“扶疏不会出事吧？那白虎王简直恐怖，有他在应该没事……”
这么想着，耳边警音急促地响起，是三短一长的调子，意味着大事不妙，“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