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妙之如鲠在喉,又不知该做何解释,望着石椅上的池波,说道:“子渊,我现在心里很乱,不如你抚琴给我听可好?”
宋玉轻轻地点头,坐在一旁的石椅上,拨动琴弦,纪妙之听得入神,那乐声在冷月下,显得有几分苍凉,她分不清是琴声让她感到伤怀,还是她此刻的心神让乐声变得凄凉。
纪妙之轻叹一声,释然地站起身,说道:“虽说我听不懂,可觉得宛如天籁。”
宋玉走上前,目光满是柔情:“谢谢你今日为我解围。”
纪妙之调皮地眨着眼睛,抬起手说道:“举手之劳而已。”
宋玉温润如玉,淡笑道:“有时候看你总是痴痴傻傻,有时候看你又是无一不知,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你呢?”
纪妙之伸出手指,打了个噤声,说道:“嘘,那些话都是和他学的,他才是无所不知之人,所以我总觉得他好遥远。”
宋玉惊诧地问道:“世上真有此奇人?他可是妙之的师傅吗?”
“我是他的主人,说好要一直陪我找到舍利子离开的,却被妖孽迷的神魂颠倒的,你们雄性生物可都是一样?”纪妙之撅着嘴,想到那日的场景,便觉着心中不快。
宋玉与她四目相对,目光的温柔化成一汪春水,她就如同一艘小小的船只,激起了心中至珍的美好,他的掌心冰凉,气氛却愈发热烈。
“并非每个男子都如此,即使世间每个男子都迷恋女色,宋玉也不会。”
纪妙之不懂他话中的寒意,不解风情的打趣道:“你信你不会,因为神女都没有你这般姿色,你若想连这人间绝色,照着镜子便是了。”
即使宋玉貌若女子,可他始终是个男子,低眉呢喃道:“可我是男子,也会对女子有怦然心动之感。”他弯下腰,蜻蜓点水般在她的侧颜,落在一个吻,随即局促地撇开目光。
纪妙之疑惑地用手指轻触脸颊,问道:“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有什么好吃的,我也要试试。”她缓缓地点起脚尖,吻上他的侧脸。
宋玉对她突如其来的主动,目瞪口呆,或许这一切对纪妙之并不算什么,她也并不觉得这个吻代表什么,可他却觉得心中胜如蜜糖般甜蜜。
男子目光冷冷地站在远处看着二人,沉默不语,自纪妙之入王宫,他便寸步不离地跟着,只是她的眼中并未容得下他。
女子在一旁轻声说道:“公子,她若一直守在此处,我没有办法近身。”
男子回道:“你在此等候,我自有办法。”
一个身材娇小的婢女,向二人走来,行礼说道:“神女,大王让您立刻回璟曦宫。”
宋玉担忧地问道:“这么晚了,大王让神女去做什么?”
“大王要做什么,轮得到您过问吗?”那婢女仰头看着宋玉,不露丝毫畏惧之色。
“子渊,你莫要担心,大王他不就想要那个枕头吗?到时候便变个假的给他。”纪妙之本是想讲个笑话让宋玉安心,可她的话更让他担忧起来,且不说她是误被人认为是神女,纵使她是真的神女,宋玉也不会让楚王对她做什么的。
回到殿中,纪妙之却未见到楚王的身影,惊诧地问道:“大王在何处?”
婢女神情复杂,却掩饰不住吃味的语气:“神女与宋侍臣还真是关系匪浅。”
“子渊他人长得好看,又精通诗词歌赋,郢都哪个淑女,不对他神往。你是不是也喜欢他啊?”纪妙之只是仰慕他的才华和容貌,至于其他的想法自然是不可能的。
纪妙之恍然想起婢女欺骗她的事,质问道:“刚刚你说谎了,大王不在这儿,你肯定是担忧我与子渊走得太近,对不对?”
“不过你这样如何能讨男子欢心呐,还好上次的焉支我还留着,我给你画个桃花妆。”纪妙之将她浑身上下打量了一番,笑眯眯地从袖中取出了一盒焉支。
“我还是在外头守着你。”婢女干笑了两声,心知大事不妙,仓皇想逃离灾祸现场。
纪妙之得意洋洋地挑眉说道:“嗳呀,只要你的脚尖,离开这璟曦宫,我就让大王让别的宫中去侍奉,反正我也不想这样被人盯着,你算遂了我的心愿了。”
威胁果然有用,婢女乖乖地回到原处,委屈道:“我神女,奴婢知罪,奴婢回来还不成?”
纪妙之坏笑道:“这样才乖,放心,我下手会很轻,很温柔的,会将你变得美美的。”
此话一出,总让婢女觉得有些不寒而栗,她才不信纪妙之的话,上次给梳了个簪花发髻,引得满大街的人对她指指点点。
婢女凑上前,柔声问:“我就将这张脸,奉献给神女了,若是丑了,你会负责的吧?”
“靠我那么近,你可是眼神不好使?”纪妙之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觉得眼前之人的说话神情与胥长廷如出一辙。
可她确实是女子的容貌,纪妙之只当是自己的错觉,婢女这才舍得拉开二人的距离,满意地一笑:“我是想让你看清我此刻的样子。”
就这样,婢女让她在自己脸上随意摆弄,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她渐渐有了睡意,纪妙之才放下手中的粉匣,将她拖到铜镜旁,说道:“画好了,你快瞧瞧。”
婢女看着镜中的“自己”,吓得眼珠都快掉下来,惊呼道:“你这是化妆吗?这分明是在我脸上画画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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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是唤桃花妆,怎可不画桃花,这画了桃花,才能应了它的意思。”纪妙之原在一本书上见过,具体意思并未读懂,所以在脸上一边画上一朵桃花。
婢女知道她从来看书只读懂字面意思,冷哼道:“肤浅之见!”
纪妙之佯装生气地暴喝道:“你一个小丫头敢说我肤浅,我告诉你,不准给我擦,否则明日画你满脸桃花。”
婢女走出了殿,恢复了本来的面貌,他不想让纪妙之察觉自己的法术,印心咒也并非失效,而是强行让胥长廷压制在身体中,虽然他不能对她坦诚相对,但他一定会想方设法让她依赖自己。
另一边,宋玉放心不下纪妙之,本闯入璟曦宫,却被落头氏用了迷魂术,昏倒在地。
她握紧了手中的红莲之刺,呢喃道:“莫要怨我,并非我想让你魂飞魄散,我也是受制于人。”
蓦地,耳边传来滴答滴答的水声,池中池水涨起,汇聚成人形,朝她走来:“你想做什么?”
落头氏定睛一看,惊诧道:“瑶姬,怎么又是你?!”
看着沉睡的宋玉,瑶姬目光凌厉:“我说过,我会一直守着子渊,你休想伤害他。”
落头氏冷道:“恐怕如今不行了!”
看着她手中发着嗜血红光的法器,瑶姬似乎明白了什么,问道:“红莲之刺怎会在你那?是他让你来杀子渊的?”
“无可奉告。”落头氏目光一狠,用红莲之刺,刺进了宋玉的胸膛,在垂眼看时,竟发现他毫发无伤地躺在原地。
瑶姬冷笑:“他只是个凡人,红莲之刺对他根本没有任何作用。”
“怎么会这样?”落头氏望着手中的法器,颓然地坐在了地上。
瑶姬扶起宋玉,侧目说道:“回去告诉指使你之人,若他再想对子渊不利,我便将舍利子毁了,谁也别想得到。”
落头氏鄙夷地说道:“你那么守护他,可是他终究不爱你。”
“他只是没见过我,他若是见到我的美貌,心中又怎会挂念其他女子?”瑶姬向来自信,她有天仙之貌,与他才是天造地设,更何况,她始终认为神女赋是宋玉向她表达爱慕之思。
落头氏不禁大笑,讥讽道:“瑶姬,不得不承认,你真是自作多情,他可是屈原的学生,是楚国的才子,又怎会以貌去衡量人的浅显之辈?”
瑶姬拂袖飘然离去,世间多少男子对她求而不得,肝肠寸断,而她只倾心于宋玉。
襄王自那日听了纪妙之的言辞,果然将骄奢淫靡的风气改了许多,不过他做这些都是因为神女庇佑他楚国,谎言终归不能维持长久。芈横也并非昏庸至极之人,他年幼时便送往秦国做为人质,心中多少也有些阴影。而他的父亲楚怀王,听信张仪之言,毁齐、楚盟约,近佞臣,冷疏屈原,楚国早已国事日非。
纪妙之这两日闷在宫中,走到哪里都有人跟着,实在是难受,见宋玉来,她乐呵呵地走上前说道:“子渊,你可算来了,我有件事同你说。”
“不急,你那日说城中巫觋散播谣言,可知那人现在身在何处?”宋玉怀疑楚大夫昭奇,蓄谋造反,只是如今并未十足的证据。
纪妙之沉吟道:“是在临湘亭,不过那人的样子却与我之前见到的那些巫觋不同。”
宋玉问:“哪里不同。”
“没戴面具啊,那些作法的巫觋,不是都要戴面具吗?”纪妙之绞尽脑汁想了许久,唯一想到的却只有青铜面具的区别。宋玉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她又问道:“怎么了?可是查出幕后的主使之人了?”
宋玉如实回答道:“如今还没有证据,所以不敢贸然断定。”
纪妙之问道:“可是秦国之人?”
宋玉面色凝重:“此事与秦国并无干系,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那日迷惑百姓的巫觋,才能查出主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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