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文羡冷哼一声,说道:“我女儿绝艳无双,怎能与你这个穷儒生相配?”
儒生不可思议地问道:“孟公的意思是要出尔反尔?”
正在这时,孟婵娟从身后走来,她面似桃花,嘴角却挂着讥讽的笑容,说道:“爹,吴公子,婵娟想问你一个小小的问题想请教。”
儒生作揖回道:“但说无妨。”
孟婵娟侧目看了一眼男子,问道:“你可认得大王身边的侍臣宋公子?”
“宋公子乃是屈子的学生,风流倜傥,谈吐不凡,在下自然也有有幸拜读过他的诗赋。”宋玉的才气整个楚国无人不知,想嫁给他的淑女也数不胜数,只是儒生不知她说此话是何意。
孟婵娟随即挑眉问道:“那你觉得你与他相比,相差在何处?”
儒生目光黯然,小声应道:“霄壤之别,自然不敢相提并论。”
孟婵娟勾了勾唇角,讥讽道:“可我就是欣赏他这般的男子,若是能胜得过他,我便答应了这门亲事。”
儒生沉默了半晌,握紧双拳,直截了当地反问:“只是博彦也有一问,淑女是仰慕宋公子的诗赋,还是他的容颜?”
孟婵娟仓皇地回应:“自然是他的诗赋!”
博彦淡淡地说道:“那淑女最喜爱他的哪一篇诗赋?”
孟婵娟从未读过诗文,被他这么一说,却略显不自在,沉吟许久回道:“我最喜爱,我最喜欢他的那首《风赋》。”
“那敢问淑女清凉增欷,清清泠泠,愈病析醒,发明耳目,宁体便人。其中有何含义?”面对博彦的提问,孟婵娟顿时哑口无言,博彦继续说道:“淑女读不懂这篇《风赋》,又说宋公子是你恋慕之人,以你的才学又怎能配得上宋公子这般才子?”
孟婵娟恼羞成怒地指着他,跺脚道:“你!”她走到孟文羡面前,撒娇哽咽道:“爹,他言语调戏女儿,快让下人将他赶出去!”
孟文羡见女儿受了委屈,连忙命下人教训他:“竟敢调戏我女儿,来人,给我狠狠地打,往死里打!”
瑶姬看着几个身形粗壮的大汉,对博彦拳打脚踢,不多时他便口吐鲜血,昏厥过去。雨越下越大,瑶姬点残枝作伞,走到博彦身边,看着他满身的伤痕,忿忿不平道:“世间竟有如此嚣张跋扈之人,生了这张容颜真是人面蛇心,看本真人不好好教训你。”瑶姬替他疗了伤,捻着手诀,隐入了孟宅。
纪妙之替楚王造了一场梦境,梦中楚王与神女相会,楚王有梦,神女却无心,这让襄王愈发迷恋神女起来。
“子渊之前对你有所误解,你能控制大王的梦境,你莫非是神女派来的?”宋玉目光赤诚,只望女子能与他冰释前嫌。
纪妙之轻笑道:“神女算什么?我是女神!”
“我跟你开玩笑的,我要真知道神女在何处,就不用跑到高唐观来,看你这些令人头疼的诗文。不过你放心,等我找到神女,一定将她抓来与你相会。”纪妙之此次来也并非一无所获,至少她希望这场梦境,能让芈横好好反思自己,治理好国家,不再沉迷女色。
宋玉知纪妙之一走,或许再无机会相见,试探性地说道:“你的诗文还没学会,下次相见,我定要将你教会。”
纪妙之回眸嫣然一笑,不知何时手中已出现下把古琴,此琴配宋玉的阳春白雪,才不辜负它存在的价值。
“一言为定,这琴名为池波,奏响此琴,我便会出现。”纪妙之赠他琴是因为觉得他们日后不会再相见。
只见宋玉勾起唇角,将珊瑚缓缓插入了她的秀发中,轻声说道:“这支珊瑚笄,赠予你。”
☆、(贰)巫山神女
离开南唐观,纪妙之才与胥长廷相见,他坐在不远处的六角亭,素衣翩翩,目如幽潭。他此刻的神情,是她从未见过的,如同昙花稍一眨眼便会消失不见。
纪妙之扯出了一抹灿烂的微笑,走上前问道:“长廷,你之前跑哪儿去了?”
胥长廷淡漠地回应道:“我去找了瑶姬。”
“你去找瑶姬,你早就知道瑶姬不在云梦泽是不是?”纪妙之皱着眉,思来想去,才恍然明白原来他是为了支开自己。
胥长廷站起身,目光悄然落在了她墨发间的那支珊瑚簪,心不在焉地解释道:“神女又怎会与凡人轻易相见,巫山是有结界的,你并非瑶姬的对手,我不会让你去冒险的。”
“所以你又骗了我?!”他总是如此,不论任何事都不同纪妙之商量。
“那主人也与宋玉交换信物,也不曾征求过我的意见。”在胥长廷的认知中,男女互换信物,意为定情,宋玉长着和魔媵一样的容颜,他难免担忧纪妙之会对他动情。
“什么信物,我赠他古琴,不过是想告诉他,若遇到神女便可第一时间通知我。”纪妙之从来没有收过信物,也不懂信物为何用。
胥长廷面露不悦,说道:“那便不要戴这支笄,它不适合你。”
“长廷,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舍利子,你不要胡闹了行不行?”纪妙之根本没有闲情逸致理会这些事,现在舍利子的下落毫无头绪,她必须把经历都集中在这上面。
“我以为主人只要我一人便够了,这个宋玉长得再好看,也不过是个凡人罢了。”即使为了一支发饰,也值得胥长廷去生闷气,更何况他们相处了三日,他想到这里,想到日日陪在他身边的主人,如今陪在另外一个男子的身旁,就不由恼怒。
令孟玟纱惊奇的是孟父今日竟上家门寻她,他气急败坏地赶来,却是为了孟婵娟的事。
“玟纱,你妹妹她。”
见孟父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孟玟纱拍了拍他的背,问道:“妹妹她怎么了?”
“她的脸全毁了!”
二人一同赶去了孟宅,而孟婵娟却有了轻生的想法,从小到大,她最在意的便是自己这张脸,如今脸上一夜之间长出如此丑陋的恶疮,她再也不想出去见任何人。
孟婵娟半遮着面,拉着孟玟纱的手哽咽道:“阿姊,以前是婵娟对不住你,如今变得如此容貌是妹妹罪有因得,我已无颜再活在世上。”
孟玟纱问道:“婵娟,外表的美丑对你来说当真如此重要?”
“阿姊也知道被人嘲笑的滋味,婵娟不愿忍受这一切,与其那样,还不如自我了断。”孟婵娟只在意自己的容颜,从小就是因为容貌才获得父母的宠爱,可就在一夜之间全毁于一旦,她如今一心求死。
看着她痛不欲生的样子,孟玟纱神情有些犹豫,毕竟她们是亲生姊妹,又怎能眼睁睁地看着她香消玉殒。她想起了那株瑶草,打算唤起她求生的欲望:“婵娟,阿姊有办法恢复你的容貌,甚至比以前更美。”
瑶姬找到了宋玉,却又不敢贸然与他相会,只好用隐身术守在他身边,那是他心中的自己,看着他的诗赋,就好像神女会从文字中走出来,如此美景与他相会,亦是她的向往。
“其象无双,其美无极;毛嫱鄣袂,不足程式;西施掩面,比之无色。子渊,我在你心中当真是如此绝色?若你见我,可与襄王那般,倾心不忘?”瑶姬读过他的词赋,已不觉深陷其中,那样没有纷争,与世隔绝的地方,或许是宋玉的向往,那她也愿带他离去,过着神仙眷侣的生活。
胥长廷这几日变着法讨好纪妙之,又是化作白泽的样子在她怀中撒娇,又是给她端饭送水,可她依旧撅着小嘴,爱答不理的样子。
“主人,你别生气了,我给你买了餦餭,你当真连看都不看一眼?”胥长廷以为美食能讨好她,在她身旁蹭了半天,却也没见她多瞧一眼。
只待他泄气离去时,纪妙之终于忍受不了香气的诱、惑,将餦餭安心的放入了腹中。再等胥长廷回来时,盘子里连残渣都不剩。
纪妙之背过身,偷偷地擦着嘴,又回眸理直气壮地说道:“你可别看我,我方才不在房中,可没吃你买的东西。”
胥长廷虽看破却不说破,笑眯眯地说道:“我知道主人没吃,肯定是被隔壁的小野猫吃啦。”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青山秀水,仙鹤齐鸣。宋玉一袭冰蓝色长袍,十指纤纤,落于琴弦,弹奏着一曲阳春白雪,蓦地,一双冰凉的手从身后捂住了他的双目,嗓音清泠:“子渊,猜猜我是谁?”
女子笑容烂漫,犹如桃花盛开,双目如明珠,熠熠生辉,虽谈不上倾国倾城,她的笑容却如同甘醇的佳酿,让人欲罢不能。
灯火摇曳,宋玉坐在女子身侧,握着她的手写着:“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醒来之时,才发现这一切不过只是一场梦境,那时他才惊觉,心中之人的美丑,不是由眼睛所决定,而是由心。“无论美丑,你就是我心中的神女。”
月朗星稀,城中万籁俱寂,孟婵娟服下瑶草,坐在铜镜前抚摸着自己的脸,恶疮果然渐渐褪去,她大喜过望。正打算歇息时,只见一女子有头无身,在床榻上用森然的目光注视着她。
孟婵娟吓得往后退去,问道:“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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