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裟默了一瞬，将手中的驱魔灯递给她，修芳接过来后往上面下了一道咒语后便带着阗侑进了火狱。
火狱似乎变了样，里面燥热的气息更甚，超过了上神的承受范围，而阗侑曾是被关在第十二道门，他虽然对火狱熟悉无比，却对其有种隐约地恐惧感，他不知道这种恐惧感从何而来，但他却打从心底的恐惧。
修芳见他沉默着脸色有些惨白，顿时一挥手，她的力量给他展开了一个保护罩。
“阿侑，将这颗丹药吃了。”修芳将手一翻，一颗晶莹通透的白色丹药出现，静静地躺在她的手掌心中。
阗侑一愣，“师父，这是什么？”
“除魂丹。”修芳淡淡一笑，“吃了它，我们就不用这般辛苦了，你就与世人一样。”
不受世人的厌恶。
不受修宜的控制。
而我也就解脱了。
“为什么？”阗侑抿着嘴，虽有她的保护罩，但脸色却越发地惨白。
除魂丹……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她要除去他的灰瞳的呢，大抵是从上一次他又陷入了沉睡后，那个自称能主宰一切命运的人告诉他的。
“是因为我不受这灰瞳的控制吗？”阗侑垂了眼眸，继续道，“可是师父，我若服用了这丹药，后果是什么你不知道吗？”
他抬起了眼眸，满满地不可置信，“我会死的……”
我会死的，死亡是什么概念，他大概已经忘记了，但是有你在，我舍不得死，我怕死了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师父，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了，那你告诉我，我会改的。”阗侑扯了扯她的衣袖，明明是比她还要高半个头的冷漠青年，现在却像一个做错事的孩一样，扯着她的衣袖他会改的。
修芳勾起嘴角一笑，伸手抚上他的脸庞，喃喃道，“我怎么会舍得你死，为了救你，我连他都能放弃了，你怎么会死，我不会让你死的。”
大抵是她的太呢喃了，阗侑只听到了最后几个字。
指尖传来湿意感，修芳手一顿，望着那张容颜片刻，替他抹去那滴泪珠后垂下了手，“师父怎么会让你死呢，你是我唯一的徒弟。”
修芳转身向里面走去，“阿侑，我上次问你可知错，知悔意，你答知错但不悔。”
一道道门在她身侧穿梭着，身后的脚步声依旧跟着，她莞尔一笑，失去所有之前，能够这般恰意，当真不错。
“现在我再问你一次。”修芳停在第十二道门前，转身看他问道，“彼岸岛的覆灭，你可知悔意？”
那时的修宜不可能逃得出幽州，而她正好给他换了灰瞳，她的灰瞳已经被驯化，不会让拥有者失去控制而做出这等大错事的。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远古时的彼岸岛覆灭是阗侑有意为之。
“不悔。”阗侑依旧是那两个字。
时隔数万年，彼岸岛的覆灭依旧是修芳心里的一根刺，深入心底，那是祖神赐予她的，她没有守护好便已是罪人。
“为何不悔。”修芳目光变得凌厉起来，划痛了他的眼底。
他抿着嘴没有回答。
“不回答吗？”修芳缓缓闭上了眼睛，“那你对彼岸岛所做之事是有意为之吗？”
有意为之……那不是肯定的吗，为了你，我宁愿灭了六界，但我不能。
“只要你不是，我就不会怀疑你任何。”
“是。”低沉的声音在四周响起。
而火狱关押着的罪恶者似乎感受到走道上的恐怖气息，定时放出来挑战火狱封印的人竟没敢现身。
“再一遍。”修芳的眼眸猛地睁开，看着阗侑，带着一种近乎陌生的情绪。
阗侑握了握拳头，然后又松开，再次道，“彼岸岛的覆灭是我有意为之。”
火狱外，洛裟目光紧盯着手中的驱魔灯，自从修芳二人进去后，他的心便久久不能平静下来，明明看到她已经可以心平气和了，在她面前明明已经可以脸色如霜了，明明平时他都不会再想起她了，为什么……
为什么现在他的心会揪起来，那种担忧感越发地强烈。
驱魔灯发出的光芒形成一面场景，景中的两人对面站了许久许久。
视线落在那抹暗红衣裙身上，洛裟脸色沉得可怕。
“禀告鬼王，鬼医大人求见！”黑无常不敢去看自家上司的神情，来之前鬼王就吩咐，任何人不准踏进火狱。
“不见。”洛裟目光依旧停留在驱魔灯上。
“不见也得见！”梓君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由远及近。
梓君一身白衣染上了血腥味，他脸色郑重，眉梢紧皱，对一旁的黑无常道，“去界边，不准放任何人进来。”
“这……”黑无常看了一眼洛裟，还没得到指示，梓君又来了一句，“你们鬼王的心都不在这里了，请示他有什么用！还不快去！”
“属下遵命！”鬼医和鬼王的命令他都不能违抗，而罗裳并没有下达命令，那黑无常只能听令了。
梓君目光回到洛裟身上，冲他就是一声叱喝，“结界受到攻击，难道你这个鬼王没有感应到吗？！什么时候冥界变得可以任人宰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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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五十四章痛苦煎熬
“不是还有你在吗？”洛裟终于将目光从驱魔灯上离开，他看着一脸怒火的梓君，平静地问道，“何事？”
“仙妖魔三界攻打我界，是要交出恶魔，”梓君顿了顿，脸色微沉，继续道，“以及修芳……”
“打回去。”洛裟毫不犹豫地出这三个字，他视线重新落回驱魔灯上，目光深沉而凌厉，冷漠地道，“不论任何原因，三界既然有胆量来我冥界嚣张，不损失点什么，那就休想安然撤退！”
“好，我正有此意。”梓君朗声一笑，手一紧，锋利的长剑凌空而出，在他掌中转了两个圈，剑刃直指地面，他转身离去，几步后却又回头，眼中尽是不出的情感，他轻声道，“别让她出事，她不会有事的。”
前一句是给洛裟听的，后一句是给自己听的。
一切都会如初的。
“她不会有事的。”洛裟也跟着喃喃了一句。
然而这些话修芳并听不见，她手掌上静静地躺着除魂丹，放在阗侑面前已久，她没有再继续彼岸岛的话题，那句命令般的“服下除魂丹。”话后，阗侑便看着自己没有话，没有拒绝。
若不是眼角的那滴泪珠，她大抵不知道这句话对他伤害有多大。
她很少让事事都顺着自己的意思，毕竟她不太喜欢管理事物。
但她现在，得让这件事如她所想发展下去，消失前，她不想欠任何人的。
阗侑，修芳是很疼爱这个徒弟的，不然彼岸岛的覆灭她不会只将他关押在火狱数十万年，换做他人，她早早便处于魂飞破灭之刑，杀了。
“服下除魂丹。”她清冷而毫无情绪波动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次阗侑没再沉默，他笑了，笑得有些让人恐惧，一动一静形成的画面让身在火狱外的洛裟有些揪心，他好像感觉到了什么，驱魔灯的力量似乎……变弱了些。
“师父的命令，阗侑从来都是听从的。”阗侑停止了大笑，他的嘴角依旧勾起，弧度甚是好看。
人间有句俗话，阎王要你三更死，你便不能留到五更。
而修芳是唯一一个，能够主宰他的生，他的死，他的喜，他的悲，他的情爱以及怨恨的人。
阗侑抬手去拿那颗足以要了他性命的丹药，除魂丹，他知道，灰瞳所记载的所惧怕的药物。微微张嘴，抬手将丹药塞到口中，牙齿摩擦，他咀嚼了几口，满满是她的气息。
那是用她的气息炼制的丹药。
耗费了多少力量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他知道，除魂丹历史上没有记载，也就是前人没有炼制过这种丹药，是他师父，第一个将之炼制出来的，为了他……
阗侑突然不想就这样吞下去，但喉咙一动，数尽吞入腹中。
“修芳。”他唤道，嘴角挂着浅浅的，温和的笑，让他冷漠的脸庞柔和了几分。
“我早就想这样叫你了，连名带姓。”
“你会叫我阿侑，你会叫他全名，但你只有生气的时候才会叫我全名。有时候我多想，我也能跟竹染一样，能和你并肩走到三生石前，即使我知道那块破石头上没有你的名字。”
脑袋开始热乎起来，眼睛也有些刺痛，阗侑想，应该是除魂丹对灰瞳起作用了。
他抬眸看修芳，她的神情还是淡淡的，四目相对，他看不出她所想，看不透，看不穿，一直都是这样。
“甚至很多时候我都会想，如果当初你没有救我，我就不会成为你的徒弟，你我之间的师徒关系也不会再是我爱你，想要与你在一起的顾虑了。”阗侑苦笑一声，眼眶有些湿意，痛意不再隐藏，痛得自己有些睁不开眼睛。
他握紧了拳头，忍着体内的燥热以及脑袋的胀痛感，继续道，“我不是不肯与你彼岸岛的事情，我愿意什么都与你，但我更不愿意看到你因为一些没必要的事情而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