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归 (豆豆揣兜兜)

　　“风筝！风筝！”女孩完全没有注意到眼下的不同，正一边一个劲地指着屋顶上的蝴蝶风筝，一边扯着男子的衣袍含糊不清的哭闹着。
　　陆繁还没有说话，这群小孩中，一个**岁，脸蛋有些脏，但眼神看上去却意外的冷静和坚毅的男孩站了出来，“胖丫，快回来。”
　　女孩的抽噎声顿了一刻，往男孩方向看了一眼，似乎在犹豫，然而从码头那边的河风吹过，余光瞥到快要随风飘去的风筝时，女孩以着一种更为响亮的声音嚎啕大哭，“我的风筝，我不回去！我的风筝！”
　　撕心裂肺，哭得好不凄惨。
　　男孩警惕地看了一眼离落和陆繁两人，又对着女孩轻声哄到，“胖丫，回来，回来我们大家再给你扎一个，好不好？”
　　“不要！那是我爹爹，我爹爹给我扎的风筝！”女孩哭声止也止不住。
　　离落原本还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这群孩子准备如何闹腾，然而此刻看见这个为着她爹爹扎的风筝，哭得泣不成声的小女孩，她心中微抽了一下，取出许久未用的白绸，一把凌厉地甩了出去，卷着完好的风筝，带了回来。
　　女孩愣愣的看着已经被放在怀中的风筝，睁着通红的双眼，时不时打着哭嗝，看着离落。少女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那拱桥旁边的酒家可是你家的？”
　　“胖丫！不要说！”又一个小孩站了出来，急急忙忙地吼道，正是离落之前发现手心藏着石头的男孩。
　　然而小女孩此刻对帮她拿回风筝的少女极有好感，就在男孩说话的时候，她已是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那你赶快回去吧。”离落看了一眼她手中的风筝，语气轻柔，“你娘亲还等着呢。”
　　“嗯！”小女孩咧开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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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算是随手做了一件好事，离落不作他想地和陆繁准备继续往前赶路。
　　那群小孩还在他们身后叽叽喳喳讨论着，她也懒得多想，而这时。
　　“诶！你们等一等！”
　　后方突然传来孩子的声音。
　　像是一起商讨出了结论，几个小孩半围成一个圈，正看着他们，而先前拿着石头的男孩，脏兮兮的手心中早已是什么也没有，有些忸怩的站了出来，冲着他们期期艾艾地说道，“你们是要往后山那边走么？”
　　离落不明所以地转过头看向陆繁，看着后者淡漠的模样，又看着男孩不同于之前的气势汹汹，反而有些害羞的红润时，离落忍不住戳了戳陆繁。
　　“怎么？”他挑眉开口。
　　“不，不是。”男孩结结巴巴地指着他们后方说道，“如果你们要去的话，我可以带路。最近一段日子……听镇上的人说，那里似乎有山妖……我知道有避开那里的小路……”
　　山妖？
　　离落一愣，然而再看陆繁，却发现他毫无兴趣地转身就走了，只留下一个背影。
　　男孩有些无措。离落想了想，冲着他招了招手，笑眯眯地说道，“那就麻烦你了。”
　　“啊哈哈……”男孩略羞涩地用着脏兮兮的小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不麻烦，不麻烦，那，就跟着我吧！”似乎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种场面，说完就直接快步先往前走了。
　　离落无奈笑笑，紧跟上去，而临走时，那双不符合稚童般冷静的眼眸从眼前一晃而过。

　　☆、第二百一十九章 敌意

　　一路上，寂静无声。
　　陆繁一个人率先走在前面，与身后两人拉开了好长一段距离。
　　男孩有些局促地扯了扯自己身侧缝着补丁的衣服，又小心翼翼地看了前方男子的背影一眼，这才小声地微偏着头冲离落说道，“先前……谢谢你了。”
　　“哦，没事。”少女轻轻地笑了笑，似乎丝毫没有把刚刚的事情放在心上。
　　“不是。”他突然语气加重地打断，看着离落诧异地挑眉，他又下意识地拽紧了自己的衣角，“你不知道……那个风筝……”他面上闪过一丝犹豫，咬了咬牙，“胖丫的爹已经死了，那个风筝是胖丫爹生前最后一件留给胖丫的东西。”
　　“所以……真的很谢谢你。”说到这里，他又猛地冲着她鞠了一躬。
　　居然是死了。
　　想到那依靠在柜台旁酒家老板娘的笑颜，又念及到那个呆呆站在原地嚎啕大哭的丫头，离落小手指微微一动，忍不住隐秘地摸了摸自己腰侧的香囊。
　　“真没想到……”原来无论什么理由离开自己生命中的人，都会被剩下的人如此记挂。
　　少女想着，眼神却不由晦暗起来。
　　“是啊，真没想到。”男孩倒是不知道她所想，接过她的话茬，少年老成的叹着气，“胖丫的爹明明在扎风筝的时候还好好的，结果就那么一天天咳嗽……”他抿抿唇，干巴巴地道，“最后就死了。”
　　“病死的？”离落被转移了注意，“熙月镇没有医馆么？”
　　谁知，男孩听闻，愤怒地挥手，“才不是病死的！胖丫的爹是被那些人给害死的！就和小京哥的爷爷一模一样！”
　　看见少女眼中的不解，男孩脸上的怒气显而易见，正当他捏紧了拳头，还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却骤然一停，久违的警惕和强装的冷漠出现在小脸上，重重地哼了一声，就闷声不响的往前面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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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个人前后这样依次顺着小道上走着，都没说话。离落对此倒是怡然自得，她饶有兴趣地看着周围的农田，以及零散在远处，看上去有些乖巧的野猪。
　　直到又趟过一条河，被流水溅湿的鞋底踩在上坡的松软泥土上，这沉默的气氛才被打破。
　　“喂，不要走那边！”
　　男孩冲着已经拐过弯，准备走在稍显宽阔的土路上的陆繁大声唤到，然后被转过身的男子淡淡一瞥，他又变得有些局促，手指着那方向的远处，目不斜视地说道，“那里……听说有山妖，不能轻易过去的。”
　　陆繁面无表情，男孩见此，连忙看向离落，“真的不行啊，上次虎子他们不信，非要进去，结果就差点出了事。”
　　离落无辜的摸了摸鼻子，给陆繁递着眼神，后者的沉默再次被打破，无奈揉眉，从岔路口又走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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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是发现离落和陆繁两人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冷漠，反而关键时刻会听他说的话，男孩渐渐地放下了架子，甚至心情颇为愉快地告诉他们，可以唤他为喜子。
　　离落眼尖地看见陆繁在一旁撇了撇嘴，连忙戳了他一下，又回过头笑盈盈地喊了一声男孩的名字。
　　“你们是住在后山那头么？”喜子一边哼哧哼哧地撑着膝盖，爬着上坡，一边回头自顾自地说道，“因为山路太难走了，我们镇上的人很少往那边去呢。不过听胖丫的娘亲说，那里也有好几户人家。”
　　离落略茫然，手无意识地从旁边的茶树上拂过。
　　喜子看见她的动作，又傻笑着，“我听张伯说，我们镇上捕鱼种地是好手，但是论种茶，还得是后山的人家。”他顿了顿，“其实你们住在后山挺好的，虽然平常去坊市，赶路什么的不方便，但好歹也算安全。”
　　离落心里一动。
　　或许喜子自身都没有注意到这一路上，他提起相关的话已经有好几次了。难道，这群孩子们口中说的“山妖”真的确有其事？
　　她不自觉地微侧着头，往之前的岔路口望去，而就在这时，陆繁却在她的上方轻飘飘地说道，“到了。”
　　离落还未来得及作反应，就看见喜子轻轻地咦了一声，“这条路，虽然也是上山的路，可却不是通向后山的路啊。”他又四周环视着，终于指着一条杂草丛生，却被人踩出印的小路，“那条才对呢，不过我们得加快速度了，这条路几乎是绕了这个山一周，等我们走到，估计太阳都要落山了。”
　　说完，小短腿就抬起，准备继续赶路。然而这时，似乎没听到声响，喜子又回头一看，发现男子还好好地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我们到了，你快回去吧。”
　　“怎么会到了呢！”喜子一头雾水，“明明小京哥告诉我，去后山的路只有那么一条……等等！”小孩突然爆发了，指着那右侧上山路口的一个小石牌楼，声音因情绪不稳而有些颤抖，“你们是陆家的人？！”
　　离落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牌楼上刻着的两个字，不正就是陆府？
　　“不，不对。”没想到，男孩倒是先否定了，皱着眉，眼里极快地闪过一丝厌恶，那个瞬间，离落以为自己眼花了，他低声自言自语，“陆家的人才不会到镇里来呢，你们难道……是陆家的客人？”
　　“嘿，小孩，快回去吧。”陆繁并没有回答，了无兴趣地摆了摆手，就率先踏上了阶梯。而离落则是脚步迟疑了片刻，弯下腰，对着正一脸复杂看着他的小孩抿唇浅笑，“今天就多谢你带路了，小喜子。”
　　说罢，也学着平常陆繁对她的习惯，揉了揉喜子的脑袋。
　　直到将小孩落在身后好些距离，一直呆立在原地的他终于有了反应，冲着她的背影喊道，“喂，你们是不是只是来拜访陆家的啊？”
　　然而回答他的，只有肆意在山中风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