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代鲁国先王牌位被毁,王陵古墓更是被开棺见骨。
此番噩耗传至东望,王泰几乎是吓得爬去的靖平。刚入靖平,便见满地素缟。
走到将军府,王泰更是不敢认了,大着胆子道:“将……将军,保重啊。”
萧慕延深吸了一口气:“东望的粮草准备的如何了?”
王泰垂着头,丝毫不敢看满屋戴孝的众人,立刻道:“皆已妥当!可供二十万大军食三月有余!”
自鲁国先王牌位被烧,尸骨被毁的噩耗传开后,靖平上下便重新带了孝,柳淑淑更是当场就晕死了过去,惊的众人又是一阵手忙脚乱。
如今在靖平的大半士卒,都是当初从鲁国来的。老鲁王刘豪不似寻常宗室那样高高在上,相反,他喜欢在军营里与众士卒在一起。自古君既父,君父已逝,神魂还不得安宁,身为子孙乃是大不孝!
这些铁血儿郎们顿时哭成了一片,朝着关州王城方向拜了三拜。
萧慕延手背青筋冒起,眼里的怒火仿佛要吞噬一切:“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然而大雪封山。
要想从靖平远征关州谈何容易。
如今唯有忍耐!
王泰只感觉此时的靖平像一张绷的无比紧的弯弓,只等时机成熟,便会爆发出令人颤抖的恐怖力量。
王泰丝毫不敢松懈。谁也没有想到鲁国竟然真的被赛罕攻破了,当初赵王丢掉王城时,还记得将祖宗牌位都带走了。如今刘昱瑾竟然……
王泰叹了口气,喃喃道:“鲁王果然是不行了啊……”
王泰又在靖平逗留了两日。原本冬季是北方难得平静的时节,今年的冬天却因刘昱瑾弃城而显得格外压抑。去年冬天时,郡主还抽空去了一趟东望,指导他们重修东望城内各项城防。当初与郡主一起商议的老匠师们各个兴致冲冲的准备将一年的成果报与郡主,不少人还私下里来请王泰吃饭,希望王大人在给郡主请安时提上一两句。
哎,原本多好的气氛啊。
现在全没了。
王泰都觉得晦气。关州那么好的地势,老鲁王在的时候守的跟个铁通一般竟然都能被刘昱瑾被败没了。现在郡主还躺在床上呢,据说在听闻王城大火后,就一病不起了。见到萧慕延时,他压根就不敢提着一茬。王泰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还是要去给郡主请安啊,若是郡主不能见人,他就在门外行个礼好了。
将军府的东苑,屋里火盆烧的足足的,进来便是一阵热气,令人浑身暖洋洋的,只可惜屋里的人的脸色却不见轻松。
“郡主如何了?”萧慕延问道。除了去军营,剩下的时间他几乎就扎在这里了,直接在外间开辟了一个办公区,将政务公文都带了过来。
大夫脸色不佳:“郡主身子倒是无碍,如今是心病,心神不宁导致的精神不佳。”
萧慕延看了大夫开的方子,倒全都是疏肝解郁的。如今也没有别的法子,只能让大夫勉励医治。
绕过屏风正要走到床边,吴嬷嬷赶紧上前走了两步福了福身:“将军,郡主刚睡了。”
萧慕延摆了摆手,示意她先退下。
吴嬷嬷张了张嘴,对上萧慕延那满是担忧的脸,那些礼教大防的话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低声道:“是。”
屋内又变得安静下来。
沉睡中的柳淑淑眉头依旧紧蹙,萧慕延伸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眉眼,他心爱的姑娘如今哪怕是在睡梦中也睡不安稳。他俯下身,喃喃低语:“我保证,我会带你回到关州,回到靖阳,到那时我们再建一座王城。”
第102章
靖阳城破, 王陵被毁,震荡了整个梁朝。南方的永乾朝廷恨不得继续往南迁徙,而在北方, 这股动荡更是强烈。
残留在北方的抵抗势力似乎一夜时间进入了寒冬,不少城郡直接投降赛罕, 更有大批官吏倒戈,军队也提不起任何斗志。这次战败带来的影响与当年承平帝下令南迁时不相上下。它打击的不仅仅是一个王朝的军事力量, 更是直接摧毁了他们的精神支柱。
整个北方陷入了低迷,这个冬天显得格外寒冷。
柳淑淑的病情时好时坏,她努力想要爬起来, 奈何力不从心。吴嬷嬷见她这般不甘心又无比自责的模样心疼的想哭。连连劝道:“郡主现在好好养病,您身子养好了比什么都强,有什么事儿不都要等病好了才能做吗。”
李女官也劝道:“府衙里还有公子在呢,他办事老成, 您别人不信, 还能信不过自己的兄长吗?”
柳淑淑叹道:“这不一样啊……”
哪里不一样,她没说,吴嬷嬷与李女官也不敢多问, 只能一天十二个时辰不错眼的盯着她。
柳淑淑也是努力治病, 乖乖喝药, 乖乖休息,奈何历代鲁王神位被毁实在是让她大受打击。一旦想到王陵里也被赛罕挖了, 那股刺痛感更是令她寝食难安, 那里埋葬的都是她的家人。
她从来都不是这个时代的旁观者, 也不是冷情之人。自她在襁褓里睁开眼看清楚自己这一世的爹娘时,她能感受到那对夫妻眼里的喜悦。
虽然被迫自幼离宫,可鲁王与王妃对她的疼爱丝毫不减少。没有哪位藩王会将兵权虎符交到女儿的手里,可她的父亲这样做了,就是为了让她能在危机时候在宫外有自保的能力,也是让她有朝一日能够回到鲁国,哪怕那个时候作为父亲的鲁王已经不在了。
她生来不幸,因为体弱多病,不能像健康人那样生活,多少次游走在生死边缘,喝的药比吃的饭还要多。
她生来幸运,她拥有这个世上最好的父母,有这个世上最好的兄长,如今也拥有最好的爱人……
“除夕前我必须要能站起来。”柳淑淑对大夫道,“不管用什么法子!”
大夫很是犹豫:“郡主如今还是多卧床休息为好。”
“不行!”柳淑淑果断否定,“我必须要出现在所有人面前,而且必须是最好的状态!”
大夫犹豫不决。
这次诊脉,柳淑淑将所有人都挥退出去,只留下这位医术高超的御医。
大夫垂眸低声道:“郡主若想除夕前下床,自如行走,必须是要扎针,而且要下猛药。可这样对您的身体负担太大了!”
“那就这样做!”柳淑淑态度坚决,但还是嘱咐道,“还请您不要将此事告诉任何人,就说这是普通治疗。”
大夫张了张嘴,他想说,这种治疗方法实际上是在透支一个人的生命力啊,可对上柳淑淑那平静的眼眸,大夫的话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除夕,这个辞旧迎新的日子。
然而今年谁也没有心情放在过年上。
萧慕延正在军营里安排开春后的政务,突然只觉得余光里走来一个人影,抬眸一看,一身戎装的柳淑淑正站在一旁笑盈盈的看着他。
萧慕延大惊:“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这冰天雪地的,不老老实实在屋里待着,出来又想生病吗?!”说着,赶紧走了过去,确认柳淑淑手心是暖的,这才松了口气,又眼神不善的看着随行的吴嬷嬷等人,“郡主不懂事,嬷嬷是老成的人了,也不跟着劝着点?”
柳淑淑抢在吴嬷嬷说前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我这不是好好的吗?都在床上躺了快十来天了,我这不是好了吗?哪有那么脆弱了!”
“那你也不用来军营啊,有什么事派人喊我一声不就成了。”萧慕延对她是一点脾气也没有,一点重话也舍不得,“等会儿记得喝完姜汤驱寒。”
“你们啊……”柳淑淑无奈道,“你们总是拿我当小孩子,还当我不知道外面的传言呢?都说鲁国被破,鲁王一脉的气运断了,我要是在躺下去,怕是再过几天外面就要传言我这个便宜郡主也死了呢。”
“胡说什么!”萧慕延是真急了,“那些风言风语理他做什么!”
“风言风语不止,势必会影响军心民心。”柳淑淑轻轻握着萧慕延的手背,“你放心我心里有数呢,若是身子真不舒服了我肯定立刻告诉你。”
萧慕延不放心的又仔细打量着柳淑淑。她面色红润,背脊挺拔,的确是一副健康的模样。
“明天你要去校场?”柳淑淑问道。
萧慕延点头。
这也是越骑军的惯例了,新年全军会有三天假期,但今年情况特殊,大军也就是除夕休整,随后就会进入备战状态,每日操-练。在除夕这一天所有主将副将以及府衙官吏都会去校场鼓舞士气。
柳淑淑太清楚鲁王这个身份意味着什么了。凡是与鲁王宫有关的事情,都会牵动着整个北方,更别说是与鲁国紧密联系的越骑军了。
“就像去年那样,明日我也去吧。”柳淑淑说道。
萧慕延一愣,下意识反驳:“你是知道校场的,那里可是一大片空地,吹上半日冷风,你是不要命了吗?”
“哪有那么弱不禁风了。”柳淑淑自嘲一笑,随即肃然道,“我若不出席,你猜外面会有多少流言出来?果然啊,不仅现在的鲁王刘昱瑾是个怂蛋,那个鲁国郡主也是个经不住事的……”
“胡说!”萧慕延急急打断她,“刘昱瑾也配当鲁王吗?!你何必与这种人比,自降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