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慕延以一股神棍的气质, 高深莫测道:“王大人啊, 难道你还没发现自己已经大祸临头了吗?”
柳淑淑只觉得眼前这幅场景有点眼熟, 在她那个年代的史书中,尤其是记载着春秋战国的那段历史里,谋士们都很喜欢用着各种危言耸听的语言去获取君主的信任,如果君主犹豫片刻,谋士们还能直接拿出刀来, 啪的一下拍在桌子上,对着老板吼道:“你到底听不听老子的!”他们比后世里半架空皇权的明朝内阁还要牛叉, 明朝的文人们好歹是自己撞柱子去威胁君主, 春秋时期的谋士是押着君主去撞柱子……
柳淑淑瞥了一眼萧慕延,嗯……他身上的佩刀没有解下来。现在柳淑淑已经可以判断, 萧慕延绝对是属于押着君主撞柱子那类谋士。
王泰还没有意识到危机。他依旧是按照官场里的那一套, 没有说话,而是仔仔细细的打量着眼前这个年轻人。
“难道王大人以为赛罕这次离去后, 就不会在来攻打东望?”萧慕延又问道。
王泰哼了声, 他已经看穿这年轻人的把戏。无非是先危言耸听一番, 然后毛遂自荐想在东望或者在他王泰这里谋取些好处罢了。啧, 还是太阅历太少, 太过肤浅了啊。他王泰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岂能就被三言两语吓到。也是该给这个年轻人一个教训了!
王泰捋了捋胡须, 慢悠悠的品了一口茶,颇有一股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大将之态。
“本官活了这么大的年纪,到头来竟然让一个小辈担心了,真是惭愧啊!”王泰宽和笑道,“整个甘州,唯有东望与靖平完好无缺,而东望,本官可以毫不谦虚的说,比靖平更加富庶,哪怕是现在我东望城内的士卒们在衣食上都比靖平要更好。柳小兄弟以为我们是怎么做到的?一味的对赛罕示弱?一味的投降就能做到吗?”
见萧慕延不说话了,王泰踌躇志满,又品了一口茶,得意道:“本官也知道柳小兄弟到底在盘算什么。黄文瀚的确是投敌了,可那又如何呢?如今东望城内早已军心稳定,几位副将各司其职足以将东望守的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内有本官居中调度,外有薛将军这一强援,除非赛罕要抽调整个甘州的兵力来攻打东望,呵,不然,他是攻不下的!”
“当然,柳兄弟肯定还要说,赵王大人肯定会派遣新的守将来,到时候定会与本官产生权利纠葛。这一点柳兄大可放心,哪怕我网上派了十个八个的守将来,本官都能与之好好相处。本官乃文官,守将乃武官,我们本就没有多大的矛盾。若王上能派一位有威望的守将了,本官求之不得啊!”
“没想到他还真挺有头脑的。”柳淑淑叹道。
王泰说完,将茶杯放下,好整以暇地等着萧慕延,他倒是想看看,这年轻人还能说出什么惊人之语!
萧慕延却只问了一个问题:“王大人带过兵吗?”
“不曾。”王泰道,“东望城内各司其职,本官何必越俎代庖,引起不必要的猜忌。”
萧慕延又道:“王大人可见过那几位副将是如何带兵的?”
王泰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厉声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想要离间本官与同僚吗?”
“那我是不是可以推断,王大人刚才所说的关于东望副将的部分全都是纸上谈兵?”
“这……”
王泰一惊!脑中顿时思绪万千,可偏偏一时间理不出任何头绪。
“我说过,我很欣赏王大人。”萧慕延笑道,“王大人是三年前刚来的东望吧。”
“对啊。”王泰脱口而出,又猛地愣住,“你怎么知道?”
萧慕延没有解答的意思,继续着自己的话题:“你是以粮官的身份来的。”
王泰点头:“对啊!”
“王大人因担心军中粮草不足,特地清点了东望的士卒们的人数,而且还去信给了靖平,可以提供五千石粮草给靖平。”
“对……啊……”王泰心虚起来,不由握紧了手,这些事情眼前这个年轻人是怎么知道的。
“当时黄文瀚一直叫嚣着粮草不足,要求王大人再给两万石给他。可王大人借口城内粮食不多,不能一次全部发完,只发了一万石的粮草,可王大人却暗中留给靖平留了五千石,这件事,不仅黄文瀚不知,连东望的各个副将都不知道。如果让他们知道王大人你竟然给其他城池留粮草,不优先给东望的士卒,恐怕当时就已经把王大人给生吞了。”
“所以你是怎么知道的!”王泰惊疑不定,他已顾不得许多,赶紧起身将门窗又检查了一遍,生怕有人听到他与萧慕延此刻的对话。
“当时王大人就对黄文瀚产生了怀疑了吧。”萧慕延道,“可你不能明说,甚至不能上书给赵王,因为你清楚赵王是不会管的,赵王是个软性子,只想着好聚好散。可你要是提了,你就是整个东望的叛徒,黄文瀚第一个就会杀了你!你不知道要怎么办,东望一旦攻破,黄文瀚肯定没事,但你王泰就不确定能不能在赛罕那边讨个官职了。与其相信赛罕人,还不如信自己人,当时你是这么想的吧。离东望最近的自己人,也是王大人认为最可靠的自己人,只有靖平。当时鲁王派出大兵刚夺回靖平,你便知道,你可以向靖平求援,而这五千石的粮食,就是你送给靖平鲁王兵最好的礼物与诚意。”
“王大人,你一直认为东望对你最大的威胁者是黄文瀚,现在他已经投敌了,所以王大人你可以高枕无忧了。”萧慕延笑了笑,“大错特错,你最大的威胁是那些兵!东望城里的兵,可是都是听他们将军的!正如王大人所言,你是文官,你管不到军队里去,所以你需要依仗那些副将们,而你最大制约他们的手段也不过是控制粮饷罢了。可副将们根本就不需要来跟你要粮饷,只需要策动一场营-啸,以下克上,你王大人的粮饷是给还是不给呢?!”
此时的王泰已没了刚才的从容。他是文官,自古文官对武将还有最底层的那些兵们都有着天然的轻视,王泰只会将赵王新派来的守城大将当做对手,小心与之周旋。现在城内的那些副将,连给他提鞋的资格都没有,又何必放在心上,他从来就没考虑过这些人会对自己构成威胁。
“你到底想说什么?”王泰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还有你到底是谁?!你怎么会知道的这么多?!”
“王大人你那五十万两的银子花的不亏。”萧慕延很爽快的将薛景之推出来背锅,“除了薛将军,还有谁知道王大人与靖平之间的旧事呢。”
“薛将军可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王泰赶紧问道。
萧慕延点点头:“当然,这可都是薛将军的肺腑之言。”说着,萧慕延不由压低了声音,一脸慎重道,“薛将军说他可以派一队骑兵来东望,以做王大大的亲兵。无论东望出现任何问题,这队骑兵都能保全王大人的安全,必要时,还能将王大人送到靖平。”
“当真?!”王泰着实没想到还有这种好事,巨大的喜悦顿时冲散了刚才心头的阴霾。可转而一想,王泰不放心道:“可薛将军为何要这样做?!”
萧慕延道:“王大人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啊。今天早上薛将军不是亲口对王大人说过吗,靖平与东望是兄弟!而这句话其实是,只有王大人在的东望才与靖平是兄弟。”
王泰垂眸,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萧慕延也不催他,说了这么久,他也有些口喝了,此刻茶水温度正好,端起品了一口——茶香悠远,好茶!
“只是保证我的安全吗?”王泰似下定了什么决心般,看向萧慕延的目光中少了轻视,多了几分信任。
“当然,还可以帮助王大人更快的掌握一些兵法上的道理。”萧慕延说的很有技巧,“毕竟薛将军派来的,都是越骑兵。”
“越骑……”王泰自然知道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越骑兵,是赛罕的噩梦,可也是他们北地官兵中的骄傲!相传每一个越骑兵都熟知军中各种阵法,能够胜任斥候,先锋,主力种种军中职位。有了这么一队越骑亲兵,他就可以能够了解东望城内的守备到底如何,而不是仅听副将们的泛泛而谈。而且薛景之与他王泰不仅没有任何利益冲突,甚至还是一个战线上的,所以越骑的可靠度比东望城内鱼龙混杂的军队派系更值得他任。
“薛将军真的愿意派越骑兵来保护本官?”王泰又问了一遍,这次的语气与之前又有些不同,此刻他已经彻底相信了萧慕延所言。
“薛将军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当初那五千石的粮草对他而言有如雪中送炭,而且现在靖平与东望已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之势,放眼整个东望城内,还有哪位能够像王大人这么有远见呢?!能够坚守城池而不投降!”萧慕延顿了顿,给王泰直接打了一针强心剂,“王大人若不信,我可以充当信使,等那一队越骑亲兵来到东望后,就是最好的证明。”
“本官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但说无妨。”
“薛将军如何要将这等机密之事与你这个才认识不到数日的人说?”
萧慕延似乎早就在等这个问题了,微微前倾了身子,高深莫测道:“有些事公孙世家不方便出面直说,但他当愿意当个中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