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夫人替儿子辩解道:“这也不能全怪二郎啊。他哪儿知道会是皇后去讲课。又是讲的什么奇奇怪怪的算经, 哪个朝代都不曾考过这个啊。更何况,皇后又是一个女流之辈,哪有女流之辈去书院的道理, 二郎一时接受不了也是常理之中。”
“哼,牝鸡司晨。”冯族长也对柳淑淑百般看不上眼。当年宣德皇后当政时,冯氏就是在她手里被削过了。如今柳淑淑比起前朝的宣德皇后有过之而无不及。
冯族长颇有些幸灾乐祸:“这人啊, 一旦有违了天道,寿数自然会受到影响。皇上登基到现在, 这都一年多了还没个一儿半女, 这放在寻常人家里都是大事了, 偏偏有些人就是视而不见。”
冯夫人沉思了片刻,说道:“皇上对皇后的确是一往情深。新年领宴时,我们去中宫朝拜皇后,听闻皇后一直都住在宣政殿后殿里呢。”
冯族长道:“这段时间你看看府里的孩子们,若有合适的,让嬷嬷们好好教导,别因为过年把规矩都生疏了。”
冯夫人心领神会,扭头便招来了自己的心腹老妈妈,细细交代了下去。
那老妈妈犹豫道:“外面都说当今那位可不是个流连后宫的啊,如今中宫里的那位又是结发妻子,这个时候送姑娘入宫,真的好吗?”
有了冯族长的保证,冯夫人却不怎么担心,此刻便道:“当初在宫里,我也是见过皇后的。”
老妈妈有几分好奇:“那您看皇后是个什么品性呢?”
冯夫人笑道:“虽然入宫前便有所听闻当今皇后相貌出众,但直到见到后才知道,哪里是出众就能形容的,堪比绝色。”
“这……”老妈妈不明白夫人为何还能笑得出来,“皇后有这般的相貌,咱们还要送姑娘入宫吗?”
冯夫人却道:“正因皇后如此,所以咱们才知道皇上的喜好啊。”
根据冯族长得到的内部消息,今上就是喜欢美人儿。这世上的女孩儿,最难得当属才情,若只是以色侍人的话,可选的范围就很大了。冯族长的意思是,冯家可以在宫里放一位主位,还可以搜罗美人献上,这些美人身份低微,不会给宫里的娘娘造成威胁,又能讨的今上欢心,一举两得。
世家间暗流涌动,王泰忙着与他们套近乎,又暗中给宫里送消息。短短几日,萧慕延案头的小纸条就多了一堆。
什么冯氏一族开始搜罗各色美人,连异域美女都不放过。还有的人家去了扬州采买瘦马。
一旁伺候的内侍首领只觉得殿内的气氛莫名压抑了几分,悄悄抬起头见萧慕延正冷笑了几声,吓得他赶紧垂下头。
他们皇上可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那是在战场上真刀真枪的跟赛罕干过仗。平日里总是不苟言笑,但只要皇后娘娘相处,皇上就仿佛换了个人似得,整个人都变得格外温和。也只有在那个时候,内侍首领才敢喘口气歇会儿。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世上只有皇后娘娘才能让他们皇上变的像个正常人,其他人,哪怕是面对柳阔大人,薛景之将军,他们皇上都只是一个行走在人间的恶修罗。
这恶修罗的名号,也是他们皇上在战场上得来的。据说当年打赛罕的时候,死在他们皇上手里的赛罕士兵比他见过的人都多,当时皇上那幅钟爱的漆黑盔甲都被血染成了朱红色,洗了一天才恢复到了本色。
到底是什么样的折子,能让皇上冷笑成这样?
内侍首领不由打了个寒颤。
整个殿内气氛正压抑着,门外的内侍悄悄来报:“娘娘醒了。”
内侍首领顿时乐开了花。这下好了,娘娘醒来了,皇上也该高兴了,他们也能跟着沾光了哟。
果然这个消息呈上去后,萧慕延身上那股冷峻的气息不知不觉便消融了。一把放下了折子:“走,去看看。”
内侍首领喜滋滋应下:“是。”
这段时间,柳淑淑又经历了几次离魂。说来也怪,每次离魂后再醒来时,她就会觉得舒服许多。萧慕延就像是个充电宝一样的存在,柳淑淑都有些担心自己这样子,算不算是偷拿了萧慕延的阳寿?
这个想法刚冒出就把她吓得半死。谁料萧慕延毫不在意,只说若真是这样,他愿意将剩下的阳寿给她一半,这样他们二人就能一直在一起了。
随着春天的到来,柳淑淑的身体也渐渐开始好转。如今已经能起身在殿内散散步,只是依旧不能外出,萧慕延特地命宫人将她喜欢的花儿搬到殿内来,让她赏玩。
柳淑淑道:“你要是能好好照顾自己,别熬夜批折子,我就很高兴了。”
萧慕延紧紧握着她的手,二人十指相交。
萧慕延道:“那你快些好起来,每天盯着我准点睡觉,准点用膳,我保证不熬夜了。”
“都多大的人了……”柳淑淑小声道,“还尽说些孩子气的话。”
两个人静静坐着,依偎在一起。内侍首领微微抬眸,默默带着宫人侍从们退了出去。
“李爷爷,您坐会儿。”一个小侍从殷勤地引着内侍首领去休息一会儿。
李内侍细声细语的笑道:“你倒是个有眼力见的。”
小侍从连忙点头哈腰。李内侍知道这个是在殿外伺候的,正好他今儿心情好,也就提点了几句:“你这小子命好,好好伺候娘娘,以后有你的好日子过。”
小侍从道:“小的们日夜都盼着娘娘好起来呢。”
李内侍点点头,又细细嘱咐了几句,这才去茶房歇息。
这几天宫外闹的厉害,还有人向他打听宫里的消息。哼,都是些不知死活的家伙。在皇上心里,这天下的女人绑一块儿,连皇后娘娘的一根头发丝儿都比不过。若真的把姑娘送进来,那也是待在冷宫的份儿,何苦呢。
建元二年,四月。
经过几个月的准备,冯氏终于忍不住向皇上建言,因不忍皇后劳累,当选采女入宫为娘娘分忧。
此言一出,竟然还有不少人附和。还有人举出了前朝开国时的例子,皇嗣兴旺,也是国祚绵延的象征啊。
柳阔听得心里默默运着气,他要忍住,这是大殿上,他身为大臣不能打人!!
这时,公孙昊出列:“圣上,臣有本要奏。”
萧慕延:“准。”
公孙昊看了一眼冯族长,说道:“臣要参冯氏一族家风不正,强抢民女,至一人死亡。更是向当地县官施压,令其瞒而不报,私下了结!”
冯族长怒道:“公孙大人,你这是污蔑!”
公孙昊:“臣有证据,冯大人可要一看啊?”
冯族长心里一惊。他派人四下搜罗美女不假,但着实没有听说过家人打死过人啊。更何况冯氏一族那么大,他又是站在顶端的人,哪会什么事都知晓。只是见公孙昊这般信誓旦旦的模样,便知道这个证据八成是有的……
萧慕延很快便将公孙昊的折子看完了,轻轻阖上:“冯尚书忙的关心朕的事倒是连家务事都顾不上了。”
冯族长连忙道:“臣不敢。但臣以为,此事应该在详查一番,仅凭一人口供,这样断案……”说着,冯族长抬头看了一眼公孙昊,“是否有失公道?再者,这案子按理也应交由靖阳府尹来查,如今案子尚未查清,公孙大人便参微臣家风不正……虽然御史台有闻风而奏之责,但倘若都这样,岂不是谁都能朝着旁人身上泼脏水了?”
公孙昊敢上奏,自然也是做足了功课。他找到了那民女村中的百姓,还有当地府衙里的一名小吏,这都是人证。
冯族长又道:“百姓多愚昧,或许受人蒙蔽也不一定。”
公孙昊被他颠倒黑白的本事气的发笑:“冯大人这口才,留在在工部可真是屈才了。”
冯族长连道不敢。
一旁队伍里的王泰看着这一幕不禁感叹,公孙昊还是太年轻缺乏经验啊。人证又如何?哪怕是人证物证俱全,冯尚书都会说既然是命案就该交给刑部来审,御史台拿一个还没审结的案子来参人,实在不妥。王泰悄悄看了一眼坐在龙椅上的萧慕延,当下心里一横,悠悠朝着冯族长的方向,用着一种不正经的口气飘去一句话:“我听说冯大人最近在到处相看美人啊。”
冯族长扭头一看——王泰?!
“王大人什么意思?”冯族长语气不善。
王泰出列,笑了笑:“没什么意思。只是冯大人这个年过的着实是丰富多彩,我可是听说您府上养着不少绝色美人呢。”
“胡说!”冯族长甩袖怒道,“大殿之上,圣上面前,你竟然胡言乱语!”
王泰继续吊儿郎当的语气:“有没有胡言乱语,不如让大家去你府上一看便知。”
冯族长气的发抖,面对萧慕延奏道:“圣上,王泰空口白牙污蔑微臣,请圣上明鉴。”
王泰也奏道:“圣上,臣请奏清查冯氏府上女眷人数。”
冯族长:“王泰你欺人太甚!”
殿内也有不少人窃窃私语起来。
“王泰今天吃错药了吗?”
“就算跟公孙昊关系好,也不至于在殿内说这些啊。”
“就是,大殿上扯这些事儿,也不怕脏了圣上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