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仰心思细腻,做事稳重,还谦虚,还温声问她:“行吗?不行可以再写。”
“行,这都快赶上我师父的字……”南昭只是随口一说,便提到了师父,眸中带伤。
周仰自是知道她提到师父难过了,他并未刻意去接,自顾走到亭外,检查他们刚刚烧过的纸钱,似乎发现了什么,他蹙眉走近去,蹲在纸钱火堆旁边细看。
南昭整理好情绪,从木亭中走出来问:“王爷,怎生了?”
“我曾听别人说过,这亡人钱若烧不尽,就是无用钱。”
她点头说:“没错,所以一定要烧完整,不然亡人是拿不到,那就白烧了!”
说完,她也发现了周仰发现的情况。
刚才她和寻龙在这周围烧了不下十堆纸钱,且每一堆里面的每张纸钱,都没有烧完。
若是只有那么少部分是这样也就罢了,每一张几乎都剩了那么一点点。
“这种情况,我没遇见过。”南昭忙蹲下去,又补了几叠纸钱进去,这回,他们几人寸步不离的等着,发现那纸钱烧前面时,火苗很大,但一烧到最后面,就不知何因,瞬间熄灭了!
就好像,被谁把花苗掐了一般。
“不对劲儿!”南昭站起来,目光不停在周围的夜色中寻视。
而周仰则仔细的盯着手里那截未烧完的纸钱看,脸色凝重。
寻龙啥都不懂,但看他们两人这样,心头有点难受,他问道:“丫头,你在看啥呀?这黑黢黢的,啥也看不到。”
南昭双眉已经皱在了一起,她此刻收回视线,压低了声音说:“我是有灵眼的,我可以看到周围的亡魂!”
“我知道啊,你不用吓我,我又看不到!”寻龙全然没听懂她在讲什么。
是周仰起身,步到她身边问:“你是否看不到有附近的孤魂野鬼来领钱?”
“嗯。”南昭点头,“真的,连个鬼都没有!”
寻龙松了一口大气道:“那不是挺好吗!”
“这不正常!”南昭直接略过寻龙,对周仰说:“王爷,有活人的地方,就有死人,这地方这么大,且我们还在此烧的是无名钱(没有署名的纸钱,有署名的那种,其他的孤魂野鬼是拿不到的),常理来说,不应该没鬼来拿的。”
可是她却连个鬼影都看不到。
寻龙自以为很懂的回答:“有可能,这里的鬼都去附近赶集了吧?”
南昭和周仰互看了一眼,默契的决定不理他。
不过,他们没等来鬼,却等来了其他人。
只见前面的小路上,有火光在靠近,似乎是不少人,举着火把朝这边过来,寻龙警觉的站到二人前面,右手已经放在了腰间的剑柄上。
周仰嘱咐寻龙道:“先别轻举妄动,看看对方是来做什么的。”
寻龙点点头,没多久,那些人就到了近处,是渔村里的人,皆是男人。
为首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他穿着一身陈旧的布衣,率先开口问道:“你们几人,并非我荡湖村人士,这夜都深了,在此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原是附近渔民以为他们在此做什么坏事,所以召集村中劳力过来问话。
南昭自然理解这种行为,她就客气上前解释道:“爷爷,是这样的,我们在找一个人,他多年未归家,只知他最后出现在这里,想必,人已没了,所以我们在此给他烧些纸钱……”
对方话都不等她说完,便咄咄逼人的说:“现在烧完了吧,烧完了就走吧!”
她要行之事还没开始呢,就如实说:“爷爷,我们还有其他事要做,恐怕还需一些时间。”
那老人是荡湖村的村长,他不那么好说话的问:“这纸都烧了,还要做什么?”
“我说你这老头是不是有病呐?我们要在这烧纸,烧多少纸,碍着你啦?”寻龙看不下去了,他那常年习武的身体往那一站,赛过了前面站的所有渔村壮年。
荡湖村村长也不惧他,仗着自己人多,语气强硬的说:“我们祖祖辈辈都在此生活,荡湖就是我们祖辈留给我们基业,而你们都是外来人,谁知道是否找了借口到此处行何不轨之事?”
“你!”寻龙气急,正要上前和他们理论,他主子泰安王上前,制止了他。
虽面前站的都是些身份低微的渔民,这位王爷并未有半点看轻的姿态,更丝毫没有要凌驾在这些人之上的语气说:“老人家,方才我这位朋友都对你们讲明了,我们是来寻人的,并非要做什么不轨之事,若打扰了各位,还请见谅。”
说完,他让寻龙拿一些银子出来,送到对方那边。
他站在这头客气的说:“这些银子,各位可以拿去为家里置办些东西,请笑纳。”
不想,这些村民看到这不菲的银子,竟并不为所动,那村长还直接拒绝了!
“无功不受禄,我们不需要你拿钱,只希望你们尽快离开这儿!”
周仰好歹是个王爷,没用权利强征此地,对方却不识好歹,寻龙抱着银子气得不行,他回到主子身边,压低了声音说:“王爷,您只要一句话,我这就去把那老头抓了,定他个大不敬之罪!”
周仰面色如初,他回头轻声说:“人家也不知我是谁,算不得什么大不敬,只是,这些人连钱财都不要,是真的清高亮节,还是心中有鬼,那就不得而知了!”
说完,他有点拨寻龙道:“你记住了,对于张口说话之人,就要用相同的方法去应对,他说理,你便要用理去堵住他的嘴,而不是动不动就拔刀子!”
寻龙自知知道鲁莽冲动,也就不再动要上去拿人的念头。
旁边的南昭觉得周仰说得有理,她再次开口说:“爷爷,我们来此所寻之人,家中老母已等他数年,如今年岁已高,只望能在死前知道其子不归家的原因,你们都是有亲有故之人,必定能懂这种盼子音讯苦等无果的痛苦,所以还请行个方便,小女在此替那位老母亲谢过了!”
那些人虽不太想让他们在此,但听到这么煽人肺腑的话,一时不知如何拒绝。
南昭又说:“其实,我们已确定我们要寻找之人,就死在这附近,且有十年之久,也不知他是否脱离苦海,已投胎转世,所以,我们想在此地,为他做场法事超度,这不算过分吧?”
“做法事?”荡湖村村长狐疑的问:“当真就只是做一场法事?”
“当然!”南昭隐瞒自己招魂的动机,只怕对方知道后,强行阻扰,而他们此刻只有三人,真的与这些村民动起手来,难免有死伤。
作为一村之长,连人家超度法事都不准,这有点儿说不过去了,所以这老头就先不急赶他们走,但他们也不打算走,并强调道:“那你们赶紧把法事做了,我们等你们把法事做完!”
南昭听此,看了看周仰,见他点头,她便回木亭中取了物什,到这边空地上摆设招魂坛。
那些村民就远远的看着她,对于她所做之事,一窍不通。
只看她手里举着香,站在那垂头默念什么,好像有点儿样子。
这时,村长身边的一位村民上前,小声在村长耳边问:“他们不会发现什么了吧?”
村长面色沉着的回答:“能发现什么?就算有的,也变没有了!”
南昭在念了老半天,什么事儿也没发生,而那些村民们低声议论的声音,让她注意力不怎么集中。
周仰看她停下来,便关心的走过来问:“南昭,如何了?”
“我已按照招魂坛上所说,每个步骤都用了,按理来说,小东的亡魂就算未死在这里,在别处也该招来了!”
她目光看向前方夜幕中的荡湖湖面,今晚无风,湖面平静得如一张纸,仿佛被什么定格了一般。
她不禁在心中疑问:当年的小东,在这里到底遇见了何事?
“喂,年轻人,你的法事做完了没?”村长那边又开始问了!
南昭转身敷衍了一句:“就快好了,稍等!”
周仰提醒她说:“若招不来小东的亡魂,也就没有别的法子了,我们只能离开这回去了!”
回去?
南昭忙活了一整天,就这么回去,如何与婆婆交代呢?
她说:“若是小东未来过这里,也就罢了,今天在渔民家吃饭时,那婶婶的反应绝对有问题,小东当年肯定来过这里,他们村里一定有人知道什么,可就是不肯开口!”
现在死人招不来,活人的嘴也撬不开,怎么办呢?
南昭想了想,说:“也许是我学艺不精,未能招魂成功,不过,我还有别的法子可以试试!”
说完,她左手已落到了右手的那串紫珠上面,泰安王周仰立刻就知道她要做什么了!
“说好了此事不可为!”
如果不是没有办法了,她又怎会出此下策。
“我比任何人都怕,灵花之力引来暗夜中的那些生灵,可是,若只有怕,我永远都只能带着这串紫珠苟且偷生!”她说这话时,眸中似有一股坚定在生成,她对泰安王说:“王爷,我要掌握它,最先要做的,就是接受它,而非从前那样躲躲藏藏,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