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相公是鬼差 (一逍遥)

　　柳小妖勉强接受这个理由：“那么，您为何要带我到这儿来？”
　　黄婆的右手握了一枝柳条，柳小妖看得出，那柳条所属的那颗柳树，少说也有几十万年的经历了。
　　黄婆道：“你为了我孙儿，心甘情愿放弃修炼了万余年的道行，我这个做祖母的，替他感激。我查过你的过往，虽然是妖，却清清白白，是个从不曾做恶事的好妖精，看相貌也与我那孙儿相称，不如就让我给你塑个仙身出来，助你一臂之力。”
　　“婆婆……”柳小妖不曾想过，事情竟会如此峰回路转，可她下一刻竟选择拒绝，“您的好意，小妖心中万分感激。可是，小妖不能随随便便就接受您如此贵重的大礼。”
　　


第79章 为你塑仙身（2）
　　“你是我孙儿唯一喜爱的姑娘, 只这一点，再贵重的礼你都受得。”黄婆起身走到柳小妖身前，握住她的手, “更何况, 依你的道行，位列仙班也不为过。只是我那儿子看中了龙王家的公主, 就想当然以为夜白也会看中，害得你们浪费了那样久的时间。”
　　柳小妖的手被黄婆拉着, 想要抽出来, 却又觉得不合适：“无功受禄, 终究不是我辈应当做的事。”
　　黄婆松开了柳小妖的手，面色也沉了下去，她坐到柳小妖对面, 一双眼睛看向远方：“其实璟珩并不是个食古不化之人。他之所以对你和夜白横加阻拦，更多是因为你的来历。璎珞对于他来说，是仇人。而你又是璎珞为了迷惑夜白所造，他如何肯让夜白娶你做妻子。”
　　柳小妖的一双手握到一起, 那些过去她都记起来了。除却刚刚由妖变成人时，霸着秋夜白在身边，她自问没有丝毫对不住秋夜白的地方。如果非要说秋夜白是因为她才去地府做了鬼差, 才做了阎君，才被流放到西北荒，情势所迫，她无话可说。
　　“璎珞其实是个好孩子。”也许是神老了, 也会像人一样想起过往，也会变得话多起来，“她生得漂亮，也很善良，和璟珩一起长大。那几万年，我时常会想，也许璎珞就是我儿将来要娶的妻子。可世事难料，天神虽为三界之主，却也争不过命运。”
　　柳小妖听着黄婆所说的话，也感觉到也许一切不过都是注定。即便事情换一种开始，换一种过程，也逃不过最终的结局。
　　黄婆又说：“璟珩是个执拗的孩子，除我之外，恐怕再没有谁能让他妥协了。小妖，婆婆给你塑个仙身，待夜白刑满开释，璟珩若是再加阻拦，婆婆出面解决。”
　　柳小妖笑了笑，却有些勉强：“听说生而为仙，是因为魂魄洁净。我若是白白得了仙身，岂不是跳过了修行，白白捡了好大便宜。”
　　“婆婆帮你塑仙身，成功之时，你要去四方修炼。若是能平安出现在婆婆面前，这世上再没有谁能阻拦你和夜白。”
　　柳小妖想起了刚进门时，东西南北四方四景，心里竟有些害怕：“婆婆的意思，若是我接受您的好意，有可能平安回来，也有可能死在四方，再也回不来？”
　　黄婆点了点头：“这世上做任何事都有代价，都有风险。夜白终有一日要受天命任天帝，他和你之间的过往，他在地府时的经历，他在西北荒的孤独都是代价。你想要和他在一起，也必然要付出代价。姑娘，从妖变成人还远远不够啊。”
　　柳小妖郑重点了点头，她站起身来跪在黄婆面前，目光中透着坚定：“多谢婆婆成全。”
　　黄婆终于又笑了，左臂上的衣袖在柳小妖面前一拂，那小妖精便躺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柳小妖现而今是个真真正正的人。将肉体凡胎塑成仙骨，施法的仙人要耗费不少仙力自不必说，便是柳小妖自己，虽然已经不省人事，身体里火烧冰冻的感觉仍然让她的眉头一直紧锁着。
　　黄婆的额头上都是汗，那条柳枝躺在柳小妖身边，渐渐化作仙体，与柳小妖一般无二。黄婆的眼睛突然睁开，瞳仁中泛着金黄色的光，柳小妖的魂与新塑出的仙体渐渐升了起来，渐渐合为一体。黄婆终于笑了，将柳小妖送到自己的卧榻上，她盘膝坐下，闭上双眼，双手交叠着放在双腿上。
　　西北荒中，秋夜白坐在干裂的大地上，看着天空中骄阳似火。待到日沉月升，那些鬼魂才会从四面八方来到他身边。他才能动用阎君特有的术法，将其中一些不该待在西北荒的，送回地府。在西北荒，除了穷奇之外，贸贸然动用术法是神仙的大忌。他也因此偿了不少苦头，比如背脊上的伤，在药膏都已用完，基本痊愈的境况下，现在竟然又裂开了。好在穷奇不像书中所写那般好坏不分，隔些日子还能送给他一些酒喝。
　　秋夜白拔开酒壶上的塞子，扬起头喝下一大口。从喉咙一直辣到胃里，背脊上的疼痛稍稍缓和了些。
　　“你若是一意孤行，非要将本君这西北荒中的鬼魂都送走，也许等不到你流放期满，你这神仙便一命呜呼，魂归虚无了。”穷奇不知从哪里走了出来，坐到秋夜白身边，“老老实实忍上几十年，百年期过，你又是那个人鬼皆畏的阎君，这不好么。”
　　“我现在也是阎君。”秋夜白将酒壶的塞子塞好，“天帝虽然将本君流放到这西北荒来，却并未收我的权。既然还是阎君，这儿的魂我就不能不管。”
　　“我看你一定是烧糊涂了。”穷奇左手成掌，抚到秋夜白的背脊上。
　　好一阵子，秋夜白的脸色缓和下来，笑着说道：“多谢穷奇大人。”
　　“你那父君若是当真了解本君的性情，想必不会送你到这西北荒中来。”穷奇抬头见西北荒中的天空上，月亮已露了出来，知道秋夜白又要施展阎君独有的术法了。他心中也不是没有疑问，明明在这西北荒中，就只有他自己能施术法，这秋夜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日头已沉到了西山下，穷奇消失了。秋夜白身边，鬼魂越来越多。年纪小一些的，都已被他送走。十几二十岁那个年龄段的，就已剩下一个青年。
　　“你来到这西北荒之前，做过坏事。”秋夜白语出平静。连他也不能送这鬼魂走，只有一个原因，就是在这鬼魂还是人的时候做下的恶事，足够被流放到这西北荒来，永远不得轮回。
　　“夜白大人若是不能送我走，我留下就是。”青年说话文绉绉的，应该读过书。
　　秋夜白见他转身要走，心里竟然有些不忍：“你还很年轻。”
　　“谁规定了年轻人不能做坏事？”青年回过头来，微笑着，“我杀了很多人。有老人，有孩子，有新婚夫妇，还有刚刚落草的婴儿。实在是罪大恶极，救不得了。”
　　


第80章 刑满
　　秋夜白在那青年的眼中看到了一种解脱, 可是不追问下去，总是心有不甘：“你杀了那么多人，总有原因？”
　　青年扬起头看着天空, 下弦月的上方, 一左一右挂着两颗星星，仿佛笑脸一般。“我既然做下了这样的事, 就该受惩罚。夜白大人还是送其他魂魄回地府吧。我就待在这儿，绝不后悔。”
　　秋夜白站起身来, 背脊火辣辣地疼：“鬼魂在这西北荒中, 虽然不会灰飞烟灭, 却也再没有转世的机会。慢慢地，你会忘记曾经的一切，真的就只剩下一缕幽魂而已。”
　　“会忘记么？”青年停了下来, 他心甘情愿受苦，也可以不投胎转世。可是，忘记过往，成为行尸走肉, 也未免太残忍了。
　　秋夜白双手负在身后，缓缓走到那青年身边：“在地府，尘世间犯了错的鬼受够了惩罚之后就能投胎转世。入了畜生道, 历经几世轮回，便可投胎成人。也许你牵挂的，还能再有一面之缘。”
　　青年身子一僵，秋夜白知道他心动了。
　　“能不能告诉我, 你为什么要杀那么多人？”
　　青年犹豫了一下，终于缓缓说了出来：“那些人都是畜生！他们比畜生还不如！”秋夜白看得出那青年眼中透出的凶狠。那青年又说：“我和我妻子原本和那些人一起生活在那镇子里，后来我妻子生了怪病，镇子上的大夫说，隔壁镇子有个大夫专门治这种病，让我快些去找，他看护我妻子。”
　　秋夜白听到这儿，大概想到了结局。
　　“我信以为真，找了那大夫来，可我妻子却不见了。”青年双目无神，苦笑着，“他们，原本和我们生活在同一个镇子里的乡亲们，竟然合力将我那可怜的妻子沉入了海底。”他哭了，蹲到地上，双手捂住脸。
　　“所以，你就杀了那镇子上的所有人，包括婴孩儿？”
　　青年点了点头：“我妻子，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他们杀了她，我就要让他们都给她陪葬！我在镇子里唯一的一口井中下了毒，晚上，那些人都睡熟了，我点了一把火，那镇子烧成了火海。”
　　“你也死在火海中？”秋夜白蹲下身，右手握在青年的肩膀上，那是阎君在同鬼魂的过去对话，“你那妻子患的是麻风病，镇子中的人是怕被传染才那样做。虽然最终的结局同样都是没有一个人能够活下去。”
　　青年抬起头来，泪水布满了苍白的脸：“他们害怕，为什么不说呢？我可以带着我妻子走，不会连累任何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