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妈,是轻伤,你不要急。”
哪怕再痛苦,他也还是冷静地安慰着焦急的母亲。
只是依旧觉得烦躁,越来越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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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机坐在洗得干干净净的车里心情好得不行,路上又跟南星唠嗑碰瓷的事。等送她到了机场,说:“我今个儿做好事了,心情好,不收钱了。”
南星还是把钱给了他,又问:“如果下次碰到这种事,你救吗?”
司机干脆地说:“不救!”
比起一时的愉快,更怕的是真是碰瓷,那就要赌上整个家庭的幸福了。
他不想,除非下回还有乘客乐意担责,他做做辅助倒是可以的。
南星应了声,并不意外他的想法,也并不鄙夷这种想法,她说:“再见。”
回到上海已经是第二天,南星走在弄堂里时,想到等会进门看见的会是陶老板,心情倒是好了些。
陶家店的门开着,里面有人。南星提步进去,还没看清坐在那的人是谁,那人就“噌”地站了起来,欢喜招手:“嘿!南星小姐,我回来了。”
没看见想要看见的人,南星一顿,心情又不好了。
“嗞——”
不知为什么店里的气氛瞬间结冰,笑得爽朗的冯源被南星冻僵了。
……他做错什么了!
第45章 千眼菩提(三)
被南星冻了一脸的冯源很快反应过来, 说:“我今天开始重新上班了, 先过来跟你打个招呼。”
“哦。”南星问, “陶老板呢?”
“他说想养点花花草草,过一下老年人的生活,去花店买花了。”冯源说,“我也想过老年人生活, 多悠闲。”
南星看了看他,冯源也不过二十多岁, 却进了阴阳中介所。这说明, 冯源在这个年龄就已经离世。
大好年华离世的人, 能像他这样保持着热情又积极向上工作的, 不多见。
大多都因为怨怼人生不公, 变厉鬼去了。
她应该对他好点。
南星反省了一下, 冯源还在絮叨:“可是我永远变不成老人家了,我要是现在养花草, 一定会被人笑话。”
“不是文艺青年?”
“嘿!长得好看的叫文艺青年, 长得难看的叫‘作’。”冯源对自己的丑脸有很深刻的认知,说, “还有‘装’。”
南星深深看了他一眼, 想想他养花的场景,好像……确实不太美感。她说:“虽然是不太美好, 但自己开心就好。”
冯源愣了愣,仿佛受到了什么莫大的鼓舞,一瞬竟有些感动, 他说:“南星小姐你真是个善良的人。”
南星转口问:“石八楼的资料是谁给你的?”
“我们老大啊。”冯源脱口回答,刚才的感动刹那没了,他气得跳起来,“你套我话!”
“没有。”南星正经回答,又说,“我只是想告诉你,我跟你拿石八楼的资料你不给,于是我找办法偷走了,后来……”
“你偷我资料?”冯源忙翻看公文包,但什么迹象也没有。
南星当然不会告诉他自己是怎么偷的,这种手段或许以后还用得上。她继续说:“可是我按照你的资料找,却发现石八楼留给你们中介所的信息是假的。”
冯源微顿,有些不开心,他说:“不管是在哪里……都会有这种事。上面交给你的资料,不是真的,你却还是得当做是真的。”
南星看着冯源神情里的不愉快,知道他也不知道这件事,或许怀疑过,但要在一个地方安稳待着,有些不是很紧要的事,也就算了。
“我没有怪你,也没有觉得你不敬业。”
冯源听见这话没有多高兴,他说:“我回去了,给你找活。”
南星没有留他,她想,能让积极乐观的一个人不开心,原来是这么轻易的事。
要开心起来,却不容易。
说去找活的冯源,又一连三天没出现。
这天南星刚到傍晚就去睡了,不知道是不是临睡前想了赵奇的事,梦里一直都有支朱砂笔在眼前回旋飞转。
“南星,祖父赠你朱砂笔,日后你要和南月一起,守护南家。”
祖父将朱砂笔交给她,身影渐行渐远。她拼命在后面追着,跑着。忽然觉得口渴,然后就看见面前有一大锅鱼汤。
她探头去看鱼汤,一黑一白,忽然摆尾,扫过她的脸。
南星一惊,醒了。
随后就看见两条鱼尾巴不断在她眼前摆来摆去,扫过左脸,又扫过右脸。
为什么邱辞的鱼会在她的房里出现。
他果然是个变丨态跟踪狂!
“呼——”阴阳鱼游,不断在房间里悠悠荡荡,鱼尾巴扫来扫去,扫来扫去……
完全没睡醒的南星猛地坐了起来,伸手抓住了这两条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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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三点,是人睡得正熟的时候。
邱辞是被敲门声吵醒的,他睁眼时有些奇怪,这个时候谁会来敲门。难道是哪个醉汉走错门了?
一会门又被人敲响。
邱辞这才起来去开门,打开门,就看见南星黑着一张脸站在门前,满脸怒气。
他一愣,是他完全没有想到的人。
南星抬眼看他,视线扫过他精光的上身,结实宽厚,还有腹肌。她顿了顿,把手里的瓶子往他手里一塞,说:“你的鱼。”
邱辞微顿,看着瓶子里的东西,确实是他的鱼。他意外问:“你在哪里碰见的它们?”
南星禁不住说:“你问问它们,为什么大半夜在我房里游来游去,这件事跟你无关?”
邱辞看着她兴师问罪的模样,生起气来也好看,他笑了起来:“对天发誓,我可没有让它们窥伺你。”
南星蓦地盯他,问:“你可以借它们的眼睛来窥探它们所看到的东西?”
邱辞立刻竖起手指认真说:“可以,但是我绝对没有对你这么做。”
“那为什么它们会游到我那?”
似乎是两人的对话在夜里显得十分突兀又长久,以至于同层的客房略有动静,像是要出来看个究竟。邱辞闻声说:“我去穿个衣服,我们出去说。”
“把你的鱼放好。”
邱辞一笑,应着声进去穿衣服。一会就出来了,跟南星一起坐电梯下楼。
半夜的上海还有车行过,只是没有白天那样热闹,川流不息。
两人走在人行道上,偶尔有车飞过,刮起一阵深秋冷风。
邱辞问:“你冷不冷?”
“不冷。”南星提醒说,“鱼。”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它们会去你那,本来我是让它们找一个人。”
“找谁?”
邱辞想了会,还是说:“我哥的一个朋友,昨天失联了。我明天一早就要去他们家,按照惯例都会让鱼先出发,没想到游到你那里去了。星星姑娘,你说,我的鱼是不是暗恋你?”
南星看了他一眼,她一点都不想被两条鱼暗恋。她突然想到刚才邱辞说是黎远的朋友,总不会是……她步子停了下来,问:“你哥的那个朋友,是不是叫成洛加?”
邱辞意外了,他问:“你知道?”
“我见过他。”南星说,“我去找赵奇,在半路上看见有人受伤,就让司机顺路载他,那个人就是成洛加。我在他的别墅里,看见了他和你哥,还有一个叫阿孔的人的合影。”
“真巧。”邱辞明白了,他问,“你说当时他受伤了?那你是不是碰了他的伤口?”
“嗯。”
“我知道为什么我的鱼会游去你那里了,因为你碰过成洛加的伤口,手上沾过他的血。鱼是就近原则,它们循着气味找,先找到了你那。本来按照下一步,它们发现并不是成洛加,就会游走。但……它们碰见了你,还被你抓住了。”
邱辞禁不住笑笑:“还差点被你炖汤,小可怜。”
南星这才解了困惑,她知道邱辞不是偷窥狂,只是大半夜被鱼吵醒,难免有起床气。但抓了他的鱼上门问罪,也同样吵醒了他。
亏他还这么好脾气。
南星理亏,但邱辞不在意。邱辞说:“等会天亮我就出发了,你说赵奇也在那个富人区别墅里?那我顺便帮你打听?”
“我不知道他带着他的未婚妻去了哪里,又要多久回来。当时成洛加说会帮我留意他的动向,没想到他失联了。”
邱辞没想到南星跟成洛加也不过刚见,对方就已经帮她留意人了,又一次意外,南星什么时候这么亲近人了。
“其实也说不上真的失联,他昨天离家时留了信给他的父母,说自己要去外面走走。后来他的父母给他打电话,他都不接,每次只是发回一条语音报平安。”邱辞说,“成洛加以前出过意外,这两年他的父母几乎不允许他出远门,这次他突然一个人走了,非常担心,我哥也很担心。”
南星默了默才说:“因为怕他又回雪山吗?”
邱辞没想到她连这个也知道,问:“他告诉你的?”
“嗯,他告诉了我两年前雪山的意外。”南星又说,“那天他也确实说过,想养好身体,就再爬一次雪山,完成他对阿孔的承诺,完成阿孔的心愿。”
邱辞默然,虽然他没有见过成洛加,但那件事他从兄长口中耳闻,还是觉得遗憾。好友同行,却一死一伤。无论是对死去的人,还是对活着的人,都很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