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方向,是一片黑暗,人们四处逃窜,巴不得离得越远越好。
偶尔途中的路人会带来一些战场上的消息,虽然与魔族一战节节败退,但陆青川仍然死守沙场。
渔歌的身子越来越虚弱,腹中的孩子闹腾得厉害,一路跋山涉水,渔歌也早已精疲力尽。
“再有个把时辰,我们就可以到秦门了,你先休息一下,喝口水。”许驰褚把水壶递给渔歌。
渔歌喝了几口后,不愿多做休息,只想尽快到达秦门,见到陆青川。
远处渐渐传来一阵嘈杂声,那是一群群拖家带口的人,他们像是在逃命,跑过的地方掀起一阵阵沙尘。
许驰褚拦下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急忙问道前方发生了什么事。
那小伙子流着一身的汗,慌张道:“快走吧!前面秦门已经失守了!再不逃命来不及了!”
“领军的将军陆青川呢!”渔歌着急问。
“谁还管这些将军!人早就被妖魔吃了!秦门都没人了!”说罢,那小伙子继续跟着大伙逃命去了。
渔歌身子一颤,嘴里呢喃着“不可能,他不可能死!”
她顾不上那么多,正要施法穿越到陆青川身边。
许驰褚见状,立马拦下了她,“你这是干什么?你若是用法力,你会被孩子反噬,你若是出了什么事,孩子怎么办?到时候他成了妖魔,你和陆青川守护的一切又怎么办!”
渔歌听完,原本正要用法力的手停在了半空中,“那我…我又能怎么办?我只想再看他一眼,再和他说一句话,一句话就好,我们的孩子还没名字,他还不知道我们有了孩子,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一颗颗泪珠从渔歌的脸颊上滑落,它们刺痛着一旁的许驰褚,也刺痛着他们看不见的顾珩和言语。
“顾珩,我可不可以……”
“你若想做什么便做吧,我不拦你,后果我们一起受着。”顾珩转过身,不忍再看那无助的渔歌。
言语皱着眉,仿佛能完全体会到渔歌此时的绝望和无奈。
她在这个幻境里使了法,让渔歌面前出现了一面大镜子,镜子里呈现的,是陆青川的面容。
“对不起,我只能做到那么多了。”言语默默道。
似乎心中有了感应,渔歌又感应到了那股来自魔界的气息,她仿佛能听到言语说话一样,回应着言语的话,哽咽着说了一声“谢谢”。
镜中的陆青川浑身是伤,一把血剑撑在地上,一步步走的都是那么艰难。
他的手中紧紧抓着那个荷包,荷包里存着的是渔歌的一缕头发。
他为她洗过头,知道她头发上散发的香味。
沙场上,他想她时,这个荷包,便是自己的寄托。
“他带走了荷包,他没有丢掉……”渔歌瘫坐在地上,身子靠着这面镜子,就像靠着无数个日夜靠过的肩膀一样。
陆青川撑不住倒了下来,一个恍惚,手中的荷包也落在了远处。
他既然拿着荷包,又怎会受到魔族的攻击?渔歌起了疑,可转眼间,陆青川还倒在地上,他身后就有一批兵队追来。
那是胡人!
马背上胡人的首领得意地看着倒在地上的陆青川,他下了马,拿出了大刀,走到陆青山的身旁,决绝地刺了下去。
一口鲜血喷出,陆青川眉眼间都是倔强与不甘。
他撑着最后一口气,忍着身上的剧痛,一点一点地爬,他伸直了手,却怎么也够不到那远处的荷包。
“又不是什么好东西,别要了……”渔歌看着镜子,泪水像是流干了,她的面色不像人,不像魔,反而像那如枯草般毫无生息的鬼。
陆青川仍在慢慢地挪着身子,那胡人的首领见他不死心,挥起大刀又是一砍。
陆青川发出来一声嘶吼,拼了最后一丝力,终于抓到了荷包。
渔歌闭上了眼,她摸着镜子里陆青川满是鲜血的脸庞,她记得,每次摸青川的脸,他的脸都是烫烫的,可怎么现在,摸着的都是冰凉凉的。
像是完成了最后的夙愿,陆青川抓着荷包,闭上了双眼,呼出了身体里的最后一丝气息。
言语的头抵在顾珩的肩上,她根本不敢看这一幕生死别离。
最后的日子里,许驰褚将渔歌安顿到一个小村子里。
渔歌像是着了魔,整日念叨着一个名字——陆言语
许驰褚曾问过她,陆言语是谁?
她嘴角弯了弯,眼神还是空洞无比,她说,她感应到了,这是个女孩,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她叫言语,陆言语,陆青川一定会喜欢这个名字。
许驰褚问,为什么要叫陆言语。
渔歌笑着,却流下了泪。
因为,离别不堪言,相思不得语。
渔歌走的那日,许驰褚按照约定,带着刚出世的言语隐姓埋名,在千寻山下的小村子过着安稳的日子,让小言语快快乐乐,无忧无虑地长大。
很多年过去了,风吹过早已空寂无人的小院,雨落下杏花楼的屋檐,阳光撒在千寻寺的金塔,雪花融化了秦门的血恨。
春去秋来,那两个名字,被尘封在岁月的长河中,永世不见,可能是最好的结局。
第71章 大结局(1)
顾珩在海滩边醒来, 仿佛像是一场梦,在梦里他与小语回到了过去,那些过去的旧梦穿梭在脑海里, 让顾珩有些恍惚, 这是真的,还是的的确确是梦一场。
他站起身, 周遭的安静引得了他的注意。
自己从寻世珠出来后,便倒在了这个海滩之上, 不见蚌精, 更不见小语, 就连这渔村的渔民也没了踪迹。
顾珩往渔村走回去,眼前的景象不禁让他慌了起来。
渔村的地上、篱笆上、房子上,都是斑斑的血迹, 推开房内,扑面而来的是难闻的血腥味,何玉和村长的尸体早已腐烂,只不过身上的衣物还能辨认出几分。
顾珩往别的屋子看去, 家家户户,几乎都有尸体,有的甚至已是白骨。
整个渔村, 被屠杀得一干二净。
是小语做的吗?顾珩脑子里忽然响起这句话。
她是魔呀,你忘了吗?顾珩觉得自己可笑,不过短短寻世珠一梦,自己怎么把人魔殊途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身后传来脚步声, 顾珩回头望去,并不是期待的言语的身影,而是从宫里赶来的侍卫们。
侍卫们看到顾珩安然无事,便松了口气,问道:“顾公子,我们找您很久了,可否随我们进宫,皇上已经等候多时了。”
顾珩有所顾虑地望了望四周死气沉沉的房屋,侍卫们也看出了他的顾虑,开口道:“顾公子当心,这里的人们,我们会处置好的。”
顾珩望向海岸,一直在等的人迟迟未来,看来自己再也没有什么理由多滞留于此了,他轻轻地笑笑,嘴角挂着的都是无奈。
快马加鞭,顾珩随着侍卫们赶到了皇宫。
皇宫一片安详,与这一路上顾珩看到的凡间就像是两个极端,这儿仿佛是世间的最后一块净土。
“你回来了?这一路上你有何所想?”孟瑜川背对着顾珩而立,身上的龙袍显得他比平日多了几分威严。
顾珩简单地向孟瑜川行了礼,此时的他们,不再是酒巷闹市里的两兄弟,谈论的也不再是那些心中所怨之事。站在庄严的宫殿之上,他们是君臣,所谈论的也变成了抛弃了儿女之情的天下大事。
“回皇上,魔族猖狂,百姓流离失所,如今我们只能背水一战了。”顾珩说道。
“言语可还好?”孟瑜川抬眼望着龙椅之上的金字匾额,匾额上“建极绥猷”四个字熠熠生辉,它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孟瑜川,仿佛像是在鞭挞着他,让他看看,自己统治的整个东朝,是否对得起了这四个字。
顾珩知道言语与孟瑜川如今是势不两立的一对敌人,一时之间,他也不知如何回答。
“自从魔族出世以来,朕一直没有找过你,朕知道,你也为难。”
“我一介粗衣百姓,有什么好为难的。”
“我听说了渔村的事,如此残忍,她已不是当初的她了。”
顾珩下意识地反驳道:“我相信不是她做的。”
孟瑜川冷笑了起来,“若不是她,被屠门的为何偏偏是这个毫不起眼的小渔村?”
顾珩也不愿再多辩解,因为他也找不出任何可以证明不是言语干的理由。
“若有一天,她和这天下的安稳,你只能选一个,你会怎么做?”孟瑜川问道。
顾珩只是浅浅地说:“她在哪,我便在哪。”
夜间的黑渗入了魔界的一片暗红中,言语回到了魔界,可这一趟,去得时日出乎了自己的意料,回来的时候,墨白同她说,这些日子,她与顾珩在寻世珠里待了三个月。
这三个月里,魔界大举进攻人间,东朝接连失守,只剩下一些虾兵蟹将在做无谓的挣扎。
这三个月里,魔君也发现了言语的不对劲,那日他突然寻来魔姬,可惜那只是个替身,魔君一眼识破后大发雷霆,立马惩治了魔姬身边的墨赤和墨白,让他们受了整整一个月的狱火之刑。
等到言语终于从寻世珠里出来后,魔君才暂时饶了他们,让他们去一趟凡间,把这个不听话的魔姬给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