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珩快马加鞭赶回洛城,想尽快带走富贵,这一日,他不知为何心里有些不安。
后来,不知又从哪传来一则消息,陆家的妖女早已被逐出陆家,现下正躲在青峰山上,西山之口的封印越来越弱,若不尽快处之,恐魔族会倾巢而出。
言语早起时伸了伸懒腰,这一觉她睡得很好,扫了一眼屋子,发现没有顾珩的身影,便知道顾珩一早就回洛城了。
屋外透着些阳光,是个很久未见的好天气。
芬芳端来了些粥,让言语喝一喝暖暖身子,言语只喝了一半,这悠闲的时光便被匆匆赶来的李行打断了。
李行今早在山间砍了些柴,装着满满一筐,正打算回去,就听到山脚下传来闹哄哄的声响,李行想着这平日里青峰山都没什么人来,今日怎会如此热闹。于是他不放心便下山看了看。
这一下山,李行就慌了,山脚下一群人,男女老少,拿着斧头和铲子,气势汹汹地上山,李行见来者不善,立马掉头回去告诉言语。
芬芳听完李行的话,着急道:“小姐,这些人不会是冲我们来的吧,现在该怎么办?”
言语镇定道:“先别慌,李行,你体力好,现在马上换条路下山去洛城找顾珩,芬芳,你同我往山林深处躲一躲。”
李行听完言语的吩咐,急着就下山往洛城赶。
芬芳搀着言语,一路走走停停,言语表明虽镇定自若,但心里不知为何竟慌了起来,只愿今日只是虚惊一场。
顾珩如约而至来到陆府,如今的陆府显得有些荒凉,之前陆老将军寿宴时门庭若市,可现在门可罗雀都称不上。
顾珩走近陆府,知意站在院子里,身旁也没有富贵的身影。
“富贵呢?”顾珩开口问。
知意转过身来,轻叹一声:“你来见我,不先问问我最近如何,倒是先问起了那只你和她的狗,顾珩,你还真是薄情。”
“陆家的事我听说了,你埋怨我们是应该的,你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我一定会尽力而为。”
知意轻蔑一笑:“帮忙?一年之前,我的家好好的,你们来了之后,却变成了这样,我哪敢还让你们帮我忙?若要真的说上一事,也不知你可否愿意呢?”
“何事?”
知意憋着嘴说道:“我真心待言语,可她又是怎样待我的?怎样待我的家人?我想让她消失,这个忙,你可做得到?”
知意钻进了牛角尖,顾珩也不愿多劝她什么,冷冷道:“我会带言语离开,今日前来,见你还能在此与我较劲,我也安心了,言语让我向你问声好,现在想来你也不愿听,我也就不说了。至于富贵,你愿给我便给,不愿也请你好好照顾它。”
知意冷笑道:“富贵我当然会给你,因为这世上,你可能只能靠它来缅怀你的小语了。”
顾珩不安了起来:“你什么意思。”
李行从外边匆匆赶来陆府,见到顾珩就抓着顾珩说道:“公子,不好了,青峰山出事了!”
顾珩瞪了知意一眼,知意面无表情地回答:“快去吧,晚了可能来不及了。”
顾珩和李行快马赶回青峰山,知意一人在顾府,心里竟生出了几分躁意,自己不应该很开心陆言语终于快要真正的消失了吗,可为何,自己会不安起来。
烦躁焦虑让知意也择了一匹快马,往青峰山赶去。
蜂拥上山的人群赶上了言语和芬芳的步伐,他们挥舞着手中的武器,追着言语和芬芳,嘴里还怒吼着“诛杀妖女!”
言语本就没什么力气了,脚下一软,竟跌了一跤,连带着芬芳摔倒在地。
追杀言语的人赶了上来,其中一个屠夫趁着她们摔倒在地,挥起斧子正要往言语身上一砍,芬芳立马扑在言语身上,挡下了这一刀。
芬芳的血溅在言语脸上,血还是热的,热得刺骨。
“小姐......快跑,快跑。”
“芬芳!!”
言语想起了那个夜晚,自己也是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妙妍在眼前被欺侮伤害,自己当时护不了妙妍,如今也护不了芬芳。
屠夫见自己误杀了人,心慌了一下,可身后的众人呼喊道:“包庇妖女一样该死!”那屠夫便又涨了士气,滴着血的斧子举向言语。
“你们凭什么杀我!”心里的那股怒意又袭来,鞭笞着她的心脏,她捂着胸口,用尽了力气嘶吼着。
“你个妖女,害得人间生灵涂炭,杀了你是替天行道!”屠夫义正言辞地说。
屠夫身后的人群也举着手中的武器回应着:“对!替天行道!”
言语嘴角溢出了血,冷笑着:“我又做了什么?我不过想像个正常人一样,你们为何不放过我!”
那群人纷纷怒斥:“你不死,我们就得死!杀了她!杀了她!”
天上久违的阳光被云层遮住,西山之口的乌云开始向周围扩散,阵阵黑烟倾巢而出。
一把把斧头,一把把铲子朝言语砍去、刺去、砸去,人群中有些妇女遮住了孩子的双眼,不让孩子看到着血淋林的场面。
言语倒在冰凉凉的血泊之中,鲜血染尽了她的衣衫,她觉得身上好疼,好疼,自己好困好困,甚至连闭起眼睛的力气都没有。
见妖女还为闭眼,几个农夫又掏出匕首,朝言语的胸口一刀一刀地刺去,她的鲜血像是流光了,胸口再也涌不出令人触目的红色。
天边几道闪电划过,闷闷的雷声响起,顾珩心里越来越不安,他赶回了竹林的小屋,可小屋空无一人,他又往山上赶去,随着人群路过的脚步,他看到了血泊之中的小语。
小语身上都是血和伤,她眼睛还未闭上,像是远远地望着他。
“不要,不要,不要......”顾珩奔过去,抱起血中的言语,自己的头低着她的头,一遍遍地呢喃着,言语虽挣着双眼,可她早已离去,听不见半分呼喊。
知意赶了上来,看着顾珩抱着死不瞑目的言语,竟于心不忍起来:“这毕竟是我陆家的人,言语的尸体还望大家交由我们处置。”
知意朝着众人说,众人泄了愤,也觉得陆小姐说得在理,于是放下手中的锄头,打算离去。
“谁允许你们走?”
那阴凉的声音幽幽地从身后传来,众人回头一望,对上了顾珩那血红着的阴狠目光。
顾珩身上染上陆言语的血,他冷冷地笑着,像是从地狱爬上来的鬼厉。
“一个个,每一刀,我都给你讨回来。”那凶狠的鬼厉用被血染红的双手轻轻地抚上了言语的双眼,他对着死去的言语,就像是对着睡着的言语,她不过是遇了梦靥,自己也不过是为她驱散噩梦中的妖魔。
“顾珩。”知意一叫,想唤醒眼前这个可怕的顾珩。
顾珩冷眼一望,淡漠道:“包括你。”
知意不敢置信地看着顾珩,这竟会是顾珩说出的话,如此决绝,不留情面。
对言语的恨顿时化为对自己的嘲笑,陆知意,你多可笑,你埋怨人人都欠陆言语,到头来,最欠言语的,竟变成了自己。
“你若要杀我便杀,但我绝对不会后悔今天做的一切。”
顾珩有多恨,知意说出这句话时便有多决绝。
乌云在青峰山上聚积,黑压压的一片,让人分不清白天还是昼夜。
浑身浴血的言语忽然颤了颤。
顾珩惊觉了几分,人群中的孩童指着言语的尸体尖叫了起来。
空中的乌云聚成一个黑洞,黑洞像是有股引力,慢慢地把言语的身子吸上半空。
被鲜血染得褐红的衣裙在半空中飘逸,那团黑洞中有一阵黑烟泻下,把血衣染黑,言语脸上的血痕也被那黑烟冲刷得干干净净,黑衣相衬,言语的面容白得瘆人。
地上的那群屠夫惊恐了起来。
顾珩和知意提着半颗心,紧紧地盯着半空中的言语。
一道闪光和惊雷劈过,半空中的人睁开了眼。随着雷声的一声怒吼,言语的青丝如瀑布般泻下。
那声怒吼像是宣泄了太多的绝望和愤恨。
言语直起身子,四肢一展,后背竟生出了一双黑翼,她的额间透着朱红色的光,光芒越来越亮,最后镌刻在她的额间,形成一枚朱砂。
她的嘴唇渐渐变红,像是刚刚喝了人鲜血的模样。原本愣在原地的平民们吓得纷纷喊叫着四处逃窜。
那刚被顾珩抚合的双眸里再不如以往那般星光璀璨,剩下的只是疮痍和阴狠。
言语展着翼,飞向那群将自己杀死的屠夫。
她毫不留情,将魔爪一一向人们伸去。
青峰山一片血腥,方圆三里遍布尸体。
一个农妇抱着孩子乱窜,心里害怕得要死,悔不该当初带着孩子来凑起哄。
那个展着黑翼的魔朝他们冲来,农妇跑不动,跪在地上抱着孩子求饶道:“饶了我,饶了我!我还有孩子,您放过吧!”
恶魔冷哼一声:“放过你?你们刚才可有放过我?”
恶魔的爪牙向农妇和孩子刺去,又是一双人倒在血泊之中。
“小语!”背后传来顾珩的声音。
言语一个侧目,神情冷艳而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