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叶飘零,柔和的日光给万物镀上了层金边。很久以前,小语最喜爱秋天,秋天的风凉凉的,阳光暖暖的,世间宁静,一片祥和。如今,言语感受不到这暖意,哪怕冬日里,她抱着十几个汤婆子,不管怎么捂着,那股暖意就像从皮肤上滑走了一样,一丝丝都没能融入进自己身体里。
后来她开始学着呼吸,她想像个正常人一样,脑子里一遍遍地提醒自己,你得呼吸了,你要呼吸,你是个人,人怎么可以不用呼吸呢。
她再也感受不到秋风送来的暖意,也再也感受不到秋风送来的清爽的空气。
言语觉得自己最近很不坚强,怎么说着说着又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这本来是几句很残忍无情的话,自己怎么说成了这个狼狈的模样。
顾珩没有说话,言语暗想,他会不会是怕了,果然啊,世界上谁会喜欢一个怪物。
下一秒。顾珩捧起了那张哭得惨兮兮的脸,他用手把脸上的泪迹抹去,然后深深地吻了下去。这个吻,不像三年前那样腼腆,不想几天前温泉旁的那样热烈,这个吻,满载着顾珩所有的温柔与痴念。
管他什么天地玄黄还是宇宙洪荒,我顾珩心里只有人影一双。
言语闭上了双眼,又是两滴泪水滑落。
到了该分别的日子,一双人儿依依不舍,看得妙妍酸掉了牙。
两匹马早已被拉到了广源山庄的门前,等待着它们的主人策马加鞭。
言语把顾珩拉到一旁,从袖子里套出了个令牌,嘱咐道:“此行我知道凶险万分,这是醉烟楼调动暗卫的令牌,你拿着,若有需要,你可以使唤他们,他们不比你的暗卫差的。”
顾珩把令牌又放回言语手中,同样嘱咐道:“你别担心我,处境危险的反而是你,你虽然在这广源山庄里,但是我怀疑孙蓁已经对你起了疑,她不会放过你的,我留下了一批暗卫在山庄暗中保护你,这个令牌你还是自己拿着,若有什么不测,你还有一批人可以调动。”
言语想想也是,把自己保护好了,顾珩才能安心。
“我如今什么仇都不重要了,你答应我一定要平安无事的回来,哪怕是孙蓁赢了,你也得平安无事的回来,知道吗。”言语厉声叮嘱道。
顾珩不舍地一笑:“我答应你,不管结局如何,我都会回来,回来我们便远走他乡,实现咱们的地老天荒。”
顾珩在言语眉间轻轻一吻,所有的不舍与惜别都寄托在这个吻里,封印在言语的眉间。
“等我回来我想同你说件事。”李笙牵着马,对妙妍说。
妙妍蹙眉:“你还打算回来?你还真把这当你家了?”
李笙一叹:“我都要走了你能不能对我礼貌些?”
妙妍满不在意问道:“你和顾珩要去干嘛?那么急?连言语都丢下?”
李笙答:“你别管了,你在这里好好呆着,别有事没事到处乱跑,知道吗。”
妙妍心里不爽,感叹了一番,这些人还真是势利,知道了出谋划策的都是言语,然后就一脚把自己踢开,唉,这种朋友还真是交不得。
“你要同我说什么啊?好事坏事?要是坏事你干脆别回来了。”妙妍嫌弃道。
李笙脚一蹬上了马,说道:“你照顾好自己,剩下的事等我回来再说。”
另一边,顾珩也上了马,言语望着他骑着马儿渐渐远去的背影,心里有些不安,回头一望,李笙的马也追着顾珩远去,剩下妙妍也在痴痴地望着。
看来李笙还没有告诉妙妍真相,接下来的日子,对她,对妙妍,恐怕都是难熬的一段时光。
第36章 广源山庄(10)
不像广源山庄那般悠闲舒适,当下的洛城已经人心惶惶,森严戒备。
皇上病危的消息在民间传得沸沸扬扬,孙蓁平日里不常理会这些民间的传闻,可她近日回孙府时,孙葳告知她,的确,皇上已经几日不上朝了。
孙蓁觉得事有蹊跷,且不说皇上为何突然身染恶疾,也不说皇上年轻体盛的怎会如此严重,单说近日来发生在孙家的一系列的怪事,她就觉得圣上染病一事也有古怪。
孙蔷前几日已经被孙蓁送回了陆家,陆青山如今在西山镇压魔族,小辈们也都去了广源山庄,府里总要有个人照料。原本孙蔷还不情不愿,孙蓁便语重心长地和她说,府里现在只剩陆然一人,你得好生照料,你与陆青山的事还得靠陆然说说话,不然你还打算靠那个惹是生非的陆言语替你说话?
孙蔷一想,觉得十分有理,于是便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府尽孝了。
孙蓁让孙蔷回陆府还有别的打算,一来孙蔷还有陆府顶着,她的安全就不必担心。二来孙蔷天天呆在孙府,她做事没脑子,若坏了孙家的什么大事,可就不划算了。
太医早晨给皇上诊脉,面色一脸惆怅,他摇摇头叹叹气,圣上在此也不敢多说什么,于是转身开了药,照例施了针。这几日皇上病危,太医院的所有太医们都守在中和殿外,寸步不离,皇上要是出了什么症状,他们也是轮番诊脉施针,不容马虎。
孙葳一早进了宫,他买通了一位与自己私交甚笃的徐太医,趁徐太医回太医院换药之际询问圣上病情。
眼下太医院的太医们都守在皇上身边,所以太医院清静得很,不必有什么避讳之处。
徐太医悄声告诉孙葳,皇上患的是内疾,查不出是个什么原因,现在五脏在渐渐衰竭,太医们只能先保住了五脏,因为不知道病因,太医们也不敢随意用药,所以现在的情势不容乐观。
这徐太医也是世故之人,如今局势紧张,怎么着也得扒着个权势之人,若发生什么不策,也好有个靠山护着自己。
孙葳听出了几分意思,他要求徐太医日日把皇上的病情派人传到孙府,徐太医虽有些为难,但为了今后的平安,也匆匆答应了。
孙葳把这一消息带回孙府,孙蓁听完后勉强相信了几分。
“妹妹,如今圣上病情危重,这天下怕是要换了。”孙葳遣走了各仆人,在府里和孙蓁细谈。
孙蓁不急:“你有何打算,你可确认那太医的话是真的?”
孙葳拍拍胸脯:“徐御医向来与咱们私交甚好,此事不会有差错的。”
“眼下还不是轻举妄动的时机,你莫要冲动做错了事。”孙蓁叮嘱道。
孙葳说:“放心,我不会乱来的。”
孙蓁又问:“听闻最近宁王来府上找过你?”
孙葳来了兴趣:“没错,他来找我虽然闲话了一番,但其目的估计也是想拉拢我们孙家,让孙家归入他麾下。”
宁王,是皇上的胞弟,皇上年轻,膝下暂无子女,若江山要易主,宁王便是唯一的人选。
“宁王能来找咱们,这便说明,在外人眼里,孙家还是家大业大,势力磅礴的。虽然外人不知,但我们得明白,孙家如今的状况早不是那番模样,蝗灾一事,耗尽了孙家的人力物力,我们眼下根本没有这个实力去辅佐任何人,你别打肿脸了还充胖子,到时候两败俱伤。”孙蓁考虑周全,并不打算让孙葳与宁王协作。
孙葳向来觉得自命不凡,但总被这个妹妹压着,如今孙蓁一席话便让孙葳觉得她是固步自封,不敢激进。
虽然这样想,但表面上还得尊重妹妹几分:“我也知道此事重大,选择一定要慎重,宁王那边我会以病拖几日,暂不与他见面。”
孙蓁与孙葳还在盘算着,一个侍卫忽然来报。
侍卫在孙葳耳边说了一些话,只见孙葳忽然眉头一紧,随后又有些得意之态。侍卫说完便告退了,孙蓁问:“出了何事?”
孙葳答:“蝗灾陷害咱们的人查出来了。”
孙蓁眼里多了几分锐利,冷冷道:“是谁?”
孙葳答:“醉烟楼。”
醉烟楼?城中的那个酒楼?
孙葳见孙蓁困惑的样子,继续道:“那醉烟楼好生厉害,一个小小的酒楼竟有暗卫三千,平日里张灯结彩,做的是酒楼生意。可暗地里却结党营私,勾搭官员,做的又是另一番生意。”
孙蓁问:“我们孙家可有和这醉烟楼有所往来?”
“从未有过。”孙葳信誓旦旦地说。
“那为何他们要来设计我孙家?这件事里必有蹊跷。你可还有查到什么?”孙蓁有些着急。
孙葳倒是不紧不慢:“妹妹你先别急,听我慢慢道来。我又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查清楚了,这醉烟楼虽然现在在一个名叫邱妙妍的小丫头名下,可三年前,这酒楼是在另一个人名下,这人用了假名,后来我又细细调查了一番,总算查了出来,你猜这人是谁?”
孙蓁不耐烦道:“快说。”
“陆青山。”孙葳想看看自己妹妹出乎意料的模样,可说出了陆青山,她还是一副早就算计好的模样,让人恼得牙痒痒。
“怎会是他?”孙蓁自言自语呢喃着。
“刚刚密报传来我也很震惊,可侍卫再三确认,的的确确是咱们的妹夫陆青山。你这次让蔷儿回府,岂不是羊入虎口?”孙葳担忧道。
孙蓁摇摇头,说:“蔷儿不成大器,对陆青山来说根本没用,陆青山现在在西山,离洛城相聚甚远,而且这件事,我总觉得,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明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