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钰道,“小椫姑子要找什么样的人,在座各位或许能帮到姑子。”
小椫看看众人,皆是一副好奇之色,但也不乏诚意,于是乃道,“小椫当初出走时,认识一个僧人,他叫圭石,圭石僧人救下过一个小女孩,她叫阿东,十岁上下,半个月前,我与圭石和阿东在南河城分别,到现在没打听到他们的消息,故而心中十分担忧,想确认他们两人的安全。”她顿了顿道,“如若诸位能帮我找到这两人,小椫必定感激不尽。”
“一个僧人和小孩?”墨琮摸着下巴,似有印象地重复道。
小椫惊了一惊,忙问,“墨公子是否有印象?”
墨琮不确定地摇了摇头,又问东方钰,“钰兄,那日我们在新阳遇见的,是不是小椫姑子所形容的二人?”
东方钰道,“是一僧人带着小孩,只是不清楚那小孩是男是女。”
小椫忙道,“东方兄,你可再仔细想想。”
东方钰皱着眉,萧公子笑道,“十来岁的孩童,是男是女很难分辨。”
小椫点点头,又补充道,“阿东长得可水嫩了,只要见过一次,应该就忘不了。”
东方钰转过脸望着小椫,神色复杂,半响才道,“小椫姑子说的那位少女阿东,我跟琮弟都见过,前几日在新阳,正好目睹了阿东被街上的快马踢倒,形容惨烈。”
小椫突然觉得耳边嗡嗡作响,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东方钰欲言又止,十分为难。
席上众人听了这番话,都已明白了大概情况,却只是相顾无言,暗暗叹息。
第9章 新阳的流民
宴席过后,兰屏送元牧出了席厅,又嘱咐婢女们送各位世家公子到各自准备的客房休息,萧公子和魏公子已经离了席,小椫却逮着东方钰和墨琮问个不停,要求东方钰和墨琮完整描述阿东出事当天的细节,兰蕙等在一边,听东方钰和墨琮绘声绘色描述当日情形。
那日,东方钰在家中闲的发慌,便约了墨琮一起上街,逛着逛着,突然一匹马从路上呼啸而过,两人正提着袖子捂灰,却听到一阵尖叫声,赶过去看时,人群已经挤做一堆,中间围着一老一少,年纪大点的僧人,抱着躺在地上的小女孩,一言不发。
东方钰和墨琮本不是好事之人,只是遇到这种时候,怎么也应出手相助,只是那僧人不予理会,独自抱着阿东就走了,后来怎么样了,东方钰和墨琮也没有打听过。
兰蕙听了忍不住劝道,“东方公子与墨公子不过是路过,已经尽了江湖道义出手相助,那僧人顽固辞绝,东方公子和墨公子怎知道后头的事情?”
小椫垂着脑袋,默不作声。
墨琮劝道,“姑子也不必太难过,阿东是死是活,我二人未必瞧得真切,看那僧人抱着阿东头也不回走掉的样子,有可能是抱着阿东寻医问药,阿东也许没死呢。”
经墨琮这么一说,小椫也怀揣着这个希望,好歹阿东命大,堕魔人屠村的时候都没死,怎么可能被马给踢死了呢,她得赶紧找到阿东。
想着,她便起步要走,兰蕙拉着她的袖子,蹙眉道,“你这是要去哪?”
小椫道,“去找阿东,墨公子都说了,阿东可能没死。”
兰蕙叹息道,“城门都关了,你怎么出去,即便出了南河城,天色这么暗,你怎么赶路,不如明早与几位公子一起驾车去新阳。”
东方钰忙道,“是啊,是啊,小椫姑子,明早城门一开,我们就走官道去新阳,如何?”
小椫想想,无可奈何,也就这样安排好了。
兰蕙又劝小椫在兰府住下,给她安排客房,小椫一一答应,这便随着兰蕙、墨琮、东方钰,来到西面的几间厢房,辞谢了主人兰蕙,才进屋睡去。
小椫躺在床上幻想阿东遭遇的种种可能,她几乎一闭上眼便能看到阿东白嫩的脸蛋,那双明眸朝小椫眨了眨,闪烁不定,时而蒙尘,时而闪亮,阿东目睹过自己的亲人朋友遭到堕魔人屠杀,与常人比起来,行为的确呆滞了些,小椫不停地想象阿东被马儿踢倒的画面,心里一阵阵地作痛。
她爬起床,在庭院里四处走着,沿着回廊来回穿梭,不知不觉,来到后院,后院中有一间茅屋,屋里乏着温暖的黄色,在漆黑的夜里倒有几分暖人心窝。
小椫着了魔似的,移步朝茅屋去,近到门口,却听得屋里有人说话,不由伫在原地。
屋内一人说,“公子这样做是否已考虑得周全,不会牵连到洛水?”年少气盛,是兰屏的声音。
另一人幽幽道,“你如何会这样想?”元牧说话时带着独有的腔调,如同喉尖润了酒,话语一出,便吐出一股幽兰,小椫一听便知。
兰屏怔了怔,道,“公子为民分忧,实令我佩服,但五行师不得涉政的明文规定,是天下人皆知……”
元牧轻声一笑,道,“我如何涉政了?你倒是说说。”
兰屏欲言又止,左右想了半天,才道,“公子说的极是,是我多虑了。”
两人甚至少有寒暄问候,便结束了聊天,屋内烛光晃动,小椫知道自己被撞见了偷听实在不妥,便轻手轻脚躲到屋侧,看着兰屏端着烛台,出了茅屋,瘦瘦的身影逐渐在黑暗中消失。
小椫松了口气,正要回西厢,却徒然觉得身侧一阵暖意,心跳异常,元牧已经站在她边上了。
小椫转过身,拱手笑道,“月色正好,元公子也是出来散步?”
元牧冷冷看着她道,“元牧没有姑子这番闲情雅兴,半夜出来闲逛。”顿了顿又道,“还是说姑子半夜出来是为了修炼,难道就不怕着了道,修成男儿身?”
小椫尴尬地笑了两声,原以为宴席上人多耳杂,不论自己怎地胡言乱语也不会被人听了去的,却不想元公子耳尖得很,不仅听进去了,而且还要回敬她这一遭。
她满脸惭愧,咬着唇瞪直了眼,不知该说什么。
元牧嗬了一声,道,“那会儿还以为你有多伶牙俐齿,能争善辩,怎么元牧随口一问,姑子便成呆兔了?”
拿兔子比作狐狸,这几乎是侮辱狐狸嘛……小椫想到琯琯的爱宠嫦娥,顿时觉得委屈得不得了。可最先耍嘴皮子的是她,在门外偷听的也是她,怎么说都是她理亏,被回敬也是自作自受,小椫皱着眉头一言不发。
这回元牧反倒笑了,半响乃道,“姑子回房去吧,元牧知道姑子是什么时候才出现在屋后,也知道姑子无心偷听,不必介怀。”
小椫眉头皱的更紧了,这水尹大人仿佛能洞察她心思一般,只言片语说的都是小椫心坎之事,倘若自己再多说两句,那还有什么心事能藏得住呢?
她行礼而去,刚转过身,又听得元牧温声道,“阿东之事,姑子不必忧心。”
阿东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她担忧也没什么用,心想元公子这话不过是安抚之意,乃苦笑着点了点头,二话不说,匆匆离开了茅屋。
第二日清早,东方钰便来敲小椫的房门,小椫睡眼惺忪中想到阿东,一个激灵,困意全无,跟着东方钰上了马车。
东方钰、墨琮、小椫三人一车,萧公子与魏公子同乘一车,一前一后,颠簸在官道上。
只隔了一晚上没见,那宴席上侃侃而谈的翩跹公子墨琮已经模样大改,脸色蜡黄,双眼肿胀发黑,精神不振,一上车便盯着马车车窗外一言不发,小椫和东方钰聊的正欢时他似乎听都没听。
小椫见墨琮这番模样,以为是自己与东方钰光顾着说话冷落了这位公子,或者话不投机使得他不理不睬,于是乃朝东方钰使了个眼色,令东方钰跟墨琮多说几句话,使其振作精神,不想东方钰回了小椫同样一个眼色,含笑不语。
于是小椫假装咳了咳,装腔弄调道,“墨公子,昨夜睡得可好?”
墨琮极为缓慢地转过头,盯着小椫,疑惑道,“好,姑子何故问?”
小椫僵笑两声,信口编道,“没事没事,我昨夜起来如厕,听到你房中有声响,想是公子睡不安稳。”
墨琮皱皱眉,哦了一声,转头看向窗外。
小椫锲而不舍,又假装咳了咳,道,“墨公子,我听说,你有个小妹在洛水学艺,今年不过十五,却已经是名正统五行师了,据说是才貌双全,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真想见识见识。”
墨琮依然盯着外面,心不在焉应了句哪里哪里。
小椫心里乐了,她刚刚明明是在夸墨家小妹,又不是夸墨琮,哪里轮得到他谦虚了?
马车在官道上颠了颠,东方钰的身体也随之晃了晃,他晃着脑袋漫不经心道,“小椫姑子啊,你看,我们什么时候约兰蕙姑子来新阳比较合适?”
小椫愣了愣,不知何意,茫然地瞪着东方钰,只见那盯着车窗外失神的墨公子一个机灵,徒然转身,脑袋生生插到两人中间来,忙问道,“你们要约兰蕙姑子来新阳?约在何时?约在何处?可否需要本公子作陪?”那脸色简直如天降横财般容光焕发,与之前几乎判若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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