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这段时间我很自私,我也知道因为这样的我,你很痛苦。所以我,不会再打扰你了。”
“之后的路,我不能陪你一起走了。”
顿了顿,她咬牙,像是做了极大决定般。
“老公,我走了,我爱你。”
她朝他伸手,地上的人,却只看着她,动也不敢动一下。
因为爱,所以放不开。
因为爱,所以离开。
她其实还想问一句,问一句:你还爱我吗?
可是到最后,她也没问出口。
因为答案,她早就知道。
她知道,她一直都知道,对于他而言,她是什么。
渐渐地,妻子模糊的身形消散。与空气融合,化为透明的轻烟。
罗奇嘴张了张,想说什么。身子前倾,手往前一伸,抓了一把空气。
他重新跌回地上,然后瘫软。
他的眼角,有晶莹冒出,贴着原有的泪痕,覆盖重合。
*
事情了结,稽炎和吴柯遥离开。
天已完全暗下,天空只有寥寥几颗星星闪烁。迎面,有微风徐徐,送着这九月难得的凉爽。
路上,吴柯遥迈着小步,得意地说了一句:“原来渡化鬼这么小儿科啊!”
回她的,是稽炎不屑的冷笑:“呵呵。”
“你这个捉鬼师,也没见着有什么本事嘛。”吴柯遥说。
稽炎嘴角扯了扯:“我的本事,自然不用用在小儿科上。”
吴柯遥“啧啧”两声,顺带翻了个白眼。
两人走了一段路,稽炎突地问吴柯遥:“算命的,你真觉得罗奇爱她老婆?”
问题问出,稍稍缄默,她才起了声音回答。
“不爱了。”吴柯遥摇头,三个字,简明果断。
她之前缄默,不是因为犹疑,而是因为伤感。
“东西不丢,没找对象,是因为从悲痛中走出就被附身了,根本没时间处理和谈恋爱。”
“那你还骗她?”
吴柯遥呼了口气,目光看着眼前,不知怎的有些模糊:“因为谎言啊,总比真相容易接受。”
“她本来就足够悲惨了,就让她的记忆,留在最后美好的谎言中吧。
尾音上翘,似乎这样的谎言,真的很美好。
明明前一秒是悲伤的,下一秒她却能自我治愈。
稽炎看了她一眼,莫名的感觉涌上心头。他垂头,轻描淡写地问了一句:“你姓楚吗?”
吴柯遥听着这么一问句,差点没奔溃:“诶?不是吧,我昨天说了啊,我姓吴,我叫吴柯遥。”
“哦。”他撇过头,轻应。
沉默。
她开口。
“那个……我们,真的不认识吗?”
他回答。
“嗯。”
狭窄的小道上,并肩而行的两人,此时此刻,各怀心思。
大概是因为想着事,两人的距离越拉越开。
而路灯底下,他们影子被拉长,与身形背道而驰的,越来越近。
☆、厉鬼
第5章.厉鬼
罗奇辞了工作,准备独自徒步去西藏。他说,徒步旅行,是他和妻子一直以来的愿望。经过这次附身事件,他想了很多。他从没想过要困在从前,但他希望能最后为妻子做些什么。
临行之前,他给吴柯遥送了面锦旗。一开始,吴柯遥笑得合不拢嘴。等罗奇走后打开锦旗,吴柯遥的鼻子差点没气歪。
这面锦旗,是罗奇送给吴柯遥和稽炎的,所以抬头写了两个人的名字——吴颗瑶,稽言。
两个人的名字,除了姓,没一个写对。
她也就算了,稽炎好歹也是逐字介绍过自己的啊。
想到稽炎,吴柯遥有些恍然。
自从那天分开后,她就再没见过他。
不经意地,她想起他们最后的对话。
“那个……我们,真的不认识?”
“嗯。”
“所以,我们是陌生人?”
“对。”
他们不认识,所以离别一句“再见”,是再也不见。
他们不会再见面,彼此是陌生人。
*
吴柯遥没想到自己还能见着稽炎,而且还是在对方特别狼狈的时候。
十月,汉城的天气时冷时热,冷的时候如寒冬腊月,热的时候如酷暑难耐。已到中旬,却仍感觉不到半分秋高气爽滋味。要不是桂花已经飘香,恐怕没人相信汉城的季节是秋季。
晚上六点,天空已经蒙上了一层黑色。吴柯遥一天的工作结束,收摊回家。她家离景区不近不远,坐车五站路,走路一小时。
她照常走路回家,却在路过的一小巷里看到了骇人的一幕。天空已经全部暗下,只有微弱的路灯闪烁。今天明明很热,在这条小巷却让人莫名觉得阴冷。吴柯遥天天过路,没多想,然而在不经意地一瞥之后,惊在了原地。
巷子里,一抹刺眼的红快速向她而来。面对面的,她几乎与那抹红影对视。对方双目通红,那白得如纸的脸上一道裂痕触目惊心。那道裂痕,从额头直至脸颊,划过眼睛和鼻子,像是将她的脸一分为二般。吴柯遥还看到,那道裂痕里,血肉绽开,深可见骨。裂口处,还有黑色血液的痕迹,印在白色的脸上,如同蛛网上张牙舞爪的狼蛛。
吴柯遥在原地挪不动脚,眼见着对方离自己越来越近。她张了张嘴,想发出求救的声音。对方却是看都没看她一眼,一闪而过,擦肩离开。
是鬼。
吴柯遥给那一晃而过的红影下了定义。
一时间,她背脊发寒,双脚发软。她害怕,下意识要跑,却脚步混乱跌倒在地。
也是在此时,她才看到巷子里还有一个身影。
此时此刻,对方半跪在地上,躬着身,头却抬高,一双如墨的眸子紧紧盯着她。
是稽炎。
吴柯遥爬起来,颤颤巍巍往后看,确定那抹红影不在后,才朝稽炎跑近。近了,才见他一手撑地,一手捂着胸口。脸色苍白,嘴角还残留着血迹。他捂着的胸前,衣衫已破,里面的皮肤上,是触目惊心的抓痕,浸透出与女鬼脸上同样暗黑的血。血水染黑了他半身衣裤,延生至地上,与这黑夜融为一体。
吴柯遥吞了口口水,不知怎的,明明鬼不在了,手脚却开始不听使唤地颤抖。
“算命的,你还要看多久?”
稽炎开口,打破了诡异的沉默。
他的声音哑得厉害,虽然言语依旧高冷,但是却没有气力。
吴柯遥这才如梦惊醒般,蹲下.身问他:“你怎么样?流了这么多血,我送你去医院吧。”
“我这是厉鬼伤的,医院治不好。”稽炎忍着痛,一边说着一边在裤兜里摸索,掏出手机按亮后给吴柯遥看,“送我去这里。”
屏幕正对吴柯遥,亮起的他的屏保,那白色的图片上,赫然写着一串署名和地址。
袁金斗,汉城青林区高峰街道43号。
*
汉城青林区位于汉城三环之外,是少有人去的郊外区域。在那边定居的,基本都是些老年人,远离城市的喧嚣,享受那里的慢生活。
从城市中央到那里,最快也要两个小时。吴柯遥打了辆的士,把稽炎抬进去的时候,司机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因为衣服上的血迹是黑色的,所以司机没往鲜血这方面想。不过浓重的腥味,让他提高了警觉。
吴柯遥报了地址,连司机师傅还在打量稽炎,想了想开口:“师傅,他玩cosplay来着,身上的是黑狗血。您放心,都干了,不会弄脏您车的。你别在意,别理他,他还没从戏里走出来。”
“阔司扑累?”司机似乎有些懂了,问,“你们开趴踢?”
吴柯遥吞了口口水,干笑着点头。
稽炎无力地看了眼吴柯遥,强支起身子对司机说:“大叔,再不快点,我就要死了。”
虽然刚刚已经做了简单的止血措施,但他难保接下来哪一秒压住的伤口崩裂,血水就会像洪水一样汹涌而出。
怕司机多想,吴柯遥赶紧补充:“被他爸打死。”
司机看小伙子自己都说要赶紧走,他自然也不磨叽了。车子发动,司弋一边开车,一边像家长一样唠叨:“多大的人了还怕老子,告诉你们,想当年我啊……”
*
两个小时的车程,司机大叔的嘴一刻都没有停歇过。从自己年轻的事迹讲到找工作结婚,终于在说到生子的时候,到达了目的地。
司机意犹未尽,吴柯遥却不敢多呆。赶紧把稽炎抬出来,对司机笑着说:“谢谢,再见。”
看着出租车缓缓开走,吴柯遥才松了口气。让稽炎先坐在原地休息,她小跑到43号门前敲门。这里的房子是小别墅式的,带有庭院,看起来非常阔气。想来这里的主人,应该是个颇为富裕的长辈。
没过多久,门打开了。
一位四五十来岁穿着家居服的大伯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端倪眼前的来人。
“您好,您是袁金斗吗?”
他看着吴柯遥,眉头微挑,点头,缓而说了一句:“你来了。”
吴柯遥一脸懵逼,问:“大叔,您知道我要来?”说着,她让开身子,指了指在不远处瘫坐着的稽炎,“稽炎他和您联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