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老祖的修行,极少去注重修缮自己的边幅,可毕竟有了仙风道骨,纵然容颜不复年轻之姿,可也未见丝毫的衰颓。可是,在这一刻,在传送阵被洪荒老祖毁去,大半的道宗尊者,在洪荒老祖的余威之下直接被挫骨扬灰的霎那,玄天老祖忽然便老了。
他倏然间后退几大步,“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来。
云端上的洪荒老祖视线从他的脸上一扫而过,眼中意味不甚分明,在他身后一直沉默报肩的李清玄,却急飞而下,扶住玄天老祖踉跄的身形,关切的叫道:“师傅!你怎么了么?你可有受伤?”
玄天老祖兀自望着云端那人,未答徒弟,只是以手捂心,默然无话……
是不是太残忍了……
是不是太残忍了?!
可是,若不是洪荒老祖出手,任由刚才他的那一剑落下,或许会更残酷!一念生,一念灭,当时他所起之心,是迷茫之下道心阴暗面的倾泄啊!
玄天老祖在心中一遍一遍的问,可是谁能回答他,错了么,错了么?
神魔剑忽然便从玄天老祖松开的手,坠落到地上。
神魔剑,本是神剑,灵性无匹,感知到召唤,亦可自动出鞘觐见主人,在此时,却任由主人将它松开,也不回剑鞘,在一片失力之下,落入尘土。
尘土上,有斑斑的红色痕迹,也不知是这片土地原本的颜色,还是刚才的那些道宗尊者……
神魔剑落在地上,一瞬间颜色黯然如同废铁!
神剑向来能够感知主人的情绪,想来此时玄天老祖心如飞灰了。
洪荒老祖淡淡的扫视脚下,几乎是从牙缝蹦出了几个字来,他微微抬手,指了指道宗众人,森寒的声音暴起,一字一句道:“尔等苟延残喘的蝼蚁,还不快滚!”
道宗修士们,死了徒弟的时候,义愤填膺,仇恨滔天,立志声讨,声讨一个公道!
可是此时,面对着将他们视为蝼蚁,随心碾压的洪荒老祖,亲眼看着他杀掉那么多道宗同仁,亲眼看着他,将他们一个一个重伤,此时公道二字在他们的心里,却无足轻重,甚至烟消云散了!他们甚至失去了去考虑人道的能力,几乎是出自本能的,朝着云端的洪荒老祖连连叩首,那撞击声此起彼伏,叩的可真响啊……
李清玄扶着玄天老祖,都感到自己的脑门有点疼。
道宗尊者们,叩首谢恩之后,慌不择路的朝着破碎的迎客院逃去,几乎是一瞬间,犹如废墟的迎客院,安静的只剩下四人。
即便是秋水宗本宗的护法和弟子们,在刚才也随着众人退出。
只有莫飘萍,有片刻的犹豫,便也随着主人身后想要退开去!
洪荒老祖眯起眼来,扫视了莫飘萍一眼,手中法力波动一瞬间聚起,却在感觉到脚下某人的一丝异样之后,暂缓了手中动作。
“莫飘萍!站住!”
原本心如死灰,质疑大道的玄天老祖,在这一瞬间忽然睚眦欲裂,朝着莫飘萍的背影大吼一声。
这一声耗用了极为深厚的灵力,莫飘萍只感到身后一道芒刺袭来,不顾入耳的吼声敲破耳膜,一跃而起,在玄天老祖逼来的气势下,只能被迫缓下逃离的动作来防守!
玄天老祖推开扶着他的李清玄,地上原本随着玄天老祖自暴自弃了的神魔剑,感应到主人心意,一道光芒倏然间暴起,冲入玄天老祖的手中!
莫飘萍眼中露出了几分恨色,太古遗音琴也被他招之既来,挡在身前。
一阵金戈之声,震彻四野!
却是剑刃斩在琴弦上的声音!
太古遗音琴,和神魔剑,同为仙级法宝,神魔剑斩在太古遗音琴上,一斩之下,琴弦竟然也未断去一根!
果然是好琴!
剑也是好剑,对法器来说,正所谓棋逢对手。
但是对它们的主人来说……
玄天老祖对莫飘萍,有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暴戾之意,仿佛玄天老祖过往所有的温润如风都是假的!这样的心绪玄天老祖从未有过,他心境极少波澜,此时却被嗔怒之心占据了!
从前的我是真的我……
亦或是,现在的我才是真的我?
玄天老祖道心受困在一片混沌的天地间,终是找不到自性,迷失了自我!
莫飘萍心急如焚,玄天老祖犹如粘牙糖般胶着着他,这一次,他终于肯使出杀招来!
莫飘萍要应战玄天老祖,还不时偷眼去看洪荒老祖,生怕他也出手补刀。
两个人越战越烈!原本玄天老祖在意志清明,心境澄澈的时候,明明可以将莫飘萍碾压,可是现在,他剑随心动,心却如死水止息,剑意所发,皆为震怒,却竟然落了下乘!那莫飘萍,却是为了自保,所发挥出的自然比平日还要超然几分。
“噗”的一声!
玄天老祖的肩膀被莫飘萍琴弦里飞出的光刃刺穿。
李清玄有些焦急,一飞而上,扯住洪荒老祖的袖子:“师叔……”
“莫慌。”
李清玄的请求支援被洪荒老祖无视。
李清玄见洪荒老祖如此,还以为是自己看错,其实师傅是占了上风的?
可是刚一这么想,又是“噗”的一声!
这下好了,师傅的两个肩膀都被刺穿,可对称了!
李清玄急道:“师叔!”
洪荒老祖未动,李清玄一跺脚,飞身往师傅身边助阵去。
却被洪荒老祖提着后襟拉回来。
“小子,你师傅此时不是和别人作战,他是和自己作战。”
“放开我,我要去帮我师傅!”
洪荒老祖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未放开抓着李清玄的手,望着玄天老祖步步落败的身影,向来漠然无物的眼神中,却多了一抹柔和。
“你师傅,生了心魔……”
“那更不能袖手旁观了!”
“小子,诸相皆由心魔起,因果只待有缘人,这一战,自有你师傅的道之所在,你我不该在此时干涉。”
“那我们要这样袖手旁观么?”
“自然不会,只是,好歹要让你师傅将心中戾气挥洒开了,我们才好插手。你师傅这一点比大多修行者都好,他感受到阳光,便可以将心中的阳光尽洒给世人共享,可是他感到阴暗,这阴暗也不会在他心中汇成大河,洒出来便好。直人直心,因此,其道亦笔直,可斩山路阻人的崎岖,可是却不懂如何去斩曲折人心……而没有任何道路,是不经曲折便可走到尽处的,他该当有此历练,而且,这历练终是来的稍有些迟了,迟到他已经过了怀大志的年纪。”
第125章 当年时光
自从洪荒老祖出现在秋水宗, 念海崖底,任云瑶似也感应到了秋水宗上又来了高阶的不速之客,原本不欲继续关心玄天老祖和莫飘萍的战事, 但是若有人对他们的战局横加干涉的话, 也不知是敌是友。
任云瑶飞出谷底,站在念海崖上。
念海崖和秋水宗迎客院所在的迎客峰, 呈现对望之势,正是两两相望的对立山头。
看着眼前战局变的这般复杂, 任云瑶秀丽的眉毛微微皱了起来。
眼见着千百道宗之人在迎客峰上, 被洪荒老祖一剑而斩, 任云瑶心里到底是受到了惊动!
洪荒老祖……
任云瑶自然认识,任云瑶和莫飘萍,都属于千年前的老人, 彼此之间,除了莫飘萍和两位尊主关系生疏,任云瑶曾经却和两位老者熟络过的,只是那时候, 她还是叶荒海的未婚妻子。
在不同的时代,静静望着彼时的故人,多少往事浮上任云瑶的心头, 多年后相逢,竟然刀剑相对,血杀千里。
任云瑶微微叹息,此时, 眼看着玄天老祖处处落败,受了几处伤,任云瑶眼中露出不忍之色,那毕竟是叶荒海的亲传师傅!
可是任云瑶望了一眼袖手旁观的洪荒老祖,他不去相救,或许自有其中的用意。
但……
如果此时,是叶荒海在此,会眼见自己的亲传师傅被利刃穿心而过么?
终于……
在玄天老祖又一次被莫飘萍弦音穿透躯体的一瞬,任云瑶踏风而过,琴弦一撩,“铮”的一声,一道青色的光辉,打在莫飘萍身边,擦着抱琴的手臂而过!
李清玄挑眉望着忽然插进战局的女修,挑着眉毛,望了望无动于衷的洪荒老祖,问道:“两个空冥期决战,一个金丹期跑来送死?”
洪荒老祖却微一沉默,淡淡观望着战局,任云瑶混进战局,他丝毫没有想要阻止的意思。
李清玄心里一奇,有些不爽了,他加入战局的时候,洪荒老祖不让,可是现在别人掺合进去,他便让了……
玄天老祖受了伤,加上心念不稳,越打出剑的时候却越迷茫,莫飘萍几次想出杀招,可是在感到一动杀心,对面洪荒老祖的威压便适时的逼了过来,他只好作休……
打也不能实实在在的打,跑也跑不了……
莫飘萍心里很苦,没有人知道!
正巧,此时一道青色的光芒打来,莫飘萍心下一喜,将玄天老祖逼上来的剑刃狠狠的避开,大声叱道:“玄天老祖,休要再打了,误伤你徒弟媳妇我可不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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