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这才是人过的日子。”
李诗意叨着一串羊肉串,叹了口大气。几人吃得肚儿圆,往外宾楼走时,迎面碰上苏笑笑丧着一张脸,跟在一中年男人身后。
“这就是厉教授。”
卢登掩嘴告诉江溪。
江溪“哦”了一声,“挺……”人模狗样的。
厉沫认出其中的一位女生,开大会坐得靠前,人长得出挑就容易让人记住,停住脚步和蔼地道:“这么晚了,还在外面瞎逛?收收心,明天就上课了!”
李诗意背过手将串子藏起来,腮帮子鼓鼓:“是,教授!”
厉沫笑了:“去吧。”
“笑笑,跟同学们一块回去,爸就不送了。”
苏笑笑不复之前的趾高气昂,垂着脑袋跟在四人身后往住处走。
谁也没搭理她,等回到房,苏笑笑也没闹什么幺蛾子,两人谁都没吭声,洗完澡各自爬床上睡觉。
冬令营的课程安排得很紧,第二天开始就正式上课,一班六十人,两个老师轮替,他们一班是由厉沫教授亲自带班,即使他有个不太省心的女儿,可江溪也不得不承认,厉教授讲课要比袁铁头高明多了。
知识覆盖点详析,但言语又深入浅出,讲课幽默风趣,自成风格。
江溪受益匪浅。
就是厉教授有个不太好的习惯,总爱叫人回答问题,而且还总爱叫……苏笑笑。
苏笑笑少有答不出的,这不:
“苏笑笑同学,这题你来回答下。”
“这题要运用线性代数里的……”
周州与江溪座位靠得近,按名次往外辐射,前排正中最好的位置自然是上次省选赛名次最靠前的坐了,按顺序过去就是周州、苏笑笑、江溪,苏笑笑起身回答,江溪就耐着性子听。
如果不说这人的臭脾气,苏笑笑肚里确实有货的。
她能在厉教授出题的瞬间,反应出两到三题解法,有些解法江溪至今还没见过,算得耳目一新了。
“不愧是天才班退下来的。”
苏笑笑得意地瞥了江溪一眼。
孩子脾气。
江溪不跟她争一时长短,低头奋笔疾书。
直到冬令营的第五天,相安无事的局面,终于被苏笑笑主动打破了。
厉教授临时调课,从第三教学楼调到第五教学楼,时间不变,而作为临时班长的苏笑笑故意漏了没通知江溪,等江溪拎着水壶、带着水杯悠哉悠哉地到常去的地点,惊讶地发现:
教室内坐满了人,可一个个都不是熟悉面孔。
江溪掏出手机,打给周州,发现被按断了。
“你怎么还没来?”
周州的消息发了过来。
“我到了,但是人不对,调班了?”
“你不知道?”周州短信来得很快,“三教据说大学有个班级要用,所以临时把我们调配到了五教的三零四。”
“速来!”
五教三零四?
江溪记忆很好,可再好,三教与五教不是只隔着两栋建筑,而是一整个大学。南阳大学教学楼排布非常奇怪,并不是按顺序一二三来,而是东一座西一座……格外得不羁。
她要从三教赶到五教,光凭两条腿,最短要十五分钟。
厉教授是个特别注重时间观念的人,最讨厌人迟到,一分钟都需要写千字陈述书,何况是十五分钟。
而在江溪气喘吁吁地到达地方时,理所当然地迟到了。
“报告!”
江溪推门进去,六十双眼睛齐刷刷地朝门口开了过去,厉教授眉毛拧得死紧,眉心深深凹了一条纹路:
“江同学,你迟到了整整十八分钟。”
“没有时间观念,将来不论你在哪一行,都是不成功的!”
江溪朝前排看去,苏笑笑洋洋得意地笑了。
“教室后面站满十八分钟再坐回原位!”
第68章 即将
整个教室鸦雀无声, 针落可闻。
江溪在这个临时拼凑的班集体里, 存在感不啻于瓦砾中的明珠, 早在第一天晚上开大班会时, 基本上所有来参加冬令营的学生就都知道了她——
三千水的视频在网上随便一搜就能搜出许多, 就算一开始不知道, 后来也知道了。
江溪一直很低调, 每天安安静静地来, 再安安静静地走, 除了早中晚三餐会例行去食堂报道外, 其他时间都花在了教室里。
与大部分人心中那种咋咋呼呼又肤浅跳脱的网红不一样, 努力、勤奋, 漂亮、聪颖, 是这帮数学尖子生对江溪的第一印象。
少年慕艾,没有人会对一个这样的少女生出恶感。
此时她微微喘气,细如白瓷的脸泛着大跑过后的红晕, 水壶还在手中晃荡,这么伶仃细瘦地站在教室门口,让人不免生出一丝不忍。
可学生习惯了服从。
“是的, 教授。”
江溪背着书包, 一声不吭地站到教室后面, 生生站足了十八分钟。
【为什么不告诉教授,是他女儿的恶作剧呢?】
【证据呢?】
小铅不是人, 他只是菩心草的伴生物, 菩心草没有口, 他便代之以口,可这半年来即使无时无刻不在接受这人类世界的信息,依然搞不懂许多事。
江溪脑海里蹦出一段乱码。
【不懂?】黑板上厉教授在讲解两个新题型,江溪一心二用地在脑中:【在人类社会,凡事都讲求证据,否则,只看结果。】
在迟到的事实下,任何理由都会被当成狡辩。
只有年轻不知世事者,才会认为社会该为她总总的不得已负责,江溪不做无谓的辩驳,始终沉默。
十八分钟后,厉教授放话:“江同学,请回到自己的座位。”
江溪歪腰将水壶放到教室后,拎着书包坐回了原位。
她穿过半个课堂,坐下时,朝苏笑笑沉沉地看了一眼。
在这一瞬间,苏笑笑觉得自己仿若置身野生丛林,正被嗜血的猛兽盯着,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心虚地移开视线。
厉教授在讲台上看着江溪语重心长地道:
“现在只是课堂,错失过十八分钟还可以弥补,可在将来,你错过重要的约会,错过心仪公司的面试,别人是不会再给你第二次机会的。”
“数学,是一门很严谨的课程,它对数字很敏感,对时刻也是。当我们在做学问时,倘使不能提前规避掉所有风险,那么,错误的基座,得出的也将是错误的结论。”
江溪垂眼,从周州的角度看过去,只能见到少女弧度优美的侧脸,长而卷翘的睫毛微颤,下颔咬得死紧。
一上午的课沉默无声地过去了。
下午到晚上是三套真题卷,做完一套讲一套,自己给自己批分。
苏笑笑提心吊胆了一天,都没等到江溪的反击。
她打小就聪明,智商测出一百四,高于平均数许多,尤其对数字敏感。
在做过智商测验后,又顺利进入少年天才班进行系统学习,亲戚朋友都捧着她,连她自己也始终相信,她的将来与眼下这些平凡人不同。
苏笑笑欺负过很多人。
她既看不起他们,又天经地义地觉得这些人活该被欺负,谁叫他们又笨又蠢呢?
江溪不该就不该在,生了一副蠢笨心肠后,又长了那样一张招桃花的脸,苏笑笑每次看到她,心情都不太美妙。
*****
江溪回到宿舍,什么都没做,洗漱完就躺在床上看书,悠闲的姿态像是之前没被整没被罚站似的。
苏笑笑抹着护手霜,狐疑地瞥了她一眼:“你没什么想说的?”
“说什么?”
江溪不以为然道:“难道你要告诉我,为什么要故意整我,不通知我临时换课的事?”
“没为什么,就看不惯。”
江溪低头看书,没答。
“看来你也就一颗鼠胆。”
苏笑笑嗤之以鼻,还以为是什么霸王花,一知道自己老爸是谁就认怂了。
江溪耸了耸肩:“我不跟脑残计较。”
“窝囊废。”
苏笑笑嘟囔道,她小胜一场,自觉洋洋得意,干脆爬上床好好睡了一大觉,等第二天起来时,天已经大亮。
她眯眼看了下手表,七点半,还有半小时上课,转过头,旁边床上已经没有江溪的身影了。
“脑子不好,起得倒是挺早。”
她迷迷糊糊地先去卫生间放了晨尿,等刷完牙、洗完脸,推门——
“咦,推不开?”
苏笑笑不信邪,猛地用劲,却只听到一阵刺耳的摩擦声。
江溪在门外笑得爽朗:“苏笑笑,昨天你让我迟到十八分钟,今天我就让你迟到半天吧?等我下课,就放你出来。”
“你——”
苏笑笑猛地推门,门把像是被什么抵住了,怎么也推不开。摸摸身上,手机也没带进来,她心里一个咯噔:江溪是算准了的!
“江溪,你竟然敢!”
苏笑笑跳脚。
“我有什么不敢?”
江溪笑嘻嘻地道:“你是不是还要告老师?去告呗!”
说着,她直接推门出了去,大门“咔哒”一声锁上了。
“喂——”
苏笑笑气得踹了下木门,委屈地哭了:“我还没吃、吃早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