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将我带到之后便自行离开了。
阳光正好,湛蓝的天空云丝浅淡,偶有微风拂过,花香袭人,御花园的灿烂繁盛如仙境缥缈,令人沉醉。
宗政律静静地坐在凉亭之中,宫人守在十步之外,看样子是在等我。
我缓缓走近,微微颔首,也不等他回应,便自顾自地撩起衣摆坐下。
荷花池中菡萏连成一片,粉白怡人,圆叶悠荡,恰似抱琴美姬,勾人心弦。
宗政律正在摆棋盘,听到动静,抬头之时面露诧异,冰骨清寒瘦一枝,如腊梅般凌寒吐艳的身影令人心滞。
不怪市井流言会对他恶意中伤了,这样的人,不论做些什么都是会给人留话头。
“宰相近来如何?”
宗政律回过神来,落下手中的黑子,又将白棋筐子退到我面前。
身为帝王,他想要为妹妹想得周到些也只能通过旁敲侧击,直说就显得刻意又多余了,这也算是他的无奈吧。
随意抠出一颗白子落下,我不咸不淡地说道:“老样子,不好不坏吧。”
“怎么说?”自己确实没有从他脸上看出什么不好的情绪,难道他真的就不在意外头的流言吗?
“微臣性子懒散,每日除了吃喝拉撒睡,也没有什么上心的了。”和多疑的人聊天,连毛孔都是累的。
白子落下,却离黑子偏离,落在对面之人眼里,这却不是马脚的露出,而是故意留下的尾巴,只待时机成熟,一口吞下!
“皇上近来可好?”没话找话,谁愿意问这种冠冕堂皇的鬼话。
“依宰相看呢?”宗政律尽量用平淡的语气问话,手中的黑子稳稳落下,截住白子七寸。
我似笑非笑地摇了摇头,眼中阴云沉沉:“皇上么,锦衣玉食,软玉在怀,闲来无事还能召微臣御花园下棋,快活得令臣等羡慕。”
白子不疑,慢慢悠悠地落下,另起一片柳暗花明。
宗政律被这琢磨不清的态度惹得一阵懊恼,他周身的气质倒是比自己这个皇帝还要霸道,眼中却又是淡漠飘然,庞大的危机感又一次浮上心间。
不,他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仿若黑曜石的眸子闪过一瞬狠厉。
连手中的黑子什么时候掉落棋盘上了,也不知道。
死局已定,怕是连神仙也无力回天。
不过,掀翻重来,是生是死也未可知啊……
“皇上,你输了。”我虽棋艺一般,但是姜雨的棋艺很厉害,北倾无念的棋艺更是没话说,要赢一个刚愎自用的毛头小子也是很容易的。
宗政律听了,冷眼轻扫,心有不甘地放下了手中的黑子。
“寡人本来是该快活的,只是偏偏有人来败坏寡人的好心情,你说寡人应该怎么办才好?”
他冷冷地看了过来,迫不及待想要撕破对方淡定的假面。
“皇上杀念太重,该是去护国寺还愿,斋戒三日,心情不好都难。”
瞎聊天,谁不会?就怕噎不死他!
论杀念,这整个支饮王朝还有谁能比得上佞相姜雨?
宗政律看着我,罕见得没有生气,我心下顿觉一阵奇怪,不过很快就抛到了脑后。
因为我知道,他终于要开始说正题了。
“寡人的杀念是有是无,就看宰相了。”宗政律紧紧地盯着把玩着棋子的少年,被忽视的感觉一点都不好受。
“皇上可真是高看微臣了,微臣,又怎么能把控皇上的意思呢?”落下最后一颗白子,我忽而笑了。这才是真正的死局,死得透透的。
这笑可见不到半点谦虚,狂傲得令人心下一凛,又是美得令天地失色。
宗政律眉头紧锁,硬生生扯出一丝笑意,神情冷然,“茹儿是寡人唯一的妹妹。”
“皇上和公主感情甚笃,微臣佩服。”我淡淡附和,语气是敷衍得不能再敷衍。
“宰相该是明白寡人的意思。”宗政律微敛笑意,震慑的意思明显。
“微臣明白。”我故意扬了扬声调,多么得吊儿郎当,倒是跟之前死气沉沉的形象全然不同。
宗政律当然也领会了这种不一样的变化,心中更是肯定了谣言的真实性。
人的变化,必定是会因为另一个人的影响,他深谙此中道理,藏于袖中的手缓缓紧握,眼神狠绝。
“宰相已经想好了?寡人倒是很想听。”
眼中凉意薄泛,我顿时有一种想要掀桌的狂躁,唇角倒是笑意不减。
“斩草除根,不知皇上可满意?”
“宰相办事,寡人放心。”
不屑地轻笑一声,遂拂袖起身,我自如地离开,眸光幽冷。
斩草除根?我要除的根可太多了,却偏偏不是宗政律眼中的那一根……
第400章 chapter 399 若没有姜家
一路行至宫门外,看到马车旁等候的人换回了扶风扶柳二人,我隐去了若有若无的笑意,微微皱眉。
方才在御花园和宗政律下棋时就觉得有些不对劲,我说了那么些以下犯上的话,他竟然都能忍下来,没有当场发作。
原来是憋着大招在后面等我,一切只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罢了。
我加快了脚步,而扶风见我脸色不对,也飞身而来。
“主子!”
扶柳驾着马车近前,神情有些凝重,“主子!”
借着扶风的搀扶快速上马车,临走之前,我转过头去深深看了这皇宫一眼。
“水子衿出事了?”
“水子衿受到了一封信,把我们从宰相府调来之后就不见了,扶柳闻到了七花粉的味道,猜测是修罗殿发难。”
扶风说这话的时候,神色犹疑不定,似乎是有自己的想法。
“还有什么话一并说完!”声线冰凉,耐心耗尽,我开始闭目养神。
“扶风觉得,是斐然。”
“水子衿走的时候,可有留下什么话?”我习惯性地摩挲着墨玉扳指,心里的想法与扶风的猜测不谋而合。
“有,他让我们不要插手。”反正她们也懒得管,江湖人就是麻烦,报仇没个完。
“回府后自行去暗房领罚。”
“是!”扶风跪地应声,极其恭敬又极其不甘。
“不服气?”微微抬眼,我故作严肃地冷下了脸色。
“扶风不服!”扶风反常地对上我的视线,毫不避讳地直言道:“水子衿几次三番连累主子受伤,该死!主子对他如此看重,他却处处压制主人,该死!”
“扶风认为,这样一个招惹是非的该死之人,不足以动用相府一兵一卒。”
“本相的人,除了保护本相而死,不能有第二种死法。”我说这话的时候是真的生气了,“这话不仅是对你和扶风,对水子衿,同样。”
“水子衿就是该死,那也得由本相首肯,如此明目张胆,又将本相置于何地?”
“扶风知罪!”
终于意识到错误的扶风立刻低下头,她怎么就在这件事上转不过弯来呢?懊恼不已。
“行了,起来吧,传令下去,全力追捕斐然,取其项上人头者,赏黄金千两,良田百亩,加官进爵。”
“是!”扶风立即领命而去,临走之前还匆匆留下一句话,“对了,主子,水子衿好像说让主子保管好鱼鳞!”
说完之后,就提气飞出老远,求生欲让她不敢回头。
我眯着眼盯着她的背影变成一个小黑点直至消失。
保管好蓝玉?蓝玉有什么卵用,拿出去卖了估计也值不了几个钱。
可是水子衿不会说些没用的话,难道说,他是在暗示我什么?
他在暗示我什么呢?
在外头驾车的扶柳当然听到了车里的动静,但是扶风可以跑,她跑不了,盯着一路的低气压,终于回到了宰相府。
扶风已经差人在门口乖乖等好了,查到的消息便是水子衿确实是被斐然绑了,现在正在往慈海赶,不知道斐然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但扶风还顺藤摸瓜,查到了修罗殿跟斐然有密不可分的关系,但却不是其幕后之主。
如果斐然是修罗殿的幕后老板,那一切就会变得简单,大不了带着人去端了修罗殿的老巢。
事实的残酷就在于,斐然只是把修罗殿当做是给自己擦屁股的卫生纸,用完就扔,是没有任何归属感的。
也就无怪乎于我那日的说辞打动不了修罗了,她可能是觉得我比那个斐然更可怕,都是混蛋,宁愿在一个稍微熟悉些的混蛋下有相对的自由,也不愿意在一个深不见底,甚至是杀人如麻的佞相手下惶惶不可终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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