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就是这样的心情。
母后才双十年华,严格来说,是他的姐姐才对。
其实他很喜欢这样看着这张脸,如果没有这些皱纹,他兴许会更加高兴才对。
母后睡得很安详,比起清醒的时候更加柔和,嘴角还带着上扬的笑意。
经常觉得母后就像是被人提着线才能动的木偶,她的脸上从来都没有多余的感情。
这下是彻底解脱了吧?
他早就知道母后是因为父皇的原因才不情愿地留下,他也自私地装作不知道安然地享受她的好。
所以这样的自私是会被惩罚的,所以他理所当然地要失去一切。
啊,差点忘了,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他的皇兄北倾月,也是那么那么地喜欢母后。
好像,母后对他的皇兄也是有那么一点特别。
他承认,他嫉妒了,他嫉妒他这个什么都不懂的皇兄,父皇为了皇兄杀了国舅一家,株连九族。
而他呢?从冷宫那样的地方一路走出来,当上太子,替他的皇兄挡下了一切暗杀。
讽刺的是,父皇还想拉下他,请回他的皇兄,他怎么会坐以待毙呢?
当然是让亲爱的父皇去死……
瞧,父皇死了,母后也知道吧?可是母后没有怪他,依旧对他很好。
母后,这美人蛊是出自秦玉儿之手吧?
那碗银耳莲子羹吧?
母后知道的吧?
母后还是义无反顾地喝下了……
就像母后知道新婚之夜的合卺酒里有毒,还是喝下了,一样。
他觉得自己很可怕。
凉风窸窣,潮湿得不带一丝犹豫。栖凤宫里静谧如虚无,风香微暖。是鸢尾花的味道。
“皇上。”吕荣推门而入,冷风争相挤进来,跪在珠帘之外,看不清内室的情况。
“嗯。”
“捷星宫,动了。”
依旧跪坐在窗前,北倾凯抬手抚上那褶皱的面容,在他眼里,母后依旧秀美如画。
他好想母后这个时候醒过来。
吕荣也是母后特地为他培养的人,真是无时不刻都在为他着想。
“他们忍不住了,皇上请下令!”
“太后怎么说?”
他知道,母后一定知道这一天的到来,母后一定不会就这样说离开就离开,母后一定为他做好了一切铺垫……
这是他最爱的母后。
“太后娘娘说,一切听从陛下吩咐。”吕荣跪地行礼,额头埋在地上,话语间没有什么情感波动。
北倾凯微愣,随即收回空抚的手,衣袖滑落。
他慢慢站起来,酸痛麻木的膝盖每动一点都像是血肉撕扯,但是比起脑子里的钝疼,一切都是那么微不足道。
‘一切听从陛下吩咐’……
呵!他怎么突然就想哭了呢?
吕荣感觉到内室里又挣扎的动作,疑惑地抬头。
“皇上?”
“就,都杀了吧……”
一瘸一拐地走出栖凤宫,北倾凯看着阴沉的天空,眯了眯眼,诡谲而阴鸷。
心虚也好,狠毒也罢,他现在想用那些人的性命给母后祭奠。
子夜,北倾凯依旧跪坐在栖凤宫,无论那些朝臣说什么,统统置之不理。
只心无旁骛地给床上的人喂水。
天顺七年,冬,十月二十七。
太后忽染恶疾,皇帝孝敬仁爱,于栖凤宫侍候不出,六国宴与会者皆不欢而散,惟青龙国使臣徘徊不去。
青苍国皇宫内外沉浸在浓浓地悲哀之下,宫婢太监都手缠一道白结。
夜色掩映下,捷星宫安静非常,内墙的精良护卫站得整齐,着黑衣,与这浓厚的夜混为一体,肃穆沉重。
突然,空气被撕裂,嗖嗖地晃过矫健的黑影,分散地往各宫飞去。
然而,这些黑衣人还未落地,便被冲天而起的箭弩一击毙命,强大的力道与速度丝毫不给他们反应时间。
天上的底下的,都在这个时候混乱不已。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一阵高亢的哨声响起,那些黑衣人顿时倒转了攻势,开始自相残杀。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血腥屠杀。
故事远远不会就这样结束。
宫门外突然涌入的各国军队像是排练好的一般,高喊着往前冲。
这时,他们没能发现,这宫门竟无一人值守。
没能融合在一起的各国士兵们各自奔跑,全都进入宫门内,沉重的宫门被人从外拉好上锁。
快要冲到的前方宫门也在这一刻落了闩,刹那间,宫墙之上立起无数弓兵箭弩,蓄势待发。
原本应该带在栖凤宫的青苍国皇帝愤然挥袖,扬声怒吼,“杀!”
被围困的人怎么会不知道自己中了埋伏,漫天的箭羽密密麻麻,撕心裂肺的哀嚎此起彼伏,没过多久,夜袭的士兵几乎倒了个干净。
原本是被捕的秋蝉,最后却吞了黄雀。
北倾凯瞥了一眼下面的惨状,对于这意料之中的结局没有多少惊讶,冷冷转身,下了宫墙。
一夜之间,皇宫的砖石每一块都被血色沾染,所有的敌军都被清理干净了。
说起来,最安静和谐还是栖凤宫了。
“吕荣。”北倾凯又是跪坐着,长时间保持着一个姿势。
“臣在。”
“人怎么样了?”
“收押天牢,等候陛下……和太后发落。”
第202章 chapter 201 不要做母子
“皇上,国师带着秦玉儿来了。”吕荣的声音隔着木门响起。
“嗯,进来吧。”
说完,北倾凯撑着床榻起身,侧身坐在床边。
床上的人皮肤松弛,双唇泛白,垂暮的面容奇异地让人感到安心。
很快,栖凤宫的门被打开,咕咕车轮压过石板的声音在这空旷的宫殿里回响,似踩着节奏,又似漫不经心。
北倾凯的视线没有被惊扰半分,弯进内室的木推车上市一个酒坛。没有很干净,半干的黄泥还咬在外面。
滴答滴答……
酒坛口夹着一颗垂败的脑袋,湿漉漉的头发积下一摊水渍。
是因为要进宫来,所以临时冲洗了一下,还没来得及晾干,就被带到了这里。
推着木车的南柳月退开一步,冷声道:“皇上,人已带到。”
嘶,声如坚冰,冷彻割心。
北倾凯这才侧身看过来,这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看着实在碍眼。
“抬起头来。”
酒坛里的人动了动,凌乱披散的头发从脸上滑落,刀疤纵横、血迹斑斑的脸已经辨不出本来面目。
手脚都被砍断,活生生地被做成了人彘,脸也被毁得彻底。
敢定着与母后相同的脸活下去,怎么可以,他怎么会原谅?
南柳月的这一举动,他再赞同不过了。
秦玉儿涣散的目光就这样飘啊飘,下意识地望向那素白的床榻。那没有焦距的目光倏地迸发出狠光,忽而又疯狂地大笑,仰头看向北倾凯的时候,刻骨的恨意包裹,狰狞可怖。
“哈哈哈!她要死了!要死了!”
“你们,你们谁都别想好过!”
“哈哈哈……!”
尖锐恶毒的喊叫声在偌大的栖凤宫回旋不去,凄厉极了。秦玉儿那皮肉翻飞的脸因为这大幅度的动作,又沁出些血迹来,眼中血丝爆裂,浓稠的血色四处甩着,南柳月身上的白袍也不免沾上了些。
蓦地,南柳月顿时杀意大胜,以指为刀,斩去了沾血的一角,再一抬手,一丝气劲毫不留情地打向秦玉儿的喉珠。
“呃——!”
五官痛苦地皱成一团,秦玉儿再也说不出话来,只要发出些声音,她的喉咙就像是断了一样,撕裂一般地疼痛着。
这样看着,她越发像是一摊烂肉了,如蚁覆蛆。
“杀了吧。”北倾凯轻叹,是认命了。
美人蛊无解……
“诺。”南柳月没有转身,寒眸冷瑟,又是一指气劲,重重击在喉珠之上,谷歌件一声脆响,秦玉儿的脑袋彻底掉了下来,硬生生地被折断了。
栖凤宫终于安静了下来,连呼吸都是小心试探。
“微臣想回护国寺,常伴古佛,为太后和皇上祈福,还望皇上成全。”南柳月缓缓地单膝跪下,语调没有一丝起伏,但是北倾凯却知道,他想逃,想逃得远远的。
“朕若是不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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