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只带雨麦走,风见月会不会出事?
“二……”
七浮终于打定了主意,他一紧利刃,脱口道:“我答应……”
然而却在话脱口而出的一瞬间,他感到周围的空气毫无征兆凝住了。仿佛是静止,又仿佛……是幻象。
等后半句话道出,他发现七宗榆已经不在原先的地方,而雨麦,亦不见了踪影。
一直安静的风见月,在这时朝着下方不住地哀嚎起来。七浮大惊,掠去楼顶边缘往下看,一团妖火正在下方熊熊燃烧。
“我只能帮浮公子到这里了。”芝谣忽道,“幻境铺开的时候,她将七宗榆推下了楼,浮公子还是快些去看看为好。”
……她?指的是雨麦吗?!
七浮迅速取出风符,御风而下,将落地之时,终于找到了雨麦。
不知是怎么回事,他并没有见到七宗榆,只是遥遥望见雨麦蜷缩在地上,周身显现出一个暗青色的罩子。她的怀里,似乎还紧紧抱着什么。
模模糊糊感觉到了七浮的气息,雨麦松了双手,咬牙将顶端刺入自己腹部的铁扇取出,摸索着递给七浮。
“浮君的……这是浮君的血契兵刃……白桃扇……”
看着带血的尖刺,七浮接过白桃扇,忍不住粗略检查了雨麦的伤势,眉头紧皱。
“是不是很疼?”他低声急切地问,捧起她的脸轻轻摩挲,心疼万分,“我不要这个,我要你平安无事啊!我马上带你回去,莫乱动!”
“不……先……先收好白桃扇……”雨麦竭力想让自己说完,“这是能对付那些家伙……咳……最后的底牌……”
七浮找到了白桃扇的机关,将之变为普通的铁扇,收入兵器盒,俯下身小心将雨麦背起,“我知道了,我们先回去。”
没有感知到七宗榆的气息,他重新回到先前的书房,顺着暗道一路撤离。
……
眼睁睁看着七宗榆被推下去后,又完好无损地从另一端上来,风见月在芝谣怀里不安地叫唤了一声。
七宗榆走过来就是一鞭子,芝谣一动不动,只是护住风见月。鞭子结结实实落在她脸上,抽出一道血痕。
“小狼妖啊,胆儿真肥,算计到我头上来了?”七宗榆冷笑,“也罢,那个跑了无妨,这个你要是再放跑,想必那些妖王也要为难你。”
芝谣只是微笑:“这不是长公子阁下算计好的吗?怎么,要让我来背这个黑锅?”
“呵,我可没把自己坠楼的情况考虑在其中。”七宗榆收鞭走来,将风见月从她怀里捞走,“两面三刀的妖怪,一边想着整死情敌,一边还要帮情敌。”
“情敌不情敌,却不是长公子这般对情谊毫无感觉的人可以言说的……”芝谣笑着摇头,化为烟云离去。
……
怕七宗榆派人追来,七浮不停歇地跑了近半个时辰,方才择了一处隐蔽的地方停下。
雨麦一直强撑着没有吐血,一被他放下,她跪坐在地上,呕出的血是乌黑的。
“主仆印记被消去大半,你的身体可还撑得住?”七浮揽她入怀,将灵力输给她,用以逼出淤血。
雨麦紧紧贴着他,低低地“嗯”了一声。
七浮担忧地摸着她的猫耳:“印记不完整,我就没法给你疗伤,眼下可如何是好……”偏过头轻轻咬起猫耳,“是我不该,不该让你离开我行动。我不会再离开你了。”
怀里传来雨麦的咳嗽声:“不怪无沉,是我自不量力。”
七浮叹口气责怪道:“你莫总给我当盾牌,我是你主……”
想了想,改口柔声道:“我是你夫君,要当也该我当。大丈夫连心爱的小东西也保护不了,定是无能之辈。”
雨麦摇头:“无沉不要自责……”随后抬头扯动嘴角,“其实我……一般是死不了的……我幼时误食过一枚妖王的内丹……除非魂飞魄散……能与十五位妖王齐名……也是因此……如今……我什么也不是了……”
没想过她会对自己道出这么一番话,七浮一怔,却只是沉声对她道:“即使不会轻易死去,受伤也很疼,你不知道吗?我不喜欢你这样一心一意为我做牺牲。”
她不知为何有些茫然:“无沉……也不喜欢吗?浮君也说过如此的话……那我……我一直都错了?”
七浮叹口气:“你亦要爱惜自己。若是你出事,我会很难过,明白我的意思吗?”拍着她的脑袋,“乖,莫要再说话了,好好养伤,以后我们想办法再去宗家,救风见月出来。”
失血过多,如他所言,雨麦的确累了。她似懂非懂地点头,蹭了蹭七浮的下巴,歪在他怀里,不多时便昏沉沉睡去。
第49章 049 有缘相见
七浮又站在了雪原里。
雨麦睡去之际, 他已检查过,自己没有受伤,也没有中毒, 若是有宗家的人追来, 也大可与之一战。
等布置好结界,他靠着雨麦, 但并没有睡,而是取出她保下来给自己的白桃扇, 正要仔细观察一番, 白桃扇却消失在手中, 抬头时眼前已成一片洁白。
他站在原地,静静等着。白雪落于肩头时,一支箭破弦而来, 却在他的面前被什么力量生生震碎。
一抹倩影出现在七浮的视线里,执着有墨竹纹样的长弓,身披裘绒,暗黄色狼眸里透出犀利的光芒。
七浮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 只是平静地道:“你又来了,狼妖姑娘。”
芝谣在离他六尺远的地方站定,端起长弓。妖力凝成的箭矢搭在弦上, 蓄势待发。
……既然不请自来,那便干脆将他心里那些理不清逻辑的、浮君的记忆弄个明白吧。
“我如今已记起从前,亦记起狼妖姑娘当年离开浮君的缘由了。”七浮不紧不慢道,“狼妖姑娘自称是浮君唯一的妖侍卫, 不愿越过彼此之间的界限,结果到底还是想逾越那层主仆的羁绊。
“一边诚心诚意地反省与忏悔自己的念头,一边又无时无刻吃着雨麦的醋。狼妖姑娘这份爱意,若是从一开始就道出,而不是闷在自己心里,想将之变为陈酿,想来或许也没有后来那么多事……”
“你又懂得什么!”芝谣绷紧了弦,大声道,“我与浮君大人的情谊一直清白着,况且我才是他的第一个妖侍卫,轮不到那后来的小妖精造次!便是感情,也要分个先来后到不是?”
七浮微微摇头:“的确,感情有先来后到之理,可你为证明自己与主人之间清清白白,在浮君和雨麦遇险之时,自顾自逃走,美其名曰留他们巩固感情。然而若不是闻九空及时赶到事发地,这对主仆早就被群妖撕成碎片。”
“因这事而‘愧疚’,离开浮君后,你又做了什么?”七浮将自己在浮君记忆里看到的事一件件回想起来,“你将白家血屠后烧了,嫁祸给雨麦的父亲;又重创祁环居的紫葵阶除妖师,将保护舞子零的猫妖卿小端杀了,嫁祸给浮君。知道事实的人与妖,死的死,便是不死,也被你指派的人弄得失去了记忆。”
他见芝谣脸色大变,又听她辩道:“你根本不曾亲眼见过,无凭无据,怎可将这些事推到我头上来?”
听罢,七浮大笑起来。
“无凭无据?你与七宗榆甩给我的锅,还不够多是吗?”他心中想着白桃扇,下一刻白桃扇便出现在手中,“这些事你忘了,我也未曾亲眼见过。这都没有关系,它见过就够了。”
但凡除妖师的血契兵刃,一旦被主人施过特殊的术,成为有灵性的灵器,便能够自动汲取使用者的血,将使用者的所见所听记下。这是唯有银昙阶除妖师才能够办到的。
“浮君猜到你不会安安静静地离去,故将他的白桃扇作为诀别的赠礼给你。”七浮缓缓抛起白桃扇,但见扇面自行展开,他方才所言之事,一幕幕如同放映般在扇面上显现。
绷紧的弦慢慢松了。
“明明都是妖侍卫,为何他要如此区别对待……”芝谣垂头低语,眼下她已默认了自己曾经做的一切,“我的真名叫做芝谣,他喊我狼妖姑娘,却给她起了新的名字,日夜唤着。我与她的实力不分上下,一起受伤,他却只宠着她。明明是我先她伴在他身边,她又有什么资格与我抢他……”
字句怨言,不觉已失言。
想起浮君的真名,以及雨麦的父亲先前提起的、那件连浮君也不愿回忆的事,七浮沉下脸:“我想,没有人会允许一只害死自己至亲的妖近距离留在身边吧。可能你都要忘记自己还在四下流浪,想要杀了一位年轻除妖师充饥的时候,他的妹妹挡在他面前,作为兄长的替代者,成为你口中之食的事了吧?”
芝谣一愣,随即冷笑道:“原来如此么?为何我只记得,当初有个小除妖师想要除掉我,最后却误杀了自己的妹妹?”
“你对幻术的运用,可以说是早已达到炉火纯青的程度了。”七浮亦回以冷笑,“难怪连浮君也被你瞒过了,不过你当初布下的幻术,让十五位妖王之中的任何一位目睹,都能够轻易将幻术忽略,直接看见事实——这便是你想方设法除掉雨麦父女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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